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阮太傅蹙緊濃眉,滿含擔憂,“早知如此便不讓你随世家子弟出去游玩,還不如留在府內多讀兩本書來得要好。”

原本阮瑾不愛出門,他這做父親只想着讓其出去多多同世家子弟交流交流也好日後多三兩知己相互幫襯,哪知道突發事端,竟不幸栽下河去。

現在想來尤為懊悔。

“福禍是躲不過去的。”阮瑾閉上眼,顯得有些疲累。阮太傅只覺得這孩子真是少年老成,自打從娘胎裏出來就沒有孩子的天真活潑,唉~可憐他那早逝的愛妻不知見獨子如此,會不會怨怪自己。

“昨夜送你回來的下人只說你失足跌落,為父想着平日裏你細致小心,那麽多世家子怎麽就偏偏是你。”

阮太傅這話明顯是不滿意畫舫中人的說辭,好像跟推脫責任一般,自打阮瑾被撈回來他也沒時間問。

現在得了機會,自然要好好問清楚。

“是我失足,父親不必懊惱。”阮瑾說話透着些無力。

阮太傅聽此,只好作罷。

替阮瑾捏了捏被子,“那你先休息,待會兒熬好藥後讓彤雲給你送來。”

阮瑾颔首,道:“父親慢走。”

聽到門扇關閉,耳畔是阮太傅交代下人的聲音,随後便止于寧靜。

阮瑾睜開眼,雙目透亮卻是無波無瀾平靜一片,心頭依舊思索着那個男子……到底是他的幻想還是水鬼!?

閉眼思考,一直到喝完藥再躺下等到月出,外面隐約素潔的月光從窗縫鑽進來,将阮瑾的臉龐蒙上一層軟紗,朦胧非常。

一陣風拂過,将床幔吹得飄搖一二。原本閉眼的阮瑾驀地的睜開眼朝窗棂望去,遠遠可觀院子裏栽種的幾棵白玉蘭花枝随風搖曳,如曼妙的仙子桀骜高雅。

他起身披上一件素色外衫,赤腳踩地前去将窗扇關閉,轉身之際立刻頓住,因為他清晰的感受到……身後多了一道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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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見小少年怔愣的模樣,慌張的情緒一閃而過,随後故作鎮定的模樣……真是分外可人啊。

不得不說,看着這樣一張臉裴言覺得管這閑事也沒那麽難受。

不過現在那小公子貌似在猶豫要不要轉身,裴言起了逗弄的心思,一雙精致的眼眸滲了水漾,平添幾分風情。

一雙瓷白的手腕從阮瑾肩上挽過,勾勒住阮瑾整個胸膛,這樣突如其來的動作令阮瑾頓時白了臉。

方才明明沒有任何人進門,所以這是……

他閉了眼又睜眼,聞到一縷淡淡的冷香好聞得緊。

心亂如麻仿佛在告訴他此刻貼在他身後的……不是人。

“啧啧,小公子這是害羞了!?”裴言悄悄将腦袋靠近,看着對方的耳朵以可見的模樣變紅,他頓時玩心大起,故意慢悠悠的吹拂着對方的耳垂壓低嗓音道:“這圓夜正好,小公子可懂得我的意思?”

他故意說得意味不明,只見阮瑾緊緊抿着唇似是忍耐,下一刻便猛然轉身脫離裴言的雙手往旁邊移了幾步,看到裴言的臉時他先是一愣,随後顫着手指着他半天說不出一個字來。

這副氣急的模樣令裴言內心憋笑,環着手等着他蹦出個一字兩語。

“你……你……你無禮!”他睜着澄澈雙眸久久憋出這幾個字,結果聽到對方忍不住的噗嗤笑聲。

一時間,阮瑾白淨的臉頓時紅成了蟠桃。

裴言笑眼看他,這小公子約是舞勺之年,身在大戶之家按理說該通那回事兒了吧,怎麽跟個毛頭小子一樣。

“放浪?我只是來等着小公子報恩的,別告訴我你忘了是誰在水下救你的。”他兀自坐在床榻邊,輕拂過飛揚的長眉。

阮瑾一時被他的話噎住,他規規矩矩的站在窗口,方才牽扯之際連窗扇何時露了一條縫隙都不知道,外面的冷風充斥在他周圍,也無暇去搭理。

聽到報恩……他蹙眉垂目,一時間變成了一個木頭人。

裴言手指抵着下巴跟欣賞畫卷一般看着他沐浴在月光之下,手指動了動,那紅線顯了形連接着二人的手指,裴言目色微暗想到命書上的話。

原本阮瑾的确會在上元節那日落下河去,之後船上一個女扮男裝的小女子跳下河去将其救上來,這也造就他們日後姻緣。

但是……裴言很不幸的插手了這件事,導致他現在坐在這裏。

“你想要什麽?”那邊突然問道。

裴言立刻回神,對上阮瑾的如墨一般的雙眸,他勾笑,“小公子能給我什麽?”

阮瑾身形未動,給他什麽……他救了自己的命按理說無論他要什麽自己都要竭盡所能去報答,可他卻反問自己能給什麽。

“只要我能給。”

這麽實誠的話裴言免不得眼尾上揚,但一看到阮瑾那副認真且疏離的模樣他頓時收斂起臉上的調笑。

故作思考的揪着耳畔的發絲,“不如……”他剛一開口,阮瑾便上前一步,好似要認真聽他說話般。

裴言眼珠微轉,反而搖搖頭,“不行,我還沒有想好。”

阮瑾略有失望的撇開頭,“我不會……忘了你的恩情的。”

這意思不就是說,不急在此刻,想要何時便何時。那倔強的小模樣可是讓裴言心裏癢癢想要去摸摸頭。

但他到底是忍住了,啧啧兩聲幹脆躺在床上,阮瑾眼睛放大,張開嘴最後愣是沒說什麽。

裴言枕着自己的雙手翹着腿,道:“嗯……我也并非不講道理,方才不過起了戲弄之意,小公子可莫要見怪~”

莫要見怪,他這副把這裏當自己家的模樣……還不見怪……

阮瑾終于感受到絲絲冷意,擡眼間瞥見裴言衣衫單薄,但對方卻絲毫不覺得冷,阮瑾還是回身将窗扇關嚴實。

此刻桌上的蠟燭不再過分搖晃,将裴言的影子完完整整的映在牆面上。

“咚咚,小公子……歇了嗎?”丫鬟的聲音響起,阮瑾心下竟多了絲慌張,緣由便是床榻上的那位。

他立刻道:“歇下了,你回去吧。”

外面人應了聲便離開了,直到腳步聲遠去,阮瑾才松口氣。

裴言抓着現成的被子蓋在身上,露出個腦袋直直的看着阮瑾,似乎在等他過去,阮瑾當然不會過去了,動了動嘴道:“你到底……是人是鬼?”

“你覺得呢?”裴言故作為難道。

阮瑾覺得對方吊兒郎當沒有正形,那雙桃花眼一直充斥着笑意,令他心緒不穩,狠着勁兒捏了捏拳,阮瑾自己走到靠牆那邊的矮榻上躺着,方才的害怕也在瞥見裴言模樣的時候一掃而空,既然昨日他救了自己,按道理來說不會傷他。

把人給氣着了,裴言無辜的轉了轉眸子,“話說還未請教小公子姓名呢?”

他自來熟到阮瑾無可奈何,“阮瑾。”

這名兒說得頗為無力,裴言見他閉上眼準備睡覺的模樣,只回了二字:“裴言。”

說完,屋子的燭火驟然熄滅,阮瑾卻跟着睜開眼,嗯……果然不是人……

這般想着,腦中襲來倦意令他眼皮越發沉重,何時睡去也不自知。

同時,床上的裴言跳下床過來将其抱起放在床榻上,好好的蓋上被子,拿捏着阮瑾的手腕似在把脈,暗黑中看不出裴言的神色。

他擡手,指尖凝起一縷金光飛向阮瑾的眉間。

裴言收回手,準備離去時想到手上的紅線,抱有一份希望的上前去扯阮瑾手指上的紅線,這玩意兒生了根一樣死死纏着,真真是半點松動都不可見。

裴言喪氣的作罷,“果真是月下仙君的紅線……名不虛傳啊。”他兀自嘟囔着,十分不要臉的上手捏了把阮瑾的小臉蛋,手感不錯讓裴言忍不住多捏了幾把。

盡興之後方才離開。

……

阮瑾第二天醒來,身下的異樣令他回憶起昨夜的景象。似做夢一般,他坐起來反複的看了看床榻和窗戶邊,揉了揉眉間,沒有半分有病在身的頹然感。

仿佛經過一夜,他的傷寒已經完好。

阮瑾赤腳走下床,将窗棂打開,外面何時下了雨他都不知道,寒氣逼人他立刻将窗扇重新關上。

奇怪,他睡覺一向淺眠怎麽會……連下雨都不知道。

還有……昨夜的那男子是真來過,或者又是他的幻覺!?

他在屋子裏找尋,皆無痕跡。

“裴言……”他低聲呢喃,當真不像是夢。

他如斯想着,直至用晨食之時都一直在想這回事兒,阮太傅一邊用飯,一邊注意到阮瑾的臉色,幾番欲言又止。

這父子倆仿佛各有心事。

“父親再看着孩兒,怕是要餓肚子了。”還是阮瑾率先從沉思中走出來。

阮太傅假意咳嗽一二,放下碗筷,大有好好相談的意思,道:“瑾兒年紀不小,為父思襯着該為你定下一門親事了。”

阮瑾顯然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怔愣片刻,看着阮太傅道:“父親怎麽突然提及這個?”

這實在是突然,阮瑾想到。

阮太傅抿出一絲笑意,“不瞞你,為父昨夜得遇仙人入夢,只道你的天賜良緣,需得趕緊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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