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情毒
我睡了整整一日，連下來幾天明明醒得早也極不願意起床。在蘇莊就那麽呆了數月，第一天醒來的時候，沒有看見憐兒站在我床前一臉憂慮的說：“白姑娘，少莊主覺着身子不是很好，還望白姑娘與憐兒一同去瞧瞧！”那時，我都是極不願意的踢踏着鞋子一臉郁色的去蘇承然的園子，每次我都想質問他拿自己的身子來吓唬我究竟是有多有意思！可是每每看着他一臉和煦的笑容指了指桌上的飯菜讓我用早膳的時候，我的心就軟了……哎……不就是讓我按時吃飯嗎，偏生要做的這般委婉，若不是我有一顆玲珑心，你這心思放在心裏還不得悶死！
想着想着，我忽然對着頂上的蚊帳笑了，原來在蘇莊那些日子，我終究還是落下了些習慣。人走了，那些習慣也一并帶回來了。
房間的大門應聲而破，葉祝大喇喇的走進來，直奔我的床邊，我在心裏哀嚎一聲，舉着被子悶住了頭。只聽得葉祝冷哼一聲。上來一把多過我的被子，一腳踹在我的屁股上：“你還像不像個人了，別裝了，你的腿早就好了！走，出去晨跑……”
我睜開一只眼瞟了瞟外面……娘嗳，不知不覺已經入秋了，這山上的其後又更是寒冷一些，我鼓着腮幫子和葉祝搶被子。葉祝也是個狠角色，他揚手将我的被子扔到了院子裏，然後回過身将我也扛到了院子裏。我爬到被子上縮成一團，豬哼一聲直接裹了被子往裏面走。我想葉祝一定能想出各種方法整我，奈何我現在實在沒有力氣與他作鬥争，只能逆來順受，可身後的人忽然靠近，将我打橫抱了起來，當時我的第一想法是：“他想将我吊起來嗎！”
只聞得葉祝輕嘆一聲。這一聲很輕，以往，他那河東獅吼的咆哮都未曾讓我有絲毫反應，卻獨獨是這一聲輕嘆，讓我心裏一顫。鼻子忽然一酸，我伸手抱住了他，從小打大，我從未有一刻像現在這般為自己有一個可以依賴的人而感到窩心。
葉祝将我放在床上，為我掩好被子，就這麽坐在床邊，輕輕摸着我的額頭，他這一摸不打緊，可我的眼淚卻吧嗒吧嗒掉下來了。
葉祝吓了一跳，在我的記憶中和他相識以來，即使是被他掉在城門上那麽丢人的時刻我都沒有掉過眼淚，現在，卻被他滿含情感的一撫撫的淚眼汪汪……
“千秋，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麽？”葉祝很認真的看着我，。我沖他笑了笑：“大概知道些，有些應該是忘了，只是不知道想起來的和忘記的，哪一個是重要的。”
葉祝的手僵在了我的額頭。我倒是很輕松的微笑，從被窩裏面拿出手輕輕握住他的手，認真地問：“至少我應該知道，我還能活多久，葉祝，你覺得呢？”
葉祝緊張的反握住我的手，與此同時，門外一聲湯碗碎地的聲音随之響起。我披着衣裳走到門口，只見言華緊抿着一張唇，原本端着湯碗的手緊握成拳。我有些不知所措：“言……言華……”氣氛變得寧靜的可怕，葉祝在我的床頭呆住，言華在我的面前呆住，哎……這件事我遲早會知道，你們又何必瞞我？
他猛地擡眼，目光中是我無法描述的感覺，他一字一頓道：“言千秋，你不會死！”說完便拂袖而去。
在床上思考人生的時候，我覺得作為一家報紙雜刊的編輯，我很有義務為自己寫一篇自傳！有時候回想流浪的那些年，唔……過的真她娘的苦！可是最後還是這麽挺過來了，我和言華就是兩只打不死的小強，這樣的精神是需要後人來共同歌唱的，不過，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有沒有那麽多的時間來完成這部自傳。
唔……應該是三年前。
我食指敲着眉心，閉着眼睛躺在床上回憶。
六年前我和言華開始流浪，三年後遇到了葉祝，又是一年後，我們創辦了江湖晚報，找到了阿爹阿娘，師叔師伯開始叫我們功夫。然後……一年前！我在追蹤苗疆女和鎮遠将軍的時候和言華一同中了計！我忽然睜開眼睛，對！就是這一年！腦海中只有創辦江湖晚報那會到我受傷昏迷前的記憶……那一年！那一年發生了什麽？
我想我應該是會想到些什麽人什麽事。否則，素素給我做的燕窩裏面，不會一直下藥。我是覺得奇怪那燕窩為何和別的燕窩味道不一樣。殊不知裏面多了兩味藥，天青蔻和紫珊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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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只是兩味活血補腦的藥材，合在一起，卻變成了……有劇毒的忘情丹。想到在師叔醫書中記載的種種記錄，我有些郁悶的悶起頭。自從醒來被言華告知受了傷，我便整整做了一年的米蟲至今，想來這一年，他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彌補吧……
“阿姐……”言華不知何時站在了我的床頭，我探出一個腦袋，沖他笑了笑，招招手，他難得乖巧的坐了過來，我喜滋滋的賴了過去，親弟弟長大了，不需要我的庇護了，我也可以膩歪在他身上了，此番甚好，甚好……哈哈。
我靠着言華看窗外凋零的樹木，感覺到身後的他有些低落，便拍了拍他的手視作安慰。
言華艱難的笑了笑，道：“你都知道了罷……”
我點點頭，不過想到自己并不知道全部的事情，又搖了搖頭。言華為我掩了掩被子，低聲道：“從來就知道師叔師伯是奇人，連忘情丹都能做得出來，倒是不知道能不能制一份後悔藥給我。”
我皺皺眉：“言華，你這麽說可就不對了，莫不成你以為我知道了自己的事會難過？你真傻，我以前怎麽教育你的，今朝有酒今朝醉，管他明朝在哪睡！咱們現在不是已經很好了嗎……”
“可是……阿姐，如果你知道你是為何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也許……你就不會說得這麽輕松了……我……”
“你換過來想一想！”我打斷他：“阿姐只有你一個弟弟，那些年固然辛苦，可有你陪着我，讓我知道世上還有我一個至親的人需要我，你總覺得自己拖累了我，卻怎麽不想想你也是我活下去的動力呢？不若為了你，我又何須強大，何須那般意志求生？言華，若說謝謝，阿姐倒要謝謝你……”
“所以，無論是我為什麽要服這既是劇毒又是忘情的丹藥，我只知道若現在處在這個情況的是你，我會痛不欲生，言華啊，你是我言千秋豁了命養大的弟弟，我怎麽能允許你受半點傷害？你是阿姐心中最重要的人，比阿爹阿娘還重要，阿姐當初既然那麽做了，便不會後悔，即使是再讓我選一次，我定然還是選你！可是你看，其實阿姐也很自私不是，你受傷我擔心，倒不如我受傷你擔心……你知道我的，最讨厭看悲劇了。”
我輕輕将手覆在他的手上，一字一頓道：“便是為了我，你也得好好活着，好好孝敬阿爹阿娘師叔師伯……你若是願意，呵，便連葉祝一并贍養了……”
我閉了眼養神，繼續安慰道：“其實我們現在已經很幸福了……我還想去編下一期的江湖晚報，哈哈……”
“阿姐……你可是愛上那兩個男人了？”言華硬生生将我的話卡在了喉嚨裏面。
我目光一冷，望向言華：“言華，是你故意撤了我的藥，在蘇莊的幾個月，我幾乎沒有繼續吃燕窩，是你斷了我的藥對不對？”
言華哽咽：“阿姐……那不是藥……是毒！你這般，便是飲鸩止渴！”
我不懂了：“為何是飲鸩止渴？言華，你告訴我好不好？難道你想讓阿姐死都死得不明不白嗎？”
現在我才明白，為何當初面對莊月銘，面對蘇承然是而産生的怪異之感，往往心中一動，一碗燕窩來便是一飲忘情，我不是一個怕死的人，只是怕死的不明不白。
言華別開了目光……
我嘆了嘆，不再逼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可我，似乎真的如言華說的那樣……斷藥以後，我有時候會十分想念莊月銘，回到逍遙莊，又總是蘇承然的影子……
罷了……早死早超生。言千秋這輩子太辛苦了，輪回到下一世，在慢慢的把這一世有緣無分的男人抓起來慢慢享受！
言華最後還是被我打發走了，我躺在床上獨樂樂。素素斷了一只盆進來給我泡腳。我有些受寵若驚！素素沖我笑了笑，低着頭結果我的雙腳，說實在的，我當真不是十分的習慣。素素看着我，咬了咬唇，細聲細語道：“前些日子聽公子說小姐你這腿斷了一回，真是吓壞我了，還好……還好……”
我覺得身上的汗毛都豎了豎，大抵是因為我從未見過素素這般溫柔如水的跟我說話吧……素素……我的後腦忽然一陣劇痛……素素趕忙上前查看。我推開她，勉強的笑了笑：“沒事兒，唔……你不用幫我洗腳了……我自己來就行……”哎……人就是這麽賤，人家對你好你還不習慣。我自己随便擦了擦腳，便又縮回床上睡覺了。
原來對流星許願真的很有用，先前還在蘇莊的時候，我和言華爬上屋頂看流星，那時候我許願，再也不要吃燕窩。想不到只是轉眼，我就真的不用再吃這玩意兒了。其實說不害怕不難過那是騙人的，原本我以為自己還有很多大事可以做，還有很多情報可以追，卻沒想到已經身中劇毒……難道紅顏薄命的說法是真的？情毒啊，多麽唯美的毒啊……可老子到現在用的情都到哪裏去了啊！死就死，可至少要讓我柔弱無骨的躺在我的男人懷裏摸着他的臉散發着愛的光芒說一句：“忘了我……好好活下去……”吧，現在這樣算什麽！我想着想着就想笑，笑着笑着眼睛卻濕了……混蛋……真他媽混蛋！
山上的天氣越來越冷了，我忽然想念起城中的宅子了，唔……要是阿爹阿娘能一同搬過去，那就更好了。我披了件衣裳起身去關窗戶，卻無意間看見言華領着素素離開，兩人的神色都有些可疑。我暗暗琢磨一番，跟了上去。
作者有話要說：居然漏發了這一章。。。。罪過罪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