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宋滄看她,兩人眼光都藏了……
第二十五章宋滄看她,兩人眼光都藏了……
這一夜故我堂門口的緊抱, 成為路楠日後回憶時,一個永遠繞不過去的痕跡。
宋滄什麽也沒說,他沉默得很陌生。路楠沒見過他這副樣子。如果路楠有一層面具, 那麽宋滄也有。他的面具更牢固, 更難以摘除, 路楠偶爾能從他年輕的笑容裏窺見一點兒真心的痕跡,但總是很快被調笑覆蓋。
緊抱路楠的宋滄沒有了面具。他用他自己的手碰觸路楠,用他自己的呼吸急喘,箍住路楠的雙臂是如此真實的雙臂, 沒有半分虛假。
他們是在這一個擁抱裏彼此理解的。同樣的痛苦成為透明的荊棘,纏繞在他們的手腳上。靜夜裏只有小貓和路楠手中風鈴的聲音,路楠聽見宋滄胸口的心跳, 急促澎湃。
看到宋滄手裏的電腦後, 路楠不佩服宋滄,她佩服高宴。“高宴是怎麽拿到許思文電腦的?”路楠盯着接通電源開機的電腦, “這可是許思文的私人財物, 怎麽會随便就給了高宴?”
宋滄已經從之前的震愕和難受裏恢複過來。他腦筋急轉,迅速想出一個可信的說法:“許思文父親跟《萦江日報》一直有生意往來, 高宴和他認識。你也知道,高宴調查許思文的案子, 熱心得很。她爸媽很感激高宴,這些對高宴只是小意思。他那張舌頭能把死的說成活的, 假的說成真的。”
路楠:“你說的是你自己吧?”
宋滄:“我可沒有他那麽壞啊。”
路楠:“總之我讨厭說謊的人。”
宋滄按下開機鍵的手指微微一頓。貓們此起彼伏地輕聲喵嗚喵嗚喵嗚, 像給他伴奏。
電腦需要密碼。宋滄怔住了。他被宋渝有婚外情的事兒刺激, 竟忘了這個關鍵。
路楠撐着下巴看他:“快問問高宴。”
宋滄:“……”
路楠:“他神通廣大,電腦都能拿到,一個密碼算什麽。”
她雙眼明亮, 毫不懷疑。宋滄感到奇怪:“你怎麽好像特別信任高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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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楠想了想:“同樣的一件事,高宴和你都能做,我肯定會相信高宴。”
宋滄難得一笑:“為什麽啊?我就這麽不像個好人?”
路楠:“宋老板很有自知之明嘛。”
心頭微微一動。宋滄咂摸路楠稱呼自己的稱謂。身邊所有朋友都喊他“宋十八”,就連沈榕榕有時候也這樣稱呼,但路楠偏不。她只叫“宋老板”,這稱呼一出來,宋滄就知道路楠在諷刺自己。唯一的、獨特的稱呼。宋滄看她,兩人眼光都藏了鈎子,輕輕一碰便激起火星。
“快聯系吧。”路楠起身,“你餓嗎?我煮點東西吃。”
夜已經很深了。她卻還沒有回去的打算。
“我只是覺得,你今晚想跟人說說話。”路楠垂眼看他,“或者我現在就走?”
她或許永遠也不會知道宋滄為什麽沮喪和痛苦。她僅僅是回應了宋滄藏在心裏沒說出來的話語:他急切地需要陪伴。
“……我來吧。”宋滄起身,把她按回沙發,“你陪它們玩兒。”
在廚房忙活時,宋滄聯系了高宴。
為了保護許思文,他略過視頻的內容不說,只講他手裏拿到了事件相關的重要證據。高宴已經躺平,正給沈榕榕發一些“晚安,你睡了沒,今天吃了啥”之類的無營養短信,一聽這話立刻跳起:“什麽證據?”
“你聽過KK酒吧嗎?”宋滄把梁栩留下來的名片翻來覆去地看,“地址是……”
“我知道。”高宴說,“去年發生過火災,幸好沒傷到人,年底才重開的。酒吧老板叫康康,我見過,他跟這事兒有關系?”
“不知道。”宋滄停頓了一下,“酒吧裏有我們想找的人,那個人可能被稱為‘sheng哥’。漢字不知道是哪個,知道五一假期他會跟章棋一起去KK酒吧。”
高宴耐心聽他說完今夜發生的事情,抓起床頭平板立刻開始記錄。“你是對的。你和路楠都見過章棋,只有我最合适。”他肯定道,“這事兒交給我吧。”
章棋是高三學生,只有一天半的假期,他能出門的夜晚僅是5月1日當夜。
高宴傍晚時分已經在酒吧附近徘徊游蕩。他衣領裏別了攝像頭和微型麥克風,做好暗訪的準備。以往為确保安全,記者進行暗訪總會有同事在外圍與他保持聯系,今晚僅他自己一個人。高宴也不太在意,KK酒吧他去過,不是龍潭虎穴。
七點半左右,酒吧燈亮起,負責檢查通行碼和測體溫的兩個年輕男孩戴着口罩出現在門口,一人紅發一人綠發,染的還是熒光色,像門口釘了兩盞燈。康康酒吧位于熱鬧的夜生活中心區,名氣很大,出入的人并不少。高宴始終坐在酒吧對面的餐廳裏,他選了個靠窗的位置。章棋從家中到康康酒吧,必然經過他樓下的路口。
将近九點的時候,高宴終于看見章棋。
章棋穿一身輕薄的套頭衛衣,戴着眼鏡從路口經過。高宴心道萬幸!他沒有換隐形眼鏡。疫情期間人人套着大口罩,實在難以辨認面目。
高宴立刻結賬下樓。他今天換了裝扮,加上不久前沈榕榕給他剪的頭發,整個人看起來像個玩咖。
眼看章棋順利進入康康酒吧,高宴緊随其後。在門口掃完碼、測完溫,綠毛小兄弟看高宴,高宴也看他。四目相對片刻,對方問:“你會員碼呢?”
高宴一愣:“什麽會員碼?”
“今晚只接待會員,不是會員的您請離開。”綠毛小兄弟看起來吊兒郎當,舉手投足倒還挺有禮貌。
高宴:“我辦會員。”
綠毛:“年費一萬三,您刷卡還是掃碼轉賬?”
高宴連退三步,舉手告辭。
他給宋滄撥號,準備申請活動經費,才剛撥通,忽然被人拉住手臂。“高宴?”沈榕榕眉飛色舞看他,“你也來看康康脫口秀啊?”
沈榕榕是跟幾個朋友一起來的,她活潑地把高宴介紹給身後各位,高宴高興得幾乎結巴。得知高宴進不去,沈榕榕挽着高宴的胳膊走向酒吧門口,給老板康康撥了電話。才說幾句,紅綠燈兩位小兄弟便做了個“請”的手勢。
“謝謝啊。”一進門沈榕榕就松開了他的手,高宴忙拉住她,低聲,“我來查許思文案子關鍵人物。”
果不其然,跟路楠有關,沈榕榕果然興趣大增。她連朋友也不管了,緊随高宴左右。
今晚之所以只接待會員,原來是老板康康癡迷脫口秀,自己給自己搞了個專場演出。店裏漸漸聚集了百來號人,高宴和沈榕榕在二樓走廊上俯瞰下方人群。這是個總覽全場的好位置。
“那個!那邊有個黑框眼鏡!”沈榕榕指着角落。
“不是他。”高宴仔細地看了一圈,很奇怪,章棋不在這兒。
酒吧另有幾條昏暗走廊,通往包廂和VIP場所。沈榕榕即便看了章棋照片也認不出來,酒吧大喇叭裏不停地重複“注意保持社交距離,戴好口罩”,人人都像蒙着面具。
脫口秀很快開始,康康上場後先說了個酒吧起火後重建的笑話。沈榕榕樂得前仰後合,大笑中看見高宴面色凝重,表情一點兒沒動搖。
為了聽脫口秀,一樓聚集的人越來越多,他始終緊緊辨認,不敢分心。
沈榕榕不笑了,見他如此認真,不由得多看他兩眼。
高宴看到了章棋。
他從衛生間走出來,并未在一樓大廳逗留,直接拐入旁邊的通道。
高宴立刻轉身下樓。他走得很急,直到聽見沈榕榕在身後問“你找到了”才意識到,沈榕榕也跟着自己下來了。兩人一前一後推開通道門,迎面便是彌漫的煙霧。這是抽煙處,男男女女靠牆站着,紛紛看過來。
不見章棋。高宴徑直走到盡頭,繼續推開下一扇門。這道門是包廂區域的另個出口,隔着玻璃小窗看了幾個包廂,眼尖的沈榕榕在對面出口看見一閃而過的白色帽衣。她提醒高宴,兩人立刻緊追上去。
推開門便是一個小平臺,略高于下方路面。平臺邊上一溜階梯,走下去就是熱鬧非凡的夜市。兩個戴口罩的年輕人守着出口,大眼瞪小眼地看高宴沈榕榕。
章棋顯然已經從這個隐蔽出口離開了。
高宴回到通道,非常懊惱。他剛要跟沈榕榕告別,沈榕榕先喊了一聲:“小肖?”
通道裏有一個小小的凹處,放着垃圾桶和煙灰缸。肖雲聲正在這兒抽煙。他先看沈榕榕,又慢慢看向高宴,點點頭:“店長,高記者。”
摁滅煙頭,他笑道:“你們也來聽脫口秀?”
沈榕榕:“他沒來過這種地方,我帶他來見世面。你也是KK的會員?”
肖雲聲:“沒有。”他扯扯身上侍應生的制服。
“打工嘛。”肖雲聲笑得爽朗,“今天我休假,朋友拉我過來幫個忙。”他長得挺讨人喜歡,性格也開朗,三兩句話就把沈榕榕逗笑了。
“你們在找人嗎?”肖雲聲說,“剛剛就見你們匆匆經過。”
沈榕榕笑笑:“你忙你的,我們回大廳了。”
肖雲聲揮手道別。眼看高宴和沈榕榕離開,他的笑容都還未停止,甚至愈加濃烈,最後捂着腹部,仰頭大笑。“好快。”他嘀咕,“比我想的還要快。”
從褲袋裏掏出兩個鑰匙串兒,肖雲聲把它們踩碎,從碎片中撿起指甲大小的竊聽器。他把竊聽器收好,拿出手機撥號。
“計劃有變。梁栩我來找,你不用管。”他說,“她失聯這幾天,可能已經洩露了我們的事情。”
回到一樓大廳,沈榕榕的朋友們早為她占好兩個絕佳位置,她拉着高宴坐下。高宴心不在焉,宋滄說和章棋碰頭的人叫“sheng哥”,而那裏恰好有個肖雲聲。他湊近沈榕榕耳朵:“肖雲聲的情況你熟悉嗎?”
沈榕榕很驚訝地看他:“……他就是你們要找的人?”
高宴沒有點頭:“我需要更多的資料。”
沈榕榕片刻都沒有猶豫,當即起身:“招聘店員是別的人管,走,我們去問她。”
高宴坐地鐵來的,沈榕榕一邊和他走向停車場,一邊紮好頭發:“我載你。”
她換了輛十分醒目的白色機車,語速飛快地跟高宴介紹自己的新寵。把頭盔抛給高宴,沈榕榕示意他上車。高宴踟蹰:“這方便嗎?”
沈榕榕奇道:“你好啰嗦。”
高宴揣着一顆狂跳的心髒跨上車子。車座有微妙傾斜角度,他胸口幾乎與沈榕榕背脊緊貼。為了不讓長發撲到高宴臉上,沈榕榕束起頭發,一頭很長的卷發全藏在頭盔裏。高宴只能看見她勻淨的頸脖和後背的皮膚。她今日穿了件黑色的緊身衣,露出蝴蝶骨與一截腰線,高宴的眼睛不知道往哪裏放,背挺得筆直,手往後抓住車尾,坐得別扭又危險。
沈榕榕回頭看高宴。她眼睛漂亮,鼻子直挺,回頭時化着精致妝容的臉映着路燈光,高宴根本移不開眼。但沈榕榕目光裏帶一絲竊笑:“高記者,你沒坐過這種車嗎?”
高宴搖頭:“要不我還是去坐地鐵……”
她抓住高宴的手放在自己腰上,力氣很大,語氣在堅決中帶難以抗拒的溫柔:“抓緊我。”
高宴小鳥依人地抱緊沈榕榕。
“乖,別怕。”沈榕榕聲音前所未有的低沉穩重,“全都交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