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大夫難當

白枕先前說的接骨續筋什麽的,原來真的不是什麽易事。可一難就是配藥,彥青師伯的醫術的确是高明的很,他住在逍遙莊的時候也有不少的醫書放在這裏,那時候我與言華看過的不少書都是他自己改編或自己編纂的,許多奇難雜症都在其中,傷筋斷骨的自然不在話下,可是配藥卻十分不易,煉藥更加不是一時半會的事情。再則便是針灸,按照彥青師伯那般煉出的奇藥配上針灸,可以使斷掉的筋脈自己長起來!可問題就是,一旦穴位沒有找對,可能就真的成了廢人。阿爹阿娘游方在外的日子裏,師叔師伯也是滿天滿地的到處跑,這一時半會還真的不一定找的到,我與白枕一合計,決定先回逍遙莊找到彥青師伯的醫書研究研究,針灸穴位什麽的,研究一下應該也沒問題,在煉藥期間,除了給蘇承然其他地方施針确保靜脈血液暢通之外,還有專門的推拿按摩,針灸這樣的技術活白枕一手攬下,所以推拿按摩這樣的體力活就只能我來……

蘇承然是個溫和的小公子,起先對我的推拿揉捏感到十分的不自在,可是每每看到他那別扭的樣子,我就想到言華,言語間也就親切随意起來,大約我這個樣子确實沒有什麽一般家裏姑娘該有的嬌羞和氣質,時間久了,蘇承然便對我的動手服務欣然接受了,偶爾哪裏酸痛了,還會先沖我笑一笑,說:“往上來揉揉肩膀。”

在白枕研究穴位研究的差不多的時候,我便回了一趟逍遙莊,雖然只隔着一個山頭,但好歹我會些功夫,來回也快一些。我原以為素素會有些擔心,可是回到莊子裏,她正搗持着一簸箕的燕窩,見到我的時候樂不可支的笑道:“小姐你回來了,這幾日又上哪裏玩兒去了,你看,新買的燕窩,素素馬上給您炖了。”

我被她吓得趕緊跑到阿爹阿娘還有師叔師伯的房間翻找醫書,最後,綁了一大車的醫書,趁素素還在廚房忙活的時候,二度開溜。待我回到蘇莊,便同白枕一起研究起這些醫書。因為蘇承然這個問題,乃是個長久之計,所以我和白枕在蘇莊一待就是一個月,而這個時候,我與白俨然成了蘇莊的人,上上下下的人都認得不說,相處的也十分融洽,想來蘇家對整個家裏的人的教養都是十分嚴苛的,所以沒事的時候我也琢磨着改不改把這樣高素質奴才培養方案放到我們家試一試。

現在還是準備階段,可是明眼人都能看出蘇承然比先前的時候要看開許多,這可把蘇老爺蘇夫人樂壞了,同樣開心的,還有蘇鳳,她幾乎是淚眼婆娑的快給我跪下了,長這麽大我還沒有受過這麽大的禮,我是我想說的是,千恩萬謝都等醫好了再來,免得到時候空歡喜一場,蘇承然比以前更加消沉……不過蘇承然卻是是一個不可多得的才子,寫的一手好字,好詩,不是那種窮酸秀才的無病□,而是一種超凡脫俗的境界,這樣的男人,只怕放在世上能惹到不少桃花吧……這一日,天氣不錯,我帶他到了院子裏,他拿了一本書看,我卻奪了過來:“對着陽光看書對眼睛不好。”他沖我溫柔一笑:“我見裏面有幾首詩,挺符合今日這氣氛的,唔,确實對眼睛不好,不如你念給我聽吧……”

蘇承然的腿要先用藥再針灸,可是既要煉藥,必先尋藥,彥青師伯醫書上記載的很多藥我從未聽過,計無可施之時,白枕說要不去找言華,也許他會知道。沒辦法,彥青師伯不在,言華說不定真的知道這是什麽。所以,在一個月黑風高之際,我蒙着面潛到了城裏的大宅子。上次言華出去做生意,似乎賺了大錢,廳裏多了一對古董花瓶,就在我十分欣賞的摸着這對花瓶的時候,言華一言不發的出現在我身後,吓得我差點把它們給碎了!

我倒了一杯壓驚茶,拍着胸脯道:“大晚上的,別吓唬人。”

言華看了看我,手裏還拿着一堆紙,上面是……唔……尋人啓事?

是明月莊……莊月銘……

言華并沒有刻意的讓我看,只是将一堆紙放在了桌上,我有些別扭的移開眼,清了清喉嚨,說:“言華,我有一個秘密要說與你聽!”

言華看着我笑了笑,哎喲哎喲……我一手帶大的人就是不一樣,現在越來越有男人味了……笑得真好看,他說:“真巧,我也有一個秘密要告訴你。”

“什麽!”我激動得雙手撐着桌子整個人都往前湊了湊,也許是我這個樣子太猙獰,言華在那一瞬間猛地向後靠了靠,我讪讪的笑了笑,回來坐好。言華看了看我,無奈道:“我的秘密就是,我不是大夫,不會醫人!”我猛地擡頭看他,江湖晚報是我一手辦起來的,可是現在言華的偵查功夫已經這麽厲害了?那我這麽多日掖掖藏藏的,他也都知道了?

言華飲了我剛才那杯壓驚茶,淡定的說:“不要太崇拜我。”

呸!誰崇拜你!也不想想沒有昨天的我哪有今天的你!小混蛋,翅膀硬了啊!

言華沖我笑,言華居然沖我笑!他從什麽時候開始就沒怎麽對我笑過了……他說:“言千秋,你再罵一句試試……”

我搖搖食指,鄭重的告訴他:“言華,能力再強也不能越了長幼之序,請你尊稱我一聲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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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華無所謂的挑了挑眉,繼續喝茶:“那好吧……姐姐,你今日前來,不知有何貴幹?”

“你都知道了還問我?”我瞥了他一眼。他卻搖搖頭說:“能力再強也不能越了長幼之序,即使我知道,也不能故意賣弄我的偵查實力,還是問一問罷。”

我掄拳頭了!我掄拳頭了!我沖了上去,乖巧的為言華捶起背來:“弟弟啊,咱們姐弟兩個不要這般生分,這樣吧,你就告訴我彥青師伯醫術上的那幾味藥到底是什麽藥?”

言華皺了皺眉:“彥青師伯?”然後他擺擺手:“那都是他自己漫山遍野玩兒的時候自己起的藥名,天曉得那是什麽!”

晴天霹靂!不……我早該想到彥青師伯是這樣的人……這個老不死的,關鍵時刻玩我!

可是言華又補充了一句:“雖然是他自己起的名字,不過好像有圖鑒,怎麽你沒有見過嗎?”我這才想起來好像是有一本畫滿了枝枝葉葉的書,原本以為是彥青師伯陶冶情操畫的畫,我右手捏拳翹在左掌上:“這就成了!明天我就去采藥!”

我正要起身離開,言華卻抓住了我:“你一個人上山太危險了。”我很鄙視他:“你小看我?”言華毫無掩飾的點點頭,他說:“我和你一起去。”聽了這話我心裏頓時就暖合起來,言華這個臭小子,其實和我一樣,是有恩必報的,我笑着用手肘拐拐他:“臭小子,你就是這麽別扭!”言華一時語塞,別過了臉去,我湊過去看,噢噢噢噢,這張臉上居然出現了萬年難得的紅暈!就在我笑出聲以前,言華已經抽出雞毛撣子滿院子追殺我……最後追殺變成了賽跑,滿身臭汗時,我們倆倒在後院的一片草地上喘氣。

今夜天色不錯,月明星稀,不知過了多久,言華忽然說:“你不去見莊月銘,是有蘇家的顧及在裏面嗎?”提及莊月銘,我心中一動,沒有說話。言華也沒有追問,繼續道:“之前我去江南,發現蘇家已經人去樓空,諾大的宅子一個人也沒有,我也曾懷疑過是明月莊動的手,可是轉念一想,明月莊若想樹立威望,一定會堂堂正正的對峙蘇家,好讓天下英雄看在眼裏,心甘情願的臣服于它,而非下毒手,就好像你我會懷疑明月莊,難保其他人不會懷疑它,這是在給自己身上潑墨。”

言華的一席話讓我茅塞頓開,莊月銘這人雖然野心勃勃,卻也是光明磊落,行事除了有些小伎倆,真正大奸大惡的事情其實沒有做什麽,否則我們不可能不知道。心中忽然有些輕松,就在我為這種奇異的感情感到莫名其妙的時候,又是言華一語點醒了我:“其實,你很害怕是莊月銘下的手吧。”

我冷冷的看了他一會,憋屈着不知該說什麽。言華笑了笑:“明日我與你一起去現在的蘇莊吧,我裝成你們的弟弟……”

我哼了一聲:“裝什麽裝,你本來就是我弟弟……”

然後,又是一輪追殺和賽跑……

第二日,言華便于我一同去了蘇莊,剛剛回去,憐兒便急急忙忙過來了,見着了我這才松了一口氣:“白姑娘你總算回來了……少爺……少爺他……”

“他怎麽了!”我心中一緊,抓住她的手臂追問道。憐兒喘不過氣,幹脆不解釋,而是直接将我拉走。到了蘇承然的園子,蘇承然坐在院子裏的一顆梧桐樹下,輪椅倒在一邊,他神色黯然的坐在地上,一旁的蘇鳳一直在掉眼淚,老爺夫人怎麽勸他都不說一句話,最後蘇鳳見到了我,喊了一聲:“白姑娘……”只見蘇承然猛地轉過頭,然後拼了命的使勁爬上輪椅,有人去扶他,他便毫不留情的将那人推開,又跌坐在地上。我抱着臂看他這般耍寶似的鬧脾氣,半晌,我笑着将蘇老爺他們勸走了。不只是不是因為先前我讓蘇承然的性情有所改觀,二老十分相信我,連蘇鳳也是。在我的三言兩語下,他們便相互攙扶着走了,我向言華使了使眼色,他便帶着白枕去房間裏面鑽研去了。

蘇承然臉上的神色……唔,應該算是羞憤吧,也許在這麽多人面前暴露出了他的殘疾,這對一個身懷絕世武功的人來說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我坐在他身邊,他背過身去,我也不勉強,只是淡淡道:“江湖上人人都警鐘江南蘇家,武林各派更是以江南蘇家馬首是瞻,可老爺性情溫和,夫人通情達理,兩人看起來倒像是出自書香門第的一對老夫妻,刷得一手好劍,在江湖頗具威望卻還能這般和藹可親,想來更多的撐着蘇家這塊牌匾的,是你罷。

我感到蘇承然的背脊一僵。那一瞬間,手就不經意的扶了上去,然後他整個人都一僵。我開始輕輕撫摸他的背,算作安慰:“蘇老爺蘇老夫人根本不适合在這個血雨腥風的江湖呼風喚雨,可你們蘇家以德治家,想來除了獨步武林的流蘇十九劍,便是這個‘德’字讓人信服了。”

蘇承然沉默了很久,忽然開口道:“蘇家确實無疑鶴立雞群于江湖,退隐之意早有,可是無心插柳柳成蔭,如今江湖亂作一片,要求一位盟主出來主持大局的聲音變大了,真是好笑……”

我慢慢湊到他面前,他先是一愣,卻沒有在轉過身,而是低下了頭。

不知道為什麽,看着他這個樣子,我莫名的心疼:“既然不想,便不去做。你蘇家劍法雖世代相傳,卻并承着要世代顯赫于江湖的擔子,想來你爹娘也十分理解你,只是你自己不能理解罷了,你仔細想一想,很多壓力,都是你自己強加給自己的不是?”我覺得我除了醫治他生理上的殘疾,還要醫治他心理上的陰影……這年頭,報個恩真不容易……

可是,蘇承然接下來的話讓我不知所措,他沖我笑着,眼中滿是柔情:“若是那一年,我沒有将你放走,而是留在身邊,那該多好……”我足足愣了半刻鐘,便與他一直這樣兩兩相望着……他……他早就知道了?蘇承然笑得有些無奈:“我本就覺得你這眼睛看着熟悉,只是剛才又看到與你一同進來的男子,這才确定了,你們這兩張臉,生來就是讓人無法忘記的……”

這算不算……在誇我?唔……不對不對,他把我和言華并在一起誇,唔……是在罵我。

我糾結着不知道該如何接話,蘇承然不知哪來的力氣,自己撐起身子坐上了輪椅,他伸手拉住了我的胳膊,一個用力,我居然被他拉到了懷裏,坐在他廢掉的雙腿上,正要掙紮,他卻将頭埋進了我的肩窩:“別動,借我靠一靠。”

他靠着我,不知道是不是舒服的睡着了,卻不知我一直處于煎熬之中,我好想抓着他的肩膀猛搖:“我是大夫我是大夫!”為什麽我在兼職了大夫和心理大夫的同時,還要被他揩油?

我下定決心,以後就算是下崗失業,也絕不做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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