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手機鈴聲響個不停,沒有要停的意思。等到魏央意識到并且掏出手機要看的時候,對方又擅自切斷了電話。

屏幕上顯示的來電人是魏央的母親,已經将近一個月沒有和魏央聯系的母親這一次打電話過來不知道她是想要幹什麽,但是魏央的直覺告訴他,沒什麽好事就對了。沒有回撥電話的打算,如果母親真的有急事他知道她肯定還會再打過來或者直接找上門。

在那天之後已經過了将近半個月,郭晉善沒有搭理魏央,而魏央也沒有去主動和郭晉善搭話。因為,就算主動搭話,郭晉善也是保持着無視魏央的狀态,氣氛,糟糕得不能再糟糕了。

在這期間,郭晉善有了女朋友的消息也不知道是誰說的,在學校裏面不胫而走的消息,幾乎每天去上課都可以聽到女生們的惋惜還有男生們對郭晉善能夠和傳說中似乎很漂亮的美女交往感到無比的羨慕的話。

這簡直就是一種折磨。

而且,這并不只是單純的謠言。魏央很清楚,如果是無中生有的事情的話,郭晉善是絕對不會讓謠言流傳得幾乎所有人都知道。正是因為他沒有說,正是因為他任由這謠言流傳,所以魏央肯定自己那天的猜測。

郭晉善和那個女人,真的已經成爲了情人了。

心髒的疼痛令魏央快要無法呼吸,即便他很想要去搞破壞,但是他卻不知道該如何搞破壞,就連無視,他都完全沒有辦法。和郭晉善處在一個空間內,明明郭晉善可以很好的将他當做不存在,但是郭晉善的存在感對他而言卻是巨大的。

他栽了。

很認真的開始考慮起了自己是不是應該從這所學校辭職會比較好的魏央端起了自己的餐盤,朝着回收餐盤的地方走了過去。

轉身離開的時候,魏央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頓時有些驚吓,魏央轉過了頭,看到的是宋凱良看上去表情複雜的臉。拍自己大概是打算打招呼,或者是因為那一天的事情……

「你接下來有沒有時間?」雖然是詢問,但是從宋凱良的聲音裏面聽不出任何可以讓人拒絕的餘地。

「嗯。我今天中午沒事情做的。」這一段時間都沒有再和宋凱良有什麽接觸,因為一直以來都是宋凱良的主動接近,所以一旦宋凱良不再去主動接近魏央,他們兩個人雖然是在一個系,但是想要有接觸倒也很難。而現在,魏央總覺得宋凱良變得有些奇怪。

輕輕地點了幾下頭,宋凱良嗯了一聲。「那麽,陪我去一下學校的天臺。」相當冷淡的說道,宋凱良甚至害怕魏央會不跟他走,因而一把抓住了魏央的手,半拖半拽的将魏央拉了出去。

因為已經是深秋的緣故了,即便是中午,呆在天臺上還是會感覺到一陣陣的涼意。而這就是爲什麽在這個時候天臺上會一個人也沒有的緣故了。但是,這或許就是宋凱良會選擇這個地方的原因吧。

天臺的鐵門被碰的一聲關上,從聲音上可以聽出來,宋凱良現在的心情很不好。持續了大約十分鐘左右的沉默,魏央有些受不了了。「拉我到這裏來……你是想要說什麽吧?」心中大約猜到了宋凱良會問的問題,魏央倒也沒什麽害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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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非是聽了那個男人的胡言亂語後,他對自己這個人有些小八卦。但是不管怎麽問,魏央都相信宋凱良不會再問到有關那個男人任何的事情。因為他确信那一天,他和郭晉善之間的一切事情沒有任何人知道。

「你……那天同學聚會……」只是開個頭,宋凱良就支支吾吾的停頓了好久,似乎有間隔了一兩分鐘,間隔時間長得讓魏央忍不住想要接下話頭,然後,宋凱良又接了下去。「你和郭教授,到底是什麽關系。」

突然間象是轉移了話題,宋凱良的開門見山直得吓人。差點要反應不過來,魏央呆楞了幾秒鐘,而後迅速的回過了神。

「你怎麽又問我這個問題,之前我不是已經說了很多次了?我和郭教授只不過是師生以及同事的關系,不然你還以為是什麽?」表面在裝傻充愣,實際上魏央已經出冷汗了。突然舊事重提,宋凱良一定是察覺到了什麽。

話才說完,魏央閃爍不定的雙眸對上了宋凱良氣憤的目光,心,咯噔一下,魏央有了想要逃離這個地方的沖動。

原本就象是在努力壓抑着自己憤怒的心情的宋凱良,如今就象是被徹底的點燃了心中的怒火。突然伸手用力的抓住了魏央的雙肩的宋凱良,現在看上去就象是一直要吃人的野獸。

無法理解宋凱良之所以如此憤怒的原因,魏央覺得自己的肩膀上的骨頭似乎要被宋凱良的怪力給捏碎了。

很疼,可是卻又掙脫不開宋凱良的鉗制,魏央的眉頭即便皺成了川字型,可是那也無法幫他分擔掉任何的痛楚。

「你究竟想要騙我騙到什麽時候?其實你已經和郭教授上過床了,對不對?」肯定得甚至不能夠從他的話語裏面聽出任何一個問號,魏央很奇怪他是怎麽知道的。

「很痛!宋凱良,快點松手!」肩上一定已經留下印記了,魏央很肯定。「那些沒有任何由來的話,你不要随便的相信啊!」

一瞬間魏央産生了自己可能會被宋凱良殺死的錯覺。雖然魏央并不怕死,但是一想到自己可能會在這裏被宋凱良殺掉,一種可以浸入骨髓的恐懼感還是将魏央給包圍了。

大吼出聲的魏央似乎讓那有些失控的宋凱良恢複了些許的理智。僵硬的收回了自己掐魏央雙肩掐得青筋暴露的雙手,宋凱良閉上了雙眼,然後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好像是冷靜下來了一點點,宋凱良向後退了幾步,然後坐到了地上。

「其實那天因為我覺得那個家夥有些奇怪,甚至在你出去以後也緊跟着一起出去了。看你有一段時間沒有回來,所以我有些擔心,我就去了衛生間找你……然後……不管是你們接吻的聲音還是之後對話的聲音,我都聽見了。」平仄的聲音,沒有感情的起伏,但是卻會讓人覺得心情無比的煩躁。

魏央很清楚,自己煩躁的,不是說話人的聲音,而是說話人說的話的內容。

意識到了自己的謊話已經被戳穿,欺騙了人以後的不安和自責令魏央下意識的緊咬起了自己的嘴唇,一言不發。

「你和郭教授……不是戀人吧?」遲疑,只有一瞬間,緊跟着遲疑之後的則是肯定。

明明已經聽到了他們談話的全過程,再來向他求證這種問題又有什麽意思。更何況,只不過是一個郭晉善的學生的他,有什麽資格來向自己詢問這些事情?

雖然有歉疚,但是魏央知道自己沒有任何的義務來為宋凱良解答這一切。他和自己和郭晉善,沒有必然的聯系性。

沒有得到魏央的回答,稍稍有些平靜下來的宋凱良又開始焦躁起來。

「你說啊!」突然,他又吼了,這一吼,将魏央的恐懼感又再一次的給吓出來了。

害怕戰勝了心中的倔強。魏央有些遲疑的開口,「如你所想,我和他不是戀人,或許應該……我跟他已經什麽都不是了。」

不存在戀人的關系,不存在床伴的關系,不存在師生的關系,就連同事的關系都似有似無。

關系,這種東西,只要任何一方不承認它的存在,那都是無法成立的。

郭晉善不曾承認過他們之間的任何一種關系,所以他們什麽都不是。

雖然不想要承認,但是魏央也清楚,對于郭晉善而言,他最希望的就是他們兩個人是陌生人,作為兩條平行線無限的延伸。

「你什麽意思?」好像是不知道追問就是繼續傷害魏央一般,宋凱良一副要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樣子。

「一切都是我主動的。郭晉善他讨厭我……一開始就已經擺明了不想要和我有什麽牽扯,只是我不知道什麽叫識相,明明人家都那麽的讨厭我了,可是我卻還是貼上去,甚至不惜去做那些事情。」但是,即便他做了那麽多,到頭來他還是一無所獲,相反的,他只不過是在給自己不斷地增加傷痛。「是我趁他喝醉酒然後和他上床的,之後……也是我威脅他和我發生關系的,所有的事情全都和郭晉善沒有關系。」

沒有過多的解釋,自己是一個什麽樣子的人,如果郭晉善都誤解了,那麽別人會怎麽想他他也已經完全無所謂了。

接近自暴自棄的心态,但他認為,如果這種随意可以減輕他心中的痛苦的話,将這種心态繼續下去似乎也不錯。

衣服被宋凱良揪住,被衣服勒着的喉嚨很難受,象是要窒息了一般。憤怒的宋凱良沒有去理會因為自己這麽做而面色通紅的魏央,在看到了魏央嘴角那一抹淡笑的同時,他更加的怒不可遏。

「你究竟爲什麽要那麽做!你是要毀掉郭教授嗎?」那麽緊張的樣子,一直以來,魏央總覺得,或許宋凱良真的象是他一直以來所猜測的那樣。

「我沒有打算毀掉他……只是……」喜歡,這兩個字恐怕是不能夠說出口的吧。「因為我讨厭他啊,看着他不得不讓我的身體得到滿足時的痛苦模樣我會覺得很開心,只有這樣而已。」

選擇了反話,類似的話和那個人已經說了很多次,即便和不同的人重複的說着這話無數次也沒什麽關系。

臉頰感覺到了一陣陣的疼痛,嘴巴裏面甚至還可以嘗到一絲絲的血腥味。

他……被打了?

意識到這一點有些遲,但是魏央也沒有生氣。

說這種話的自己會讓這個可能連自己喜歡上了郭晉善都不知道的人如此的生氣也是很正常的,被打,也無所謂。

「你知不知道郭教授就要訂婚了?你做這種事情……你簡直就不要臉!」

訂婚?

聽到這兩個字的瞬間,魏央臉上的笑就再也挂不住了。

事情發展得太快,完全就在他的預料之外。

他的心還在因為郭晉善痛,他對郭晉善的感情甚至還沒有一絲一毫的減少,卻在現在,聽到了郭晉善即将訂婚的消息。

即便他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只是……他從來沒有想到那一天居然會來得這麽快。他還來不及忘記郭晉善……

「你可以放開我啦。」嘗試着想要掰開宋凱良的手,魏央臉上的笑看上去有些勉強。那緊緊地抓着自己的衣服的男人依舊沒有反應,無奈,魏央只好把自己最後的打算也說出來,「你可以放心,我……會盡快的從郭晉善的身邊消失。」

不是害怕受傷,只是……

現在他不管受再多的傷害他也不可能再和郭晉善縮小距離了吧?不管是精神上,亦或是肉體上。

即便是笨蛋也該知道這一次應該選擇放手,更何況他并非笨蛋。

宋凱良看着魏央的目光還帶着些許的不信任,不過他還是松開了緊抓着魏央的衣領不放的手。「你不會照做也無所謂,我有辦法防止你害郭教授。」

想要笑,到是笑意到了嘴邊卻消失得毫無痕跡,有的,卻是溫熱的液體。這究竟是第幾次因為郭晉善而哭,魏央已經記不清了。

? ? ?

被院長叫過去談話是在那天和宋凱良談話後的一周。

那之後第三天起,學校裏面有了關于魏央的不正當流言。

流言越擴越大,一開始的流言是什麽魏央并不知道,但是現在的幾個誇張得可笑的流言版本卻令魏央都忍不住想笑。

是誰散播的流言,魏央心裏面大致也知道,不過他也不打算去當面質問,因為那正好能夠讓他免于思考辭職的理由。

「叩叩叩」

連續敲了三記門,在這安靜的走廊上響起的敲門聲顯得有些突兀。

門內響起了一個有些歲數的人的聲音後,魏央打開了那扇褐色的門。

氣氛凝重無比,坐在門的正前方的男人是這個學校的院長,看他那張嚴肅的表情,魏央知道,這個時候自己要是提出要辭職的要求的話,他是一定不會挽留自己的。

「不好意思,院長,你找我是有什麽事情嗎?」随手關上了門,魏央大步的朝着院長走了過去。

拉長了音,院長指了指自己對面的位子,說道,「你坐下來。」

「是。」和初次見院長的時候全然不同,現在的魏央感覺不到任何的緊張,他所有的,只有快要得到解脫時的安心感。

如果這一切的痛苦都是因為和郭晉善的重遇而有的話,那他現在選擇離開郭晉善或許就可以恢複到以前雖然不會心跳加速,但是也不會讓他心如刀絞的生活了吧?

「我想……這段時間學校裏面流傳得一些謠言你也聽說了吧?」院長說着,時不時的還朝着魏央打量着。「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你和我解釋一下,這些謠言是怎麽一回事。」

「謠言方面,有一部份屬實,一部份純屬捏造。給學校造成了麻煩真的很對不起。」院長明顯皺的厲害的眉頭有些好笑。「我知道應該怎麽處理這件事情,請你開除我。」

在那張講述了魏央的一切所作所為的有着宋凱良的字跡的單子的最後,魏央看到了郭晉善的親筆簽名。

心寒的同時,魏央是第一次這麽真切的感受到了郭晉善對自己的厭惡是有多麽的強烈。他這時都不知道該說自己是低估了誰。是自己令人生厭的本事,還是郭晉善對自己的厭惡感,亦或是宋凱良的本事。

「你就不打算解釋清楚?」對魏央這樣的态度有些不滿,院長原本就壓抑着的聲音,現在裏面帶着很明顯的火氣。

這本就是他所等待的結果,沒有必要解釋,如果他解釋的話,郭晉善豈不是就成了一個喜歡搬弄唇舌的家夥?

他不說,是給自己免了麻煩,同時……也算是用自己的這一份喜歡徹底的為他們兩個人畫上一個句號。

「沒有什麽必要。作為被害人的郭教授都署名了,我就沒有資格來為自己所做過的事情狡辯了。今天我會收拾好我的東西的,還請你開除我。」朝着院長鞠了一躬後,魏央走出了院長的辦公室,在踏出門口的同時,他得到了院長的首肯。

在很多年以前,他是因為郭晉善的緣故,然後他踏入了這所學校;而現在,他也是因為郭晉善的緣故,以後再也不會和這所學校有任何的關系。在他想象的那無數個結果之中,沒有一個結果是這樣的。

? ? ?

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的時候,應該在辦公室裏面的郭晉善并不在,反倒是宋凱良竟然坐在了書架的邊上,呆呆的看着象是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的魏央。

「結果……院長怎麽和你說的?」

「什麽都沒有說。我和他說了,請他開除我。我父母在一開始就不同意我進K大文學院,現在這麽一來,倒也不錯。」從角落裏面翻出來了一個紙箱子,魏央開始着手收拾自己的私人物品。

「是我去散播流言的。」聲音很輕,卻足以讓魏央聽清楚。

「我知道。反正我一開始就打算辭職了,你這麽做對我來說也沒有什麽壞處,只不過是讓人誤會了一下我而已。」但是,那對他而言也是不痛不癢的。自己最在意的人都将他想成了是一個無恥不要臉的人了,不在意的人将他臆想成了一個什麽樣的人對他而言其實根本就無所謂。「倒是你,我從之前就有些奇怪了,爲什麽你會那麽的在意郭教授。其實……那你喜歡着他,是不是?唔嗯!」

話剛剛說完,魏央就被宋凱良一把拽住了衣服然後被狠狠得摔倒在了地上。硬質的瓷磚和背部的強烈撞擊痛得魏央一時之間甚至感覺背部有些沒有知覺了。

變得幾乎就已經不是魏央以前所認識的那個宋凱良的男人暴怒的吼叫着,「你在胡說八道什麽!小心我打死你!」

因為現在是課間,所以就算宋凱良這麽吼叫也不會引起辦公室外的人的注意。

「我并沒有胡說八道,可能是你沒有意識到,怎麽樣都好,你喜歡或者不喜歡郭晉善其實和我并沒有多少關系,我只是覺得有些奇怪。不過……」魏央頓了頓,「爲什麽你會在這裏?郭教授現在應該沒課的,爲什麽他不在這裏?」

「哼!」宋凱良冷哼了一聲後松開了抓着魏央衣服的手又退回到了書架邊上坐下。「他不在這裏的原因你還以為是什麽?當然是不想要看到牽連了他的你啊。」說得那麽的理所應當,魏央甚至不能夠否定。

按照郭晉善厭惡自己的程度來看的話,他會因為不想要看到自己而不呆在辦公室裏面也是很有可能的。

和郭晉善見面,以後或許是真的不可能了。只是沒想到,在沒有心理準備的情況下,他竟然連再看一次郭晉善的機會也失去了。

表面上似乎完全沒有在意,可魏央的內心卻疼得在滴血。

「之後,你不要再打擾郭教授了。」

打擾?

這個詞聽得魏央忍不住的笑了出聲。

「你叫我用什麽去打擾?」笑着笑着,臉部的肌肉竟然酸痛不已。「他喜歡的人都有了,甚至都要訂婚了,那麽明顯的厭惡……你叫我用什麽去打擾他?」

聲音之中都帶了一些哭腔,極力遏制住了自己欲哭的沖動,魏央收拾東西的動作加快了些。

可能是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不讓自己哭這上面,魏央甚至都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嘴唇已經被咬出了血。絲絲的血流進了嘴巴裏面,象是鐵鏽般惡心的味道竟也沒有讓魏央産生任何的反應。

現在的魏央,簡直就象是成了一個死人。

打從一開始就都是錯的,所以結局也不會是一個歡喜大結局。一切都應該預想過的,只是,這錯實在是錯得太厲害,那幾乎令心髒都負荷不了。

手中的箱子,是什麽時候變得那麽的沉重的呢?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魏央召了一輛出租車。報的地址是父母家,并沒有打算回到自己家,事實上魏央甚至打算将自己現在租的那間公寓退了。

于他而言,那些地方都是這些日子以來痛苦的回憶。

而現在的他,則要切斷和過去的一切聯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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