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裴言耳朵裏灌入冷水,瞬間清醒過來,在河下面看到赤炎沖他擠眉弄眼,因為自己的落水聲也挺大的,引來不少路人圍觀。
他真是憋着一口氣鐵定回頭好好修理赤炎這個……
到底還是往畫舫那邊去,雖說跟下去幾個小厮模樣的男子,遠遠便看到他們在河裏翻騰凍得快受不住,裴言擡手間,河水中多出一股浮游之力,将那幾個自身難保的小厮給送上去,自己再游過去找落水的人。
幾個轉眼,裴言便瞧見離他不遠處有個掙紮的少年,他毫不猶豫的游過去,少年僅着了一件薄薄的白色錦衣,腰間的玉珏在水中漂浮,越是掙紮越是無力。
阮瑾以為自己會溺水而亡,不曾想隐約看見一個男子朝他這邊游來。
這男子甚為陌生,當不是畫舫裏的人,他呼吸太弱,直到腰間多出一股力,這才勉強看清楚男子的臉龐,那雙沁水的桃花眼在他心中烙下印記,接着便受不住水中寒意暈了過去。
裴言打量着少年,倒是一副好面相,雖稚嫩但也看得出是一塊美玉,似明月清輝,如矜貴公子。
不多耽擱,他施法讓少年自己游上岸去,自己潛伏于水下,本欲去尋那絲鬼氣,卻發現手指有拉扯感,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他低眸望去,紅線顯現一直連着不遠處的……少年。
就在裴言瞠目時,那小少年被人救起,可手中的紅線卻沒有斷,裴言跟着了魔一樣使勁兒去扯那紅線,不盼着從他手上扯下來,只盼着這紅線中間斷了也成。
然而……
這紅線愣是不斷。
還真成精了不成!?裴言懊惱時,有顆石頭砸下來打斷他郁悶的心緒,擡眸望去正見赤炎催促他一般,裴言頓時怒火中燒,捏緊手指,這次他不收拾這個酒鬼他就不信裴!
“啊!有話好好說啊,我這也沒喝酒惹禍,你幹嘛打我……君子動口不動手,何苦呢!?”
鬼門關前,赤炎的喊叫聲引來邊上的鬼差紛紛抱着好奇的目光遙遙相望,似難得見着熱鬧一般。
裴言揪着赤炎的耳朵,一路殺到赤渾面前。
與赤炎不同的是,赤渾化形得人高馬大,遠遠一看便知道不好惹,此刻吹胡子瞪眼的看着自己這個混賬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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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問裴大人,他這是又犯什麽事了?”
裴言氣得臉蛋通紅,發絲衣衫早在回來之前便已經徹底幹了,将捂着耳朵的赤炎甩到赤渾跟前,“令弟着實不大像話,平白無故的跑到人間喝醉酒調戲民女,這罪過可大了,我不是他的兄長無權指責,但……這樣的敗壞品性在冥府确實上不得臺面,還請赤渾兄好好管教!”他咬着牙說道。
“诶,裴兄你怎可胡說,我哪裏喝醉酒調戲民女了,你怎麽這般污蔑于我。”在赤炎準備争論之時,一根金繩鎖住他的身體令他一動不能動。
赤炎立刻臉色變換,苦着臉道:“兄長,你莫聽他胡說,我這次可老實了。”
赤渾黑着臉跟拎小雞仔一樣把赤炎領走,邊說道:“有勞裴大人将我這不争氣的弟弟帶回來,改日定當上門感謝。”
“赤渾兄不必如此客氣,乃是我應該的。”
裴言勾起一抹大仇得報的笑意遠送那鬼哭狼嚎的赤炎,估摸着他可以很久不見到這克星了。
回到陰律司,裴言陰沉着臉,讓手下的鬼差愣是不敢多言。
手中的紅線依舊顯眼,只是連着的那一頭……裴言默默瞧着紅線延綿直直穿過陰律司的大門……他嘆息一口氣,愁悶的捏了捏眉心,這都是什麽事兒啊。
就在他煩悶之時,一個黑衣鬼差恭敬的走進來俯首道:“大人,天宮來了一小童子要見您。”
小童子?裴言立刻将紅線隐下,貌似這紅線只有他自己能瞧見,“哪位仙君家的小童子?”他說着已走下那石階,即是天宮來的,他再有脾氣也不能得罪。
鬼差蹙眉搖了搖首,“小童子并未自報家門,小的只覺他似有顧慮,也不過奈何橋,只是站在忘川河邊等待。”
這就耐人尋味了,哪有天宮來的貴客站在那裏等的,也不怕忘川河中突然冒出個什麽鬼臉吓着。
他思索片刻,“罷了,我前去看看。”
忘川河
小童子面相白嫩惹人憐,眉間一點朱砂甚是讨人喜歡,着一身緋紅交白短打,發上一個小髻綁了一根紅色綢帶,遠遠一看裴言便知道其身份了。
一見到裴言,小童子先是拘手作禮,“裴大人,小仙乃是月下仙人座下小童。”
那白白的肉臉一下激起裴言想要捏捏的沖動,好在他忍住了。
回以禮數,“小童子怎不進去?”
小童子顯然有些猶豫,餘光默默看向望鄉臺那邊趕緊收回眼神,裴言自然注意到,腦子裏立馬回想起以前聽到的傳言,貌似……月下仙人和孟娘子有些牽扯,原是不知真假,但現在小童子的模樣,恐是摻了幾分真。
裴言立刻說道:“這裏也挺好的,忘川河旁彼岸盛開別有風華。”
小童子笑笑,身後滿是緋紅一片,河中倒影的花海确實美不似真。
“今此前來,受仙人所托。敢問裴大人是否于幾個時辰以前去過人間?”
這麽快就知道了!?
裴言想到手中紅線心虛的點點頭。
小童瞧着他的手指欲言又止,裴言覺得定是被看出來了,這紅線本就小童家的看不出來才奇怪。
但小童糾結的不是這個……而是,這裴大人手上……怎麽會有兩根紅線!
一根較為明顯,而另一根十分隐晦,怕是除了仙人和自己,就連裴言本人都看不出來。
怪哉,怪哉。
“那便沒錯了,大人此去人間救一公子,本是好事。但……那公子命途不凡,若是旁人出手也就罷了,偏是裴大人出手結果打破了那小公子原本的姻緣,仙人特命小童來告知大人,為避免天道無常壞了那公子命格,只好讓裴大人受累一二前去人間将那小公子原本的姻緣移正回來。”
“我!?”裴言懷疑自己是否聽錯,這是不是就是多管閑事還惹一身騷!?
他的怨氣在心裏翻騰,将赤炎那家夥從頭罵到腳。
小童确定的點了點頭,“裴大人莫急……”他說着,左右瞧瞧低聲道:“那小公子本命不凡,若是裴大人助上一二,是添了福氣解了因果,免得日後招來禍患。”
“若我不應呢?”裴言挑眉相問,他着實不太想管閑事。
小童為難的看着他,“不應的話……仙人恐會直接找冥主……”他聲音越來越小,到底是小童子不過是替月下仙人傳話罷了。
裴言內心輕嘆,果然……那些仙君都不是省油的燈。
他這是不應也得應啊。
“只要他原本的姻緣歸位便可?”他不确定的問道。
小童見他松口,臉上些許輕松的點了點頭,“稍後我會将一份命書交給裴大人,此乃那小公子這一世的命途,切記不可洩露于他人否則天譴将至,誰也不能搭救。裴大人千萬不要幹涉那小公子其他的命途,否則還有無盡的麻煩。”
小童子鄭重的口氣令裴言生疑,他多次提到那小公子命途不凡,再怎麽不凡也終究是凡人,但能讓月下仙人親自出手,想必那小公子原本的身份就不簡單。
裴言心下有了猜測,面上倒是一般無二,“那便依仙人所托,裴某自當盡力。”
送走小童子之後,裴言默默的站在花海之中,手中的命書如千斤重,他笑笑,一雙桃花眼仿佛染了色般,令人無法移眼。
“一道命書便窺盡人生八苦……”他似感嘆般移開步履往奈何橋去,經過望鄉臺時,孤魂排着長隊,且看那大缸前的素衣女子,只簡單的挽了一個發髻,別着一只素樸的白骨簪,容貌秀麗,輕柔婉約。
世間都道孟女為老妪,怕是只有死後才知其真正樣貌。
拿着命書裴言回了陰律司,連夜将堆砌的卷宗批閱掉,邊是批閱邊是嘆息,盡管他心下有了一個主意,能讓他趕緊解決那小公子的姻緣。
離開冥府之前,他沒忘去赤渾跟前多‘說’兩句,讓那赤焰好好閉門思過,沒事兒別出來禍害人。
……
阮府
“太傅,小公子醒了!”
不知道是哪個丫鬟喊了一聲,讓在用膳的阮太傅立刻放下碗筷往後院廂房而去,“瑾兒……”
床榻繞着天青色的床幔,隐隐約約将裏面躺着的少年輪廓映照出來,房中透着一種書墨香,各方布置擺設皆是用心精致。
阮瑾木木的看着上空,大夫診脈之後同旁的阮太傅交代着什麽,他沒聽進去,腦子裏反而想着救自己的男子。
妖冶的面容,總覺得邪氣……即便如此卻吸人得緊。
難道……是水鬼?
阮瑾想着,阮太傅已經坐在床側,撫着他蒼白的臉頰,“瑾兒,可還有哪裏不适?”
阮瑾輕輕搖首,“無事了,勞父親憂心。”他低聲道。
作者有話要說:自從我換了輸入法,我的顏文字都變成了問號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