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讓我抱一會兒
蕭厲快急瘋了。知曉寧長樂失蹤的那一刻, 恨不得插上翅膀,飛往臨安。
北疆局勢未穩定,突厥節節敗退, 仍做頑強抵抗,糾纏得厲害。
蕭厲一改往日謹慎的作戰風格,在獲取到突厥王就在突厥隊伍後方十裏之外的陵城時,決定率領一小隊人馬,迂回到敵後方, 直接擒獲突厥王,結束戰争。
安定王蕭桢極力反對,責備道:“太危險了。一旦被敵人察覺, 我等根本趕不及救援。如今勝負局面已定,頂多一個月,就能徹底打退突厥,你現在的冒險是在拿自己的命開玩笑。蕭厲, 你向來不意氣用事!”
“父親,我心意已決。希望您能在前方盡力牽制住突厥軍隊,我好尋機會繞過前方, 直抵突厥老巢。”
蕭厲的話不容拒絕, 隐隐顯出帝王的威嚴。
“我同意兒子的做法。若不是長樂保證住大後方, 你們能贏嗎?做人不能忘恩負義,更何況寧長樂是蕭厲的夫人, 于理于情,我堅決認同厲兒!”
崔青卿狠狠瞪蕭桢一眼,怒罵道,“蕭桢,這就是你的德性嗎?萬一哪一天我下落不明, 你是不是心裏偷着樂呢?巴不得我早死,你好再娶一個!”
蕭桢吓得一頭冷汗,慌張解釋:“夫人,夫人說得哪裏的話,我的為人,你還不清楚,絕無二心啊。若是你死了,我蕭桢絕不獨活于世上。”
崔青卿氣得眼圈發紅,抽出軟劍,一劍劈了過去。
“哼!好你個蕭桢,你果然盼着我死呢。”
蕭桢連忙躲閃,大呼冤枉。
他明明是在生死相随表忠心啊,這聽到哪裏去了。
有崔青卿的支持,蕭桢的反對完全沒有效果,只能任蕭厲胡鬧。
蕭桢下令不留一發炮彈,全力進攻,無論如何絕不讓敵人有發現蕭厲的可能。
突厥人在營帳中酣睡,忽的天空亮如白晝,火箭、炮彈、石塊如大雨傾盆般炸落。
蕭厲率領一小隊人馬,在夜色和炮火的遮掩下,悄然突破重重關卡,到達陵城。
陵城戒備森嚴,城牆高立。蕭厲如黑夜鬼魅,悄無聲息地收割頭顱,進入城中。
這本是大周的城池,被突厥搶占後,遍地死屍,破敗得不成樣子,死寂空冷,呼呼北風咆哮,猶如屈死之人在凄厲哭訴。
唯有城衙門,燈火通明,重兵一層層把守。突厥王的臨時寝宮就設在衙門。
蕭厲伏在暗處耐心等待。
不出片刻時辰,有人進去禀告,發現守城士兵的屍體。
突厥王才一出門,正要前往探查。蕭厲率兵突然殺出,将人打個措手不及。
鮮血飛濺,人屍倒地。須臾之間,蕭厲已把利劍抵在突厥王的脖頸之上。
生擒突厥王,帶回營地。突厥兵敗山倒,四處潰逃。
蕭厲将掃尾工作交予父母,自己連夜乘船趕往臨安。
得益于婉娘的好廚藝,寧長樂食量大增,氣色好了許多,胎息也穩定下來。
婉娘今日特別高興,他的夫婿終于要從城裏回來了。
今年生意不好做,上次見到夫婿還是年節,轉眼又到了年尾。
“王伯說,阿郎約莫這倆天就到,我要去鎮口守他。”
小鎮不大,進出鎮子就那麽一條小道。
寧長樂亦泛起欣喜的笑意。
小鎮閉塞,很難得知外面的情況,只偶爾從一兩路人嘴裏聽說,安王竟要打來臨安?
蕭厲再搞什麽!來臨安作甚?安王軍根本不熟悉水路,用淵河遠渡,實在糊塗。
寧長樂身體狀況不允許,寄希望于能夠從婉娘夫婿那裏得知外面的境況,最好能送信到蕭厲手中,告之平安。
婉娘一早便出門等候,寧長樂教小蛋子寫字。
小蛋子天真地問道:“長樂哥哥,等我學會寫字,娘親就不用每次托人寫字,我可以寫字給爹爹。”
寧長樂伸手掐了掐小蛋子柔軟的臉頰,笑吟吟道:“長樂哥哥送你和你娘親,去城裏和爹爹團聚如何?”
在城上買一棟宅子,讓他們一家團聚,對于他來說輕而易舉。就當報答婉娘的救命之恩。
婉娘去了整整一天,直到日暮斜陽,方才歸家,表情落寞。
想是今日人沒有回來,寧長樂安慰道:“不是說就這兩日嘛,今日沒回,明天肯定回。明日,我随婉娘一起去守着。”
婉娘勾起一抹凄苦的笑容,壓着嗓子說:“好。”
小蛋子把紙張上歪七扭八的字,舉過頭頂,炫耀似的給娘親看:“娘,你看。我會寫自己的名字啦。”
婉娘不識字,她揉了揉兒子的腦袋,一把将他擁在懷裏,眼淚撲簌簌地落下:“好兒子,好兒子。”
寧長樂察覺不對,柔聲問道:“婉娘與我說說,到底發生了什麽?”
寧長樂的言語有一種堅定人心的力量。婉娘抱住兒子,再憋不住,嚎啕大哭道:“他外面有人了……”
她見到了夫婿。她的丈夫穿着綢布做的衣衫,披兔絨大氅,從馬車上來後,貼心地扶下一位綴滿朱釵的美婦人。兩人舉止親昵,摟摟抱抱。
婉娘沖向去理論,争吵中得知夫婿被城中的富商女兒看中,已和人家成了親。
此次回來,根本沒打算告知她,而是打算帶着新婦祭祖。
隔壁王伯實在看不下去,偷偷把人回來的消息告知她。
青梅竹馬的丈夫背棄自己不說,當衆寫下休書,給她難堪,數落她粗笨無知,難以忍受。
他們的孩子竟也狠心不要,只說沒生過這個孩子。端着大慈大悲的施舍模樣,把房子留給她們娘倆,憐憫她們不至于流落街頭。
婉娘痛不欲生,想不明白阿郎為何會變成這樣?兩人家境都不算富裕,成親時只有一座茅草房。
這幾間瓦房,是兩人一點點攢錢壘起來的,還有他的父母雙親,也是婉娘伺候送走。
十裏八鄉都誇她聰慧又能幹。眼看日子越過越好,為何就突然變心另娶了呢?
兒媳的身份、妻子的身份、母親的身份,她自認不算優秀,也沒有出過差錯。她到底做錯什麽?老天讓她遇到這種事情。
婉娘哭得雙目通紅,上氣不接下氣。小蛋子被娘親吓到,也跟着哇哇大哭起來。
寧長樂一邊哄孩子,一邊輕聲安撫:“你沒有做錯事情,錯的是那個男人。上天不忍心你蒙在谷裏,受他欺騙,才讓你早早看清一個人的真面目,重新開始生活。”
“我家中産業很多,有一位厲害的長輩,你若願意,可以跟着她學做生意,靠自己也能活得很好。”
寧長樂細心地安撫,“你一定能給小蛋子更好的生活,就算沒有那個男人。”
婉娘在他的安慰中,慢慢冷靜下來,抹掉眼淚,低聲說了句‘謝謝。’
兩人好不容易哄孩子入睡。小蛋子還太小,不太明白母親為何如此傷心。
“長樂公子,能遇到你是我的幸運,小蛋子以後拜托你了。”
婉娘低垂眉目,昏黃燭光映照下的臉半明半暗,看不清表情。
寧長樂以為婉娘想明白,可第二日一大早卻不見了婉娘的身影。
他臉色陡變,急忙跑出外詢問,有鄰居看見婉娘穿了身新衣,打扮漂亮地往河東去。
河東有一汪大湖。寧長樂白了臉,不顧一切地奔跑。
為何會這樣?婉娘的性格爽朗活潑,心裏從不存着煩心事。為何這般的性格也會想不開?
為何……要同他的娘親一樣。
淚珠自眼尾大顆大顆滾落,清晨冰冷的寒風灌進寧長樂的嘴裏,如冰刀刺啦啦地刮嗓子,呼吸冷得凝凍。
淚水、霧氣遮住眼,寧長樂早已看不見周邊的環境,只不停地向前奔跑。
眼前終于豁然開放,觸目所及是一片泛着微波的遼闊海域,一個小小的人正一步步踏入湖裏。
“婉娘——”寧長樂大喊一聲,聲音從未有過的凄厲。
寧長樂不顧冰冷的水,拼盡全力地向前,一把握住婉娘的手,将她死死地拖拽回岸邊。
不知是寒冷,還是害怕,寧長樂聲音顫抖得厲害。
抓住她了。我抓住她了。
“長樂公子,你不該救我的。”婉娘哀怨又絕望。
寧長樂擡起一巴掌,遲遲未能落下。
纖細如玉的手指輕柔地擦拭掉婉娘眼角的淚,柔聲說道:“想想孩子,你不愛他了嗎?他只有你啊。”
婉娘慢慢止住哭泣,低聲道:“對不起。”
老大夫氣得花白的胡子都要翹上天了,冷哼道:“不想要孩子,老夫可以送你一碗落紅藥。”
“對不起,老先生。”寧長樂半倚在床頭,手撫肚子。他的寶寶生命力很頑強,對這個世界充滿好奇,不曾抛下他。
“好生養着,不宜亂動,不要作死。”老大夫氣呼呼地警告着。
婉娘滿臉愧色,手中不安地攪着帕子。
“婉娘,我和寶寶就依賴婉娘的手藝啦。”寧長樂擡眸,璀璨明媚。
“埃,公子您放心!”婉娘歡歡喜喜地應下。
又過數日。
寧長樂賴在躺椅上,閉眼曬太陽,猛地被人攔腰抱起,緊緊擁在懷裏。
“長樂,我終于找到你了。”蕭厲的聲音有着壓抑的哭腔,胸腔劇烈地震動。
寧長樂使勁推了推,沒有推開。
“蕭厲!你弄疼我了。”寧長樂喜悅與怒火交加,呵斥道。
蕭厲微微放松了些,甕聲道:“讓我抱一會兒。”
寧長樂勾唇笑道:“你勒着孩子了。”
蕭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