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再見
那一年的終焉之谷,是鳴人永不能忘懷的噩夢。
他背棄了自己的信義,手裏的螺旋丸閃着藍色的光;而對面的人,他的兄弟,臉上是大蛇丸的咒印,手裏是千鳥的悲鳴。
當螺旋丸和千鳥交回的那一刻起,查克拉的膠着迸發出來的是不忍觸碰的嘶喊;而手上被雷電擊傷的痛感,卻不及內心的痛。
……到底是為什麽?你一定要走上一條不歸路?
……又是為什麽?我要對自己的家人,揚起代表殺戮的螺旋丸?
那一刻,佐助黑色的眼球印入眼簾——明明應該是嘲諷的笑容,可是他卻看到了那人眼中的不舍。
你還是一如既往的死人臉啊……鳴人想到,他突然覺得手臂如重千斤,無法在用螺旋丸直指那人的胸口。
我又怎麽會殺死自己的兄弟呢?
垂下手臂的那一刻,他突然覺得——也許死在自己的兄弟手裏也不錯……
在你複完仇的剩下的路裏,你會不會有一個晚上,坐在庭院裏,看着月亮,想起我們在森林裏練習爬樹的時候?會不會有一個晚上,想起我們在白的忍術裏,我們互相把後背交給對方的信任感?
在陷入黑暗的最後一刻,鳴人的腦海裏想過的是,如果能再看一次佐助的笑容也不錯……
那個笑容一等就等了六年。
對戰斑的決戰,忍界的終極之戰,在六道仙人的空間裏,他聽到了那個白發蒼蒼的老人說:“你們兩個是兄弟,所以才會有一樣的命運。”
“只有在一起,才能夠挽回一切的悲劇。”
他看到佐助揚起一抹笑容,自信地說:“就讓我來終結這一切吧。”
斑、絕、帶土、輝夜姬……
血、肉、屍體、月之束縛……
即使是勝利也是慘痛的勝利。
而戰争結束的最後一刻,就在他以為佐助會回到木葉結束他的噩夢的時候,呈現在他面前的卻是一把苦無。
那個人一如既往的面無表情:“我殺死斑,那只是為了宇智波報仇;而我和木葉的仇,還會繼續。”
那人的苦無最後也沒有刺下來,留給他的,是一個渾身浴血的背影。
他陷入黑暗的最後一刻,看到的,是自己的手抓住了一個消失的背影。
從此以後鳴人的噩夢中又多了一個決絕的背影。
似乎,自己永遠是追逐的那一個……
似乎,自己永遠是求而不得的那一個……
他永遠也想不明白,為什麽天才的世界是這麽難以理解——經歷過如此壯烈的生死,最後不能放下的,依舊是心中的仇恨麽?
“鳴人,你醒醒!醒醒!你又在會議中睡着了。”小櫻小聲的推搡着鳴人,試圖把他喚起來。
但是睡夢中的人卻是和一頭死豬沒有任何的區別,甚至還打起了呼嚕。就在木葉的管理一臉不爽地看向小櫻和鳴人的時候,小櫻嘴角抽搐,忍無可忍,手裏聚齊查克拉,一個暴擊,睡夢中的男子直接被抽飛在火影辦公室的牆壁上。留下了一個一人打的坑。
小櫻走過去,微笑的問道:“睡得好嗎?鳴人?”
衆人嘴角抽搐,最後還是一句話都不敢說。
鳴人揉着自己後腦勺,表情無奈,“……你還是一如既往的暴力啊……”
已經是火影的卡卡西看着自己曾經的弟子,如今的三忍,嘆了口氣:“鳴人,小櫻,這是你們第三次在會議時毀掉木葉辦公室的牆了。我不求你們什麽,但是作為你們曾經的老師,好好的把這次任務聽完好嗎?”
小櫻扥這鳴人,陽光燦爛的笑着:“好的。卡卡西老師。”
那次世紀大戰,似乎帶走了很多年前忍界就留下來的世仇,而各國的大名也知道這群暗殺部隊能帶來的危害是他們不可估量的。忍界要求的刺殺越來越少,各國都十分和平。忍者突然變成了四處幫村民重建家園的勞動力。
“鳴人,小櫻。我想讓你們留下來,鳴人負責忍者學校的重建,小櫻負責醫療班的重建。你們覺得呢?”
鳴人擺手笑了笑,“卡卡西老師,我又不是一個好老師,讓我教小朋友肯定不行的。木葉的管理我就不負責了,有需要我的地方跟我說一聲就好。”
卡卡西沉默許久,卻最後還是沒有說什麽:“好。”
看着越來越像四代的鳴人,卡卡西卻是有些難過——忍界的英雄,衆人能要求他無數,可是他的願望又有誰來聽呢?
作為老師的自己,唯一能滿足學生的願望,也只是在這種無關緊要的場合說聲好而已。
散了會議,小櫻追了出去,攔住了鳴人:“你要去哪裏鳴人?”
鳴人搔了搔頭發:“嗯,四處游蕩下吧。現在也沒任務可以做,趁着難得的和平的年代,我也出村走走,看看其他的地方好了。”
小櫻看着他,“你還是要去找佐助對麽?”
鳴人的笑容僵在了臉上,“……哎……那個……”
小櫻轉過身去,“我不會攔着你,但是鳴人……”
那個聲音很冷漠:“你應該接受這個事實了——那個人不會再回來,他擁有的,是和我們不同的信仰。”
深林漆黑的夜晚,更加襯托出星光的璀璨。
鳴人躺在樹枝上,看着天邊又是一輪滿月,靜靜出神。
他像一個老頭子一樣總是在懷念過去的人——三代目,鼬,好色仙人,綱手婆婆,還有那場大戰帶走的無數的夥伴。
寧次溫潤的白眼永遠沉眠于地下,他的名字只占據了慰靈碑不起眼的一角。木葉村的新興的一代早就不知道日向家還有這樣一位曠世的天才,而他們這些曾經的朋友卻忌于談起這個英年早逝的少年。
無論說什麽都是痛,就像是他永遠記住雛田當時痛哭的樣子:
“受傷的為什麽不是我?哥哥明明更應該活着。”
在生命的最後一刻,鳴人看着寧次握住了雛田的手,他溫柔地笑着,眼神中就像是一個孩子一樣清純。他對她說:“大小姐,您要堅強。木葉日向一族,今後就要靠你了。”
曾經中忍考試中的憤恨、嫉妒和不甘都在那一刻放下。而閉上眼睛的少年,臉上帶着的是解脫的笑容。
也許逼迫自己讨厭和憎恨也是一種痛苦。
而等到他放下的少女卻哭得不能自已。
為什麽不能早點原諒?
為什麽到最後留下的都是遺憾?
鳴人自嘲地一笑,村子裏把他奉為英雄;而面對村民敬仰的目光,他只想逃離——他不配做這樣的英雄,因為他甚至不能解救任何一個人。他想消除佐助心中的仇恨,但是留給他的依舊是一個背影;他想解開日向家的矛盾,可是留給他的只是那個溫潤少年的遺憾的一笑。
曾經的堅持在一個又一個同伴的死去下,顯得可笑。
而他如同每一個狡猾又頹廢的大叔一樣,已經開始放棄自己曾經的夢想。
“我的忍道就是言而必行!”
在經歷過這麽多生死之後,鳴人才明白,原來堅持有時候也是一種罪。
當很多東西都成為永恒,信念卻開始悄然而逝。
鳴人跑到了很遠的小國,叫鳥之國。小櫻說游歷村外只是為了找佐助,可是他早就放棄找回佐助的想法了。
他依稀記得好色仙人說起大蛇丸時候的落寞。
“放手吧。讓他回來也是痛苦。”
那時候他勸說着追逐佐助的自己。
可是好色仙人心裏的苦澀,到現在他才開始明白。
活在過去的,只有他自己而已。
鳥之國是一個不大的島嶼國。這個國家有很多的花,樹木和湖泊。雖然經濟不發達,但是這個國家的人很喜歡這個美麗的國家,而美麗的國家也造就了愛好和平熱情好客的國民。
但是他從來沒想到會在這裏看到佐助。
站在瀑布邊上,他看着激流對面的身影;而對面的人也在看着他。
那一刻,很多畫面都在腦海裏重疊。
鳴人沒有了少年時代不所畏懼的沖動,他站在那兒不敢動,生怕自己的腳步會驚擾到這一刻,而留下的,是噩夢中的背影。
瀑布的流水濺在臉上。
鳴人一抹,水珠剔透的就像是眼淚。
最後還是對面的佐助最先走過來,鳴人看着他,和記憶之中一樣的冷漠卻帥氣到令人嫉妒的臉。
冰冷的審視中似乎永遠帶着來自天才的諷刺和不屑,讓他自慚形穢。
鳴人只能大喇喇的裝作沒看到才能掩飾心中的自卑。
“喲,佐助!好久不見。”
是的,他自卑。就在他的忍術才能不輸于佐助之後,就在他的聲望超過佐助之後——每回面對那張臉,他還是如孩童時期一樣自卑。
冰冷的目光就如同針刺,鳴人都快受不了了。
就在他思考自己是否應該識趣的先離開的時候,他聽到一聲嘆息:“鳴人,你來這兒是做什麽?”
那句脫口而出的“我要把你帶回去”最後還是變成了“我只是來這兒走走,真是沒想到啊”。
鳴人自嘲的想着:他已經不再是少年了,他和卡卡西一樣,會用借口掩飾心中的過去。
鳴人并沒有被趕走。
忍戰過後,兩個人的感情算不上是兄弟,也不算是朋友。可是見到卻沒有18歲那時候的針鋒相對。
佐助沉默的帶着他來到自己居所。
鳴人看到森林的深處,建造了一個十分小巧的木屋。木屋周圍還有着不大的花圃,花圃裏面種的是好看的向日葵。
如果沒有忍戰,如果佐助的親人還活着,如果宇智波一族沒有滅族,佐助一定是一個溫柔的人。
鳴人想着,心中卻很酸澀,只是那時候,他和自己就不會再有這麽多交集了。
鳴人被帶到了木屋裏面。屋子不大,卻收拾的很幹淨。
佐助給鳴人泡了一杯茶,那雙漆黑卻能洞察一切的眼睛看着鳴人:“你什麽時候離開?”
初見的喜悅瞬間凍結,鳴人握着茶杯,看着飄渺的霧氣。他擡起頭看着佐助,揚起那蠢兮兮的笑容:“別這樣嘛佐助,老朋友相聚,肯定要吃好聊好才行。現在就說離開,太傷人心了。”
回答他的只是沉默。
兩個人相顧無言的喝完茶,氣氛很是尴尬。
那些可以肆意拌嘴的時光終究是成為了過去。
鳴人突然有些難過,他坐不下去了,放下茶杯,笑着對佐助說:“嗯,看你過得很好我也就不擔心了。打擾你這麽久真是抱歉。我就離開啦。”
佐助也站起身來。兩個人走到門口的時候,鳴人大笑着對佐助說:“我走啦,你別想我,想我就回木葉吧。”
他以為不會有回複,可是在他走出木屋的那一刻,他聽到佐助說:“鳴人——”
他回頭看着佐助,屋裏的陰影和外面的陽光形成強烈的對比,他看不到佐助的表情,只聽到:“一路走好。”
鳴人沒有走遠,他的腳如同不聽使喚一般,在跑出百十裏路的時候又悄悄地折返回來。
多年的忍者生涯,讓他的藏匿技巧和暗部一樣厲害。
他悄悄地坐在樹上,看着遠處的木屋,和木屋裏的佐助。
他知道自己做法有些病态,可是18歲忍戰結束後的7年時間,他還是第一次見到佐助。午夜夢回中,看到過那個人很多次的背影,他有很多的話想和他說。但是真正面對面的時候他卻一句話也說出來,只想靜靜的看着他。
夜晚降臨,屋內的燭火很早的熄滅了。鳴人枕着潮濕的木枝,對着木屋的方向輕輕地道了一句:“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