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诶,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怨我這麽晚才來看你?你看這個,可是我不辭辛苦尋的一壇好酒,剛挖出來的,就為了挖這個我才來得這麽遲,這不趕緊拿來給你品品。”他跟獻寶似的。

裴言瞥了他一眼,當中嫌棄絲毫不減,至于那壇酒,确實是壇好酒,這點倒是毋庸置疑。

“你果真舍得?”他不大相信,嗜酒如命的赤炎會割愛。

然而,事實就是出乎他意料,赤炎爽快的将酒壇放在他手上,邊說道:“那你說得,你可是我赤炎知己好友,自然比這酒重要。”

好像拿酒跟他比,也不是什麽好例子吧?

不過,俗話說得好,無事獻殷勤……

“你有何事?”他警惕的看着赤炎。

赤炎搓搓手,“嘿嘿嘿,那什麽明日不是中元節嘛,鬼門大開,酆都鬧市……咱倆去湊湊熱鬧?”

為何覺得這番說辭如此熟悉!?

裴言回想,中元節……上元節!

一雙桃花眼頓時冒起金光,沒錯,先前上元節也是赤炎來找他去人間,結果惹了一身騷回來。

現在……

“不去,酒還給你!”

似早有預料,赤炎忙去保住裴言胳膊,“裴兄,我好不容易盼着你出關,你不知我這四年日日挂心為你擔憂……”

“閉嘴!”裴言忍無可忍,雖然不想承認,但他力氣确實不及赤炎,壓根擺脫不了對方的雙手。

“想當年,我費盡修為把你從火星蟲下救回來,一路背着你奔波,自己的傷都沒能來得及治愈……”他說着苦着臉撈起衣袖,幾處明顯的燒痕落入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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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越說越慘,搞得跟裴言成了忘恩負義之人,陰律司不少戍守的鬼差悄悄擡首往這邊看來,仿佛是一出新鮮事兒。

裴言被赤炎堵得一肚子氣。

“如今……我一個小小要求……”

“去!”

“好的,明日我便來陰律司候着,裴兄莫要多睡喲~”說完,還好心的為裴言理理衣襟。

直到赤炎走遠,裴言才氣得在原地跺腳,意識到自己的動作太傻,立馬裝模作樣的咳嗽兩聲坐在書案前開始批閱卷宗。

其實,他內心把赤炎從頭到腳被罵了個遍。

第二日,赤炎果然準時出現在陰律司門口。

裴言默默的跟在赤炎身後,今日中元節對于冥府而言算是最熱鬧的日子,且看大多鬼差都往酆都方向而去。

酆都本為鬼市,平日裏也不過普通鬼市,只是到了中元節這天,酆都門開,外客需得帶上面具。

這外客自然是指冥府之外,妖魔鬼怪神人皆可。

踏進那一刻起,赤炎不知道從哪兒掏出來個馬面面具給自己戴上,順手遞給他一個牛頭面具。

裴言都不忍心說它醜。

為怕引來麻煩,他還是認命的戴上了。

鬼市之中,各種交易。

其實裴言一直覺得,這就是——群魔亂舞。

游走在各色面具之中,兩旁皆是交易的鬼魂。

這會兒,赤炎戳戳他的胳膊,在他耳邊小聲道,“感覺到仙氣沒有?”

裴言正擱一處地攤上拿着一個銅鏡把玩,經赤炎一說,他自然感覺到仙氣波動,且那波動越來越強。

鬼市龍蛇混雜,不足為奇。

随之,一個面罩白色鬼面具的男子站在他身旁,俯身從面前攤子上拾起一幅美人畫來。

攤主是一個大舌頭鬼,說話含含糊糊的,但那眼中的精明可沒法掩飾。

“這……這客官,此乃南海鲛人畫,裏面封印的乃是一絕色美人……”他說完,笑得令裴言有種沖動送給他幾拳。

那白面男子轉而放下拿起旁的一顆夜明珠,那攤主又道:“此乃燭龍守護的十八明珠之一……”

裴言只多看了那男子兩眼,該不會真會信了那大舌頭鬼吧?想着,他選擇拉着赤炎離開。

“幹嘛走那麽快?”赤炎環着手不明白。

裴言瞥了他兩眼,知道他不會那麽早回去,只是裴言這心一跳一跳的,總覺得今天沒好事。

正這樣想着間,前方突然喧鬧,整個鬼市嘈雜起來,耳畔叽叽喳喳,愣是聽不清各自在說啥。

下一刻,一行鬼差中穿過,各個帶着殺氣。

裴言意識到不好,忙拉住一個鬼差,扯下面具,極具威嚴道:“發生何事?”

看見他的臉,鬼差自然曉得其身份忙道了:“回裴大人,關在血池地獄的惡鬼出逃了。”

“血池地獄?那不是出了名的看管最嚴的地獄嗎?怎麽會任由惡鬼出逃?”赤炎插過來說道。

當年他跟着裴言進去,還經歷重重關閘呢。

鬼差臉色不好看,“我們也不知怎麽回事,現在黑白無常二位大人正趕着去追,此事已經上報,想必不久便有結論。”

“逃往何處?”裴言道。

“人間。”

頓時,裴言和赤炎臉色黑了。血池地獄之中能被稱之為惡鬼的自然是罪大惡極,不是普通鬼差能對付的。

若是,真任由其逃到人間,怕是為禍一方,屆時冥府脫不了幹系。

“我去追,此事穩下,不可在鬼市宣揚!”裴言話不多說,立馬消失在赤炎跟前。

鬼差恍惚的看着赤炎,“裴大人他……”

赤炎蹙眉,免不了擔憂。

估計裴言又在心裏埋怨他這個倒黴鬼了。赤炎默默的再次帶上馬面面具……

裴言的速度自然比那些鬼差要快得多。

穿過幽暗的黃泉,裴言發現那惡鬼對冥府甚是熟悉啊。

濃郁的鬼氣是裴言追查的線索,只是……他到底晚了一步。

此時正是人間白日,烈陽之下,裴言站在一處長橋之上,腳下河岸映着璀璨光芒。

裴言定定的看向河岸,河中閃過一絲黑色霧氣,他手起,河中頓時起了一道漣漪。

“唰”的一聲,一個白色的東西從河中跳出來……

水鬼跪在裴言跟前,身子隐隐發抖,如同水草的長發匍匐于水鬼顫巍巍的肩背上。

這動靜自然是凡人不可見的。

且看還有幾個作伴的書生從水鬼身上踩過去,有說有笑的。

裴言懶得耽擱,“可見一惡鬼路過?”

他能感覺到鬼氣彌漫,只是範圍太大,且那惡鬼似故意般,刻意在不同凡人身上留下鬼氣,導致他不得辨別。

水鬼結結巴巴道:“前面……前面舞坊……”

話音一落,水鬼便感覺到涼風拂過。他小心翼翼擡起灰白浮腫的臉,兩只眼睛黑漆漆的,臉上隐隐有這幾條青筋。

恍惚的捏捏自己的臉,真真吓死了。

還以為……還以為他的鬼生就要結束了呢。

他默默松口氣,經過日曬,身體略有恍惚,趕緊倒頭跳下河去……

裴言才不管三七二十一,徑直闖進那個連名字都沒來得及看的舞坊。

一進去,便是樂聲歌聲交織,他打量着這繁華的舞坊,目光定格于二樓的方向,那處的鬼氣最為濃郁。

不多想,追上去轉角時瞥見一片緋色衣角,他目光瞬凝,接着一行丫鬟穿過,弄得他不由耽擱一二。

且那幾個丫鬟見他眼生,又生得好看不免多看了兩眼。

裴言現在滿目怒氣,旁人着實不敢惹。

站在一處緊閉的屋子跟前,裏面似乎熱鬧得緊,女子撫樂之聲飄出來,裴言不帶猶豫的推開門。

撲鼻而來的異香,還未有何動作,兩個侍衛打扮的人拔刀出現在他跟前,“何人敢擅闖廂房。”

裴言看過去,一對上他的眼,兩個侍衛跟着了魔一樣放下刀乖乖的站在兩旁。

他徑直繞過飄搖紗簾,腳步踩在花紋精致的地毯上愣是一點聲音都沒有。

離撫樂之聲越發得近,那股鬼氣濃郁得令裴言懷疑那惡鬼已是何等修為。

推開又一扇內門,咔吱的聲音很是清晰,裴言走進去便收獲幾道目光。

“你是何人!”

一個年輕男子驚奇的從椅子上站起來,随之還有他旁邊那個白衣公子,正執着一杯茶頓在半空怔怔的盯着自己。

若換了平時裴言定會上前調戲那白衣公子一把,是因為對方……長得實在太……

等等,怎麽覺得有點眼熟?

這點兒想法轉瞬即逝,畢竟還有更重要的事兒擺在眼前。

內屋裏就兩個年輕公子,且屏風那邊還坐着一個撫樂女子,帶着面紗,露出一雙水眸,對于闖進來的陌生人同樣感到驚慌。

裴言注意到她身穿緋衣,眼中閃過狠厲。

此外,那女子身後還站着兩個丫鬟,裴言定眼不移。

氣氛一時緊張起來。

虞陽對于這位突然闖進來的男子,有生氣有不解,這怎麽看都像是來尋仇的。

可他自問,他的确沒有得罪過對方。

“這位公子——”

“啊!!!”

女子的聲音突然高漲,且見原本呆在她身後發丫鬟擡起黑霧般的眼睛,神色狠辣,只手穿透女子的胸膛,女子當場咽氣。

丫鬟瞬間移到虞陽身後掐着他的脖子。

裴言亮出判官筆,“本官覺得你比較适合灰飛煙滅。”他嘴角帶着殘忍的笑意,熟悉他的便知道這是他生氣的真正跡象。

阮瑾看着這一切,不知不覺間手中的茶杯已經被他捏碎,掌心流落出來的血正滴答滴答的落在桌上。

虞陽一時沒反應過來,目瞪口呆的盯着那女子屍體,這一切都發生在轉瞬間,超脫他的思緒。

“你……我……”虞陽不知道該說什麽,因為掐着他脖子的手令他渾身不敢動彈。

是因為丫鬟身上有一種可以壓制他發氣息。

那是來自于……黑暗和血腥。

丫鬟笑及耳邊,“裴大人是在威脅我嗎??”她輕輕靠在虞陽肩上,好不親密。

她一開口便是男子的聲音,吓得虞陽身子越發僵硬。

只有阮瑾保持鎮定,但他不能動,因為那丫鬟雖說着話,目光卻不經意瞥過他的頭頂。

裴言拿着判官筆在手中轉悠,“現在的問題是你在威脅我!”

丫鬟呵呵一笑,“這的确是個交易,裴大人應該不想再死一個或者兩個人吧?我記得冥官導致凡人身死,可是要受到懲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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