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言華

新一期的江湖晚報出版後，江湖上又是一陣腥風血雨。這個江湖太複雜，醜聞和秘密層出不窮，有時候防偷襲防暗算還要防競争者後來居上，是在有些累人，可我心裏清楚，有一個人，是以十倍，百倍的辛苦勞累走到今天，不僅是她一個人走，還要帶着我一同走過來。

阿爹阿娘在我們的童年中就像一場戲中的龍套，毫無存在感。十二歲那年，我們更是被堂堂正正的趕出了家門，原因竟然只是我不小心打碎了一只碗。而她卻護着我，所以我們一并被趕了出來。

起先我只曉得哭，徘徊在家附近，可有一天當我終于忍不住沖進那間宅子的時候，竟然人去樓空，我猶記得當時她一臉茫然的喃喃道：“他們真的不要我們了？”

很快，有官兵來封屋子，我和她逃了出來，在街角瑟瑟發抖，我拼命地嚎哭，她緊緊地抱着我，我伸手摸摸她的臉，她也在哭。可就在我們的肚子響起的那一刻的時候，她還是比我先擦幹眼淚，安撫我幾句便離開了，沒過多久，她拿回來兩個饅頭，以及滿臉滿身的腳印子。後來我才想明白，從那一刻起，她注定要走在我的前面，擋在我的前面。想明白之後我也會問自己，若當天是我先擦幹的眼淚，她會不會活的輕松一些……

順理成章的，我們過起了小乞丐的日子，彼時的我太過軟弱，只曉得躲在她的背後。每天，她要出去讨吃的，有時候讨不到吃的就得搶吃的，偷吃的，挨打挨罵都是家常便飯，可她卻将我好好照顧着，流浪的時候，每晚她都會抱着我睡，每天她都會告訴我，阿爹阿娘會來尋我們。後來我才知道，她和我一樣害怕無助，可是我尚可以依賴她，她卻無人依賴，不能依賴，就必須狠心！

這樣偷雞摸狗的過了好些日子，彼時，她已不再如初初一般即使兇狠時，背後的手還在瑟瑟發抖，現在的她，一棒子能打死一條狗，擅長逃亡，更擅長背着我逃亡，她本就瘦，跑起來輕盈無比，也許她真的天生就是學輕功的料子，又或者是凄慘的那幾年，她的底子打的很好。總之，我們總算熬過來了，有時候，她還能統領一方的小乞丐進行有條不紊的乞讨事業，常常見到一大早的，她便叉着腰分配小乞丐們今天值哪條街的班，目标額是多少。當然，我們也遇到過地頭蛇，他們見她是個女孩子，流裏流氣的想要輕薄她，她卻一把泥巴一把哈的把自己弄得蓬頭垢面，讓人毫無胃口，打起架來能抓能咬能踢的都沒有放過。當我躲在牆角看見她和別人大家搶食物的時候，我便知道，今生，除了我摯愛的女人，我最應該照顧的，便是她了。

偷進蘇家的那一天，她倒不像個賊，反而像是觀光旅游一般四處張望着，最後，我鼓起勇氣離開她自己跑到廚房包了一大布袋子的吃的，而當我返回原地的時候，她正伏在一座亭子的柱子上掉眼淚，我這才反應過來，蘇家的後院子，有幾分我們家當初的樣子。不知不覺間，我們已經流浪了這麽久，對于我來說，回家這個想法，早已在她日夜安慰下變得淡薄，也許男兒天生就有幾分喜愛漂泊游走的秉性，況且我也知道，阿爹阿娘若是能找到我們，早就該來了。

在蘇家的那天，我們被抓了正着！衣着光鮮的蘇小公子昂首挺胸的站在我們面前居高臨下的看着我們，眼中原有的絲絲傲氣卻在看見滿布袋被揉的稀巴爛的食物時消失殆盡。他給我們吃的，還給了衣服和盤纏。她很感激，站在蘇莊的外面停留了很久才離開，我并不是不感激，只是我不像她，看起來沒心沒肺游戲人間，卻是重情重義，滴水之恩，當以汪洋相報，大概就是她這樣的。

我想我欠她的，這輩子都還不清，她為我想的實在是太多。即使是被葉祝抓住掉在城門被人圍觀的時候，她想到的都是用吊着石頭的那只手舉着板子遮着我的臉，用十分欠扁的語氣說：“只準我給你丢臉，你不準備我丢臉！”其實，她只是不想讓我丢人丢到擡不起頭做人。

是她一意孤行要創立江湖晚報，她一臉癡迷的說要挖掘到世上所有的秘密情報，其實我知道，她的初衷，只是想要尋到阿爹阿娘。

皇天不負有心人，在葉祝的幫助下，我們總算創出了名堂，阿爹阿娘也在這時候出現了。

一切好像終于都步入正軌了，可若沒有後面的那件事，便真是萬事大吉了。

在蘇莊的晚上，我抱着她上屋頂，她看見流星，還能比起眼睛晃悠着腦袋念經一般的許願，小小一顆流星承載着她太多的願望終于墜落了，有一條我聽見了：“所有的燕窩都給言華吃……”我不由得笑了。

這麽久以來，我知道只有我變得強大才能好好護住她，她配得到所有應得的幸福，而我要做的，就是讓她放下所有的負擔，就算是一條米蟲，好歹還是無憂無慮的。她總是抱怨我不尊稱她一聲阿姐，事實上，若是可以，我一定不會讓她做我的姐姐，若是再給我一次機會，很多年前的那個黃昏，我定然要比她先擦幹眼淚站起來……

所以，謝謝你……阿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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