第40章 “長樂哥哥……”蕭厲感……
“島主, 十天了!那幫水軍只圍島,不進攻,非明是想把我們困死。”
有人向和玉提議道, “他們的裝備比我們的差,我們和他們利利索索打一場!”
銀海是随和玉出生入死多年的兄弟,在島中算是三把手。
他提議道:“敵軍情況不明,不如由我先帶一組艦船先去試探試探底細。”
一直被圍困,早晚會缺糧斷水。
和玉同意了銀海的建議, 讓他領一千人,率二十艘戰船,先與蕭厲等人試探一番。
銀海夜月起航, 與水軍打在一起,響起幾炮轟隆聲,海上很快恢複一片靜寂。
和玉正納悶呢,有人急忙前來禀報:“不好了!不好了!銀海帶着弟兄們投敵了!!”
和玉大驚失色, 萬沒想到多年的兄弟,須臾之間就背叛自己。
蕭厲在放慧濟回島的同時,也放回十幾個說得上話的僧目。慧濟始終不降, 表現激烈, 水匪的注意力便都放在他的身上。
殊不知其他沒有被注意到的僧人們, 已經被蕭厲策反。
蕭厲以上禮待之,曉之以情動之以理, 許下他們平安無憂的承諾,并給予後半生吃喝不愁的銀錢。
像慧濟、和玉這等土匪頭目,自然盡享榮華富貴,甚至很少出島,參與劫掠。
不是每個人都與他們一樣, 認為海島是世外桃源。
底層的土匪往往擔負着性命之憂,尤其是靈山寺的這幫假僧人。
他們沒有與世隔絕,常常與岸上的人往來,不會被和玉世外桃源的話術洗腦。
相較于其他生活在島上的水匪,更加擔驚受怕,另外還要承擔制作火藥時,稍有不慎就可能被炸死的危險。
這十幾個被策反的僧人回到島上,按照蕭厲的命令,尋找上層的管理者,給蕭厲搭線牽橋。
銀海就是其中一位。他也曾是安定王的下屬,安定王曾經在戰場上救過他一命。
銀海在夜色遮掩下,乘一葉小船,來到蕭厲的陣營,經過蕭厲的一番口舌勸解,銀海決定投降。
借由出戰,拉了一千人歸降,帶走島上近一半的火器。
這便是蕭厲的第二招,內部瓦解。
銀海這一走,水匪們人心浮躁,更多的人起了叛徒心思。
還未等和玉反應,又有一千多人在夜色遮掩下,偷船歸降,帶走十幾艘戰船。
和玉立即組織水匪反擊,蕭厲命令水軍進行阻攔侵擾,順利把這一千多人和十幾艘船歸于己有。
有這群人的加入,水軍更為熟悉海上地形,并對海島的部署了若指掌。
一夕之間,和玉少了兩千人、三十幾艘艦船,以及一半的火藥裝備。
他心中微沉,迅速做出判斷,下令凡是叛逃者,留在島上的家人一律處死,并将屍體抛擲海上,被魚群撕咬,讓背叛的人好好看看下場。
鮮血染紅島周圍的海面。兩千歸降人看到家人屍體被鯊魚撕咬吞沒,奔潰大哭,不少人直接跳海自殺。
蕭厲萬萬沒想到和玉能如此冷血殘忍。
島上的人再不敢起異心,要麽贏,要麽死,只有兩條路走。多年作戰經驗讓和玉清楚,這場戰役不能拖下去,非得一鼓作氣不可。
他糾集剩下六千餘人,戰船齊出,火炮周全,密密麻麻在海上擺開迎敵架勢。
但他沒料到天象。風雨突至,海面波浪翻湧,濃重的水霧遮掩視線。
他們彼此看不清對方的戰船布局,火藥的功效大大打折。
每到五六月份,就到了梅雨季節。蕭厲故意把戰事拖到五月梅雨。借助風雨,你追我逃,你停我打,拉開消耗戰,這就是蕭厲的第三步謀劃。
這樣打了半月有餘,兩方真正交火的次數不足十次,且都是和玉單方面輸出,蕭厲率領水軍且打且退。
一波打下來,和玉的武器耗損過半,人員疲憊不堪,而蕭厲的水軍因為背靠陸地,補給和人員輪換都做得極其出色,反倒沒有任何疲态。
拖着拖着,新制戰船終于做好,衆士兵都很振奮。
這一個多月沒完沒了的消耗戰,衛都總管早打得厭煩。
他興奮地說道:“王爺,我們終于可以大幹一場!這一個月可把我憋壞了,仗打得一點都不過瘾。”
蕭厲眼神如刀,厲聲呵斥:“打仗不是為了過瘾!戰士們的性命在任何時候都無比珍貴,以最小的傷亡獲取勝利,是将領的基本素養,而不是逞強好鬥。”
“是!”衛都總管被這一番話所折服,對蕭厲愈發敬佩。
蕭厲采取穩紮穩打的戰略,始終拽着和玉船艦到處跑,分割尾部,包圍蠶食。
繳械投降即可免除罪責,如負隅頑抗,則一舉殲滅,不留情面。
和玉陣營被拖得越來越少,死少降多,水軍戰士們的死傷更少,不到三十人。
最終和玉只剩不足五百人,被團團圍困在海中。
大部隊已經登島,把老少婦孺接上船。和玉的桃花源化為一場空夢。
蕭厲高聲喊話:“降者不殺!和将軍莫要一意孤行。”
和玉和慧濟知曉再無勝利的可能,長嘆一聲,回話道:“吾等能敗在安定王之子手上,不愧于此生。”
說罷,兩人投海自盡,兌現自己的誓言,絕不向大周投降。
主帥已無,剩餘人揚白旗投降。
蕭厲內心戚戚然,也許葬身大海對于和玉他們來說,未嘗不是最好的結局。
他遵守承諾,降者不殺,水匪們以自身曾犯罪名從輕處理,大部分難民乘船走水路,送往北疆,交予父親安頓。
從初春來到臨安,一晃眼四個月過去,盛夏到來,酷暑悶熱。
蕭厲處理完後續,猶豫再三,敲開寧長樂的房門,懷着期待的心,輕聲詢問:“長樂哥哥,臨安事情告一段落,你随我回京城吧。”
寧長樂倚着門框,似笑非笑地說道:“我為何要回京?你不是說不缺我這麽一個合作者嗎?”
“不不不。我怎麽能離得開哥哥呢?若不是長樂哥哥出錢出力,水匪的事,我絕對解決不了。長樂哥哥是我最重要的合作夥伴。”
蕭厲可憐巴巴地拽了拽寧長樂的衣袖,腆着臉道:“長樂哥哥你看,你在我身上投入多少銀子。身為商人,可不能做賠本買賣不是?”
寧長樂沉默不語,眼見蕭厲急得額角的汗都冒出來了,低頭輕笑:“我早就折本了。”
蕭厲未聽出話中真意,指天發誓道:“決不讓你折本。我也算在你面前露了一手,相信我的實力定能……”
“廢話真多。”寧長樂橫他一眼,笑道,“馬車已安排好,東西也收拾妥當,走吧。”
寧長樂打開房門,大步流星地跨門而出。
久安背了包裹,緊緊跟在身後,在略過呆愣的蕭厲身邊時,無語地翻了個白眼,嘲諷道:“王爺打仗挺厲害,可惜是個榆木疙瘩。”
“咦?”蕭厲指着久安的背影,對青牧說道,“你家的木丫頭竟敢說本王是榆木疙瘩?!”
“榆木疙瘩。”青牧深以為然地點頭,心裏悵然得很。王爺想追到王妃,不知道還需要幾個夏天呢。
幾人出寧府,李知州、衛都總管等一衆官員,還有範時東早已恭候多時。
他們都是來拜別的,尤其是衛都總管,九尺男兒眼淚嘩啦啦地流:“王爺,您帶我走吧,我還想跟着您好好學學。”
蕭厲不在意地笑笑,攬住衛都總管的肩膀,說起悄悄話:“靈山寺的硝石礦別上報朝廷。”
“我懂的,我沒報。”
聽說最近突厥換了新王,對之前兩國的和平盟約頗有不滿,北疆的局勢變得緊張難測。
王爺連休整兩日的時間都沒有,馬不停蹄地趕往京城。
衛都總管早已熟悉王爺不尊理法的行徑,揣測王爺是想把硝石礦留給北疆戰事用。
衛都總管搓搓大手:“王爺放心,我都給您安排妥當。如果您需要,到時一船船給您運過去。”
他身為将領,最不能忍受蠻夷侵占大周國土,欺辱大周百姓。
蕭厲欣慰地拍拍衛都總管的肩膀。
貫穿大周國土的大河——淵河的入海口就在臨安。
淵河橫貫南北,走淵河船運,一日千裏,可以節省十幾倍陸程,很快到達距離北疆最近的州郡。
所以,雖然臨安和北疆一南一北,距離遙遠,運送起火器裝備卻很方便。
他安排好火藥事宜,一擡眼就看到範時東對寧長樂笑得一臉谄媚,頓時心噎得不行。
“吾能結識範少爺,着實有幸。”蕭厲隔開兩人,眯着眼,露出獠牙陰測的笑容。
範時東抖了抖,轉身從自家夫人懷裏抱過個胖嘟嘟的小嬰兒,笑吟吟道:“王爺,賤內為鄙人新添的幼子,還沒取名字,請王爺賜名。”
蕭厲不可置信:“你娶妻了?”
“是啊,鄙人早已娶妻,有七個孩子。今日特地都帶來,長長見識,一睹王爺威嚴。”範時東說道。
他真怕王爺把他當情敵,趕緊趁此機會澄清。
蕭厲這才發現,範時東身旁還圍着六個孩子,像一排高低錯落的葫蘆,個頂個的聰慧可愛。
蕭厲大笑出聲,心情舒暢得不行,從範時東懷裏抱過小嬰兒,湊到寧長樂跟前,有模有樣地搖晃着。
“長樂,快看!多可愛的孩子啊。粉粉嫩嫩,胖胖嘟嘟,你喜歡嗎?”
寧長樂伸出手指,戳戳孩子白嫩的臉頰,戳出的小窩窩像剛出鍋的饅頭似的回彈。
小嬰兒不怕人,圓溜溜的大眼睛彎了彎,展露大大的笑容,擊中寧長樂的心。
寧長樂不自覺露出會心溫柔的淺笑。
蕭厲勾唇笑道:“長樂哥哥定是個好父親。”
寧長樂眼眸一冷,收回手,冷聲道:“我沒有做父親的打算。”
蕭厲的笑容僵在原地,落寞地用臉頰蹭了蹭嬰兒,把孩子還給範時東。
“河清海晏,時和歲豐。就叫他‘晏和’吧。”
範時東欣喜地應下:“範晏和,好名字!多謝王爺。”
幾人上了馬車,聽說是打贏水匪的王爺要回京,沿街路上,百姓夾道,紛紛往馬車上抛擲鮮花和水果。
一顆桃從車簾進來,差點砸中寧長樂,被蕭厲及時抓住。
桃子透紅飽滿。蕭厲翻出水壺,把桃子用水清淨,擡手送到寧長樂嘴邊。
寧長樂低頭咬一口,味道清甜,正準備捧回手裏,只見蕭厲抽手回去,放到自己嘴裏咬一口,笑言道:“分桃味更甘。”
“我不吃了。”寧長樂嗔怪道。
咳咳。久安咳嗽兩聲,示意馬車內還有人呢。
蕭厲洋洋自得地笑笑,寧長樂臉皮薄,兩頰飛紅,遮掩似的端起茶水。
久安木着臉道:“我去看看青牧被熱情的百姓砸死沒?”
說罷,掀簾出去,留蕭厲和寧長樂兩人獨處。
蕭厲往寧長樂身邊湊湊,衣裳相觸。一口一口吃桃子,含笑問道:“你同我回京城,這邊的生意不會耽擱吧?”
寧長樂道:“馮管家之前做過米糧行的掌櫃,有他在,不會出什麽問題,也會書信彙報。”
“等到秋收,我陪你再回來,省得出差錯。”蕭厲頗為體貼地說道。六十萬旦糧食,收割運送都很麻煩。
等等?運送!
蕭厲靈光一閃,有些不可置信地問道:“你該不會是在為我準備軍需吧?”
六十萬旦糧食走淵河運往北疆,不過幾日。萬一他真的從北疆造反,軍需運送事半功倍,再無後顧之憂。
寧長樂氣定神閑地抿了口茶水,說道:“我已在風赤建好幾處米糧倉,只等到秋收。”
風赤,不就是最鄰近北疆的郡縣嘛。北疆貨運基本都要通過風赤。
蕭厲暗惱自己愚笨,怎麽就想不通這一茬。
寧長樂離京的幾個月裏,都在努力地為他謀劃。
“長樂哥哥……”蕭厲感動得語塞,不知說什麽好。
寧長樂勾起唇角,以茶盞碰碰蕭厲手中的桃子:“不然怎麽做你最重要的合作夥伴呢?”
他一直記得,蕭厲說他這個合作者可有可無。他寧長樂絕不願被人輕視。
寧長樂笑得肆意張揚,好像有光在身上閃爍。
蕭厲呆傻地看着,心髒砰砰跳動如鼓,久久難平靜。
幾人晝夜趕路,三天後返回京城。
許伯收到消息,在安王府門口迎接。
瞧見寧長樂,許伯的眼眶瞬間濕潤,上下打量道:“瘦了瘦了。在臨安府這麽久不回家,可讓老朽擔心死了。”
蕭厲對外說的是寧長樂親人離世,回老家戴孝。而府上的人除了許伯、青牧知曉實情,其他人不甚清楚。
“許伯,你年紀大了,王妃明明吃胖了些。”青牧撇嘴道。
許伯白他一眼:“就你話多。”
寧長樂笑着說道:“讓許伯擔心了,長樂一切都好。”
許伯:“王妃一路辛苦,快進府休息。”
“等等!”
同樣得到消息的花仙兒提着衣裙,步搖輕晃,大步流星趕過來。
她拽住寧長樂的手腕,怒瞪蕭厲,盛氣淩人道:“長樂已和王爺和離,就不叨擾府上,跟我回花仙齋。”
寧長樂沒有和花姨提起過此事,他轉頭看向久安。
一定是久安這丫頭告訴花姨的。
自上次他撕毀久安的賣身契,勸她自己做主後,這小丫頭片子主意可大了去。
久安眼觀鼻鼻觀心,一如既往的木頭臉。其實就是她故意告訴花姨的。
王爺足足四個月才到臨安找主子這件事不提,在臨安的四個月,日日忙水匪之事,對主子哪有絲毫上心,還急急地想要爬床。
主子也是。一樁樁,一件件,無不為王爺着想。王爺一說話,就乖乖随人回來。這怎能行?以後的日子絕不能被王爺拿捏。
蕭厲急了,拽住寧長樂另一只手腕,說道:“誰說和離的,我們根本沒和離。”
“和離書呢?長樂拿出來!白紙黑字寫着呢,你還想抵賴!現在後悔了,後悔晚了!”花仙兒憤憤不平,“別以為我們長樂沒長輩好欺負,我就是長樂的親姨!絕不允許你們欺負。”
許伯勸說道:“長樂他姨您別生氣,夫妻倆鬧別扭,什麽和離不和離的,過了過了。”
“長樂,你把和離書拿出來,今天我們非讨個說法不可!”花仙兒氣得不輕,絕不善罷甘休。
寧長樂無法,從懷中拿出和離書。他也想看看蕭厲到底哪裏有臉說他們沒和離。
花仙兒拿過和離書,怼在蕭厲的眼前:“你看看,這是不是你的名!你的印章!還想抵賴?!”
蕭厲冷笑一聲:“許伯,你看看,是我的字跡嗎?是我慣用的姓名章嗎?”
許伯定睛一看,喜笑顏開:“哎呀,這裏面定是有誤會。小王爺的字可不是這樣的,姓名章也不是這樣的。”
寧長樂雙目微沉:“我見過蕭厲的字,蕭厲的字就是這樣的。”
許伯解釋道:“王妃有所不知。小王爺酷愛書法,某段時間喜愛某字跡,就會一直防寫,故字跡常變,做不得準。唯獨簽名和印章的字跡是固定的,卻不是這種行書,而是狂草。這和離書做不得真的。”
寧長樂确實沒見過蕭厲的簽名和印章。
“蕭厲,你玩我!”寧長樂怒了,想到他日日夜夜把和離書貼身放着,想他為蕭厲心疼得厲害,越想越覺得自己可笑。
媳婦真的生氣了。極其生氣。
蕭厲慌忙說道:“長樂哥哥,你聽我解釋……我只是想讓你放下一切負擔,不為……”
寧長樂怒不可遏,打斷蕭厲:“不要再叫我哥哥!花姨、久安,我們走!”
他甩袖而去,撂下狠話:“你不寫,我來寫。和離書改日派人送到貴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