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有。”

這不,眼睛更亮了。

裴言自認為來了這裏他就變成了一個俗氣的人,“只要五殿下同意我就沒問題。”

寧晔嗯了一聲,餘光不禁多留在那副畫上。

說是教畫,第二天裴言就跟着去了,五殿下所在的宮殿離宮門不算太遠,裴言被寧晔帶着倒是沒什麽拘束的感覺。

歸鶴依舊和氣,見到裴言禮數周到。

寧晔不放心般對裴言交代一二,方才離開,好像很忙碌的模樣。

歸鶴看破他的想法,在旁道:“近日巫師大人的确忙碌了些,有諸多事宜同父王商議。”

裴言其實想問問具體的,後一想應該是關乎夏國朝政,他現在的身份是一介平民,是沒有資格過問的。

哪知道歸鶴突然笑了,“裴公子是想知道巫師大人最近在忙什麽吧?”

裴言突然覺得這位五殿下察言觀色的本領不錯。

歸鶴道:“其實沒什麽機密的,是巫師測算近段時日邊疆不大穩定,祁淵祁将軍剛剛歸來,眼見着又要被父王遣派回去,心中不滿,也就讓父王和巫師煩惱着,想着該如何讓祁将軍動身。”

這種事被歸鶴這樣告知,裴言還有些受寵若驚,他只是呵呵一笑,“我一介小民,對這些不了解的。”

歸鶴搖首,“能同巫師大人稱作好友至交定然不會是普通人,裴公子莫要自謙。”

嗯……他真的沒有自謙啊。

“時辰不早,不如咱們學畫吧。”裴言指着桌上擺着的上等畫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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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他不想再做方才的提及,歸鶴了然于心點點頭。

歸鶴是學過畫的,只是不算精湛。一開始裴言講解些許,可等到歸鶴下筆時候,他暗暗驚訝,因為歸鶴所畫……竟是寧晔,這也就算了,他的畫跡……熟悉到讓裴言想要捏捏眉心冷靜會兒。

這……不是個原先在師父暗閣裏那小冊子上畫的一模一樣嗎?

且,開啓那盒子的鑰匙正是那狼牙。

裴言忍不住多想。

時間對于他而言過得極慢,一直等到寧晔回來,才将他領了回去。

馬車上,裴言無力癱在一旁,心中仍在思索這個問題,那小冊子上畫得十分齊全,也就是說歸鶴見證了一切,王室名錄上還沒有歸鶴的名字,他不得不多想歸鶴和寧晔的關系。

不是他不相信寧晔,而是自打到這兒以來,他能感覺到寧晔對歸鶴是有關心的。

在這點上他承認自己小心眼,可若是寧晔對其他人都充滿關懷,他一點都不介意。可唯獨是……歸鶴。

“你似乎有話想對我說?”寧晔看了他半天率先開口,馬車正穿過鬧市,鬧哄哄的,裴言的确有話要對他說,“你知道歸……五殿下今日畫畫都畫的什麽嗎?”

寧晔疑惑。

裴言舔舔幹澀的唇瓣繼續道:“畫的都是你。”

寧晔沉默不語這是與裴言想象中不同的反應。

“你這是什麽反應?”

寧晔擡首望着他,正欲說話,馬車突然停下來,裴言一個沒穩撲寧晔懷裏去了。

“怎,怎麽回事兒?”裴言磕到自己額頭,搖搖晃晃的從寧晔懷裏正立起來,撩開簾子,才發現馬車前正停留一個高大人影———祁淵。

裴言立刻放下簾子回歸自己的位置。寧晔尚處于本來懷中滿懷又空空如也的怔愣中,裴言道:“外面有人,估計是找你的。”裴言老實說,那架勢怎麽也不像來找自己的。

寧晔回神,走出馬車,裴言撩開旁邊的簾子,透過縫隙看寧晔和祁淵兩相對峙。

方才突然不過一個照面,陽光太盛祁淵沒瞧得清楚,當然也沒放在心上。

寧晔站在祁淵門前,“不知将軍何意。”

祁淵忽而拔出腰間佩劍,鋒利劍刃直逼寧晔脖頸,大街上突然發生這種事,旁邊百姓紛紛落跑,裴言不覺捏緊簾子細細盯着那邊方向。

寧晔微微垂目,瞥了間脖頸間的鋒刃,面色依舊淡然。

祁淵冷冷一笑,“本将軍真是小瞧你了,當年沒能阻止你進入朝堂,如今你真當自己是個巫師了嗎?你的那些騙人的把戲,本将軍可不會信。而今又口出妖言,意圖支開本将軍,你的那些心思本将軍一清二楚。”

“星象之說未必是我胡謅。”寧晔回道。

祁淵劍刃偏了一些,裴言緊張的不小心動用了法術,導致祁淵的劍刃被一道力量打落。祁淵恨着眼看着地上的劍刃,“你又在使什麽邪術!”

寧晔餘光瞥了眼馬車,回道:“話已至此,将軍若不信,我也無他法。”他說完撿起地上的佩劍遞給祁淵,祁淵心頭火氣難消,一把抽過佩劍,不知是否故意而為,在寧晔手心劃出道血痕來。

轉身上馬奔馳而去。

回到馬車上,裴言抓起寧晔的手心看着,血淋淋的,忙的撕掉衣角布條給他包紮起來,“你幹嘛不躲?堂堂一介仙君還被一個凡人欺負了去?”

寧晔只是看着他低眸細致的包紮,裴言長了一雙極為漂亮的眼睛,每眨一下,仿佛能鑽進旁人心頭一般,此刻卻是平淡如湖水,不是不好看,而是好看之中帶着從未出現過的心疼。

寧晔轉過頭去,眼中卻稍縱即逝一分笑意,可惜裴言專注于他的傷口,壓根沒看到這一幕。

回到府上,裴言便盯着寧晔去休息,雖說知道這點小傷于他不礙事。可眼睜睜看到寧晔受傷,他還是有些愧疚,如果他當時就出手的話,也不至于……

接下來幾日裴言日日陪伴歸鶴作畫,讓他松口氣的是歸鶴沒有再繼續畫寧晔,改畫花花草草之類。

“明日,裴公子可暫且休息一日,不必前來。”準備回去的時候,歸鶴來了這麽一句。

裴言疑惑看着他,歸鶴開口解釋,“明日是我生辰,我想好好陪陪母妃。”

裴言理解般颔首,“那……殿下生辰快樂。”

歸鶴笑笑同他揮揮手,算是告別。

想到是歸鶴生辰,裴言還有驚訝,算起來兩人其實相處不錯,除了扯到寧晔的,當然也有可能是他自己胡思亂想,畢竟歸鶴坦蕩模樣,倒顯得他小氣了。

回去之後裴言就立刻畫了一幅生辰祝賀圖,他身上沒什麽值錢的寶貝,想着這畫能聊表心意,歸鶴應該不會介意。

第二日,寧晔要進宮之時,被裴言堵着,拿出那畫:“把這個帶給五殿下吧,他今日生辰,我也沒什麽拿得出手的。”

寧晔看着他手中的話,猶豫着接過,“你……你很喜歡為別人作畫嗎?”

主要是他一想到裴言作畫是不需要一點一點參照的,而是他每次畫的時候腦子裏肯定會想畫中人的音容笑貌……

這麽一想,寧晔心底有點不舒服。

裴言沒覺得他這話問得有什麽問題,“還好,只是偶爾。平日裏我很少畫畫的。”

這回答更讓寧晔不适了,最後只好點頭道:“我會交給歸鶴的。”他說完便頭也不回的離開,裴言不解的抓抓腦袋,“走那麽急幹嘛……”

突然不去教歸鶴畫畫,裴言竟然覺得閑暇無比,無所事事很是無聊。他也不知道之前自己是怎麽過來的。

寧晔也不在,裴言閑得只好自己出門走走。

可能是出門沒算上一算,沒走多久,他就被人撞得差點原地轉上幾圈,這荒僻小巷,突然冒出個人來确實挺吓人的,來人撞了他要跑,裴言準備說道幾句的時候,聽到前面傳來一大批腳步聲,怔愣之際,撞着他的年輕男子一把抓着他躲進旁邊的水缸中。

“你……唔!?”裴言被人緊緊捂住嘴,瞠目看着身邊這個食指點嘴的男子,男子穿着錦緞衣裳,一表人才,瞧來斯斯文文,家境不錯的模樣,怎麽如此唐突失禮!?

裴言暗暗翻了個白眼,等到大批人馬奔跑而過,裴言才揮開這位公子的手,“這位公子,你是被人追殺嗎?”

唐逾喘着粗氣,俨然跑了許久的模樣,倆人站在缸裏面面相觑,唐逾好哥倆的攬住裴言,“我不是被人追殺,我是被人逼着回去成親……”他有苦難言的擺手跨出大缸,“方才沖撞公子,失禮失禮。”

裴言跟着跨出來将将站穩,唐逾好似聽到什麽,面生警惕,“那什麽,公子……我,我就先走了,有緣再見。”他忙的一溜煙兒跑了。

“這……”裴言嘴角抽動,眼見着一行人馬從跟前略過,忽而一個帶頭返回來,“這位公子不知可否見一位青衣公子路過?”

裴言猶豫着擡起手,那夥人便認定他所指的方向,“多謝公子。”

眼見那夥人風風火火,裴言無奈放下手,“我還沒指呢,你們就知道了?”他喃喃自語,覺得沒意思,折騰來折騰去時辰差不多便回去了。

坐在大門口,這架勢十分像讨債的。望着寧晔回來的方向,他體會到什麽叫做望穿秋水。

盼呀盼,終于在一片夕陽之中看見熟悉的馬車。他揚起笑容站起來,等着……沒想到,寧晔走下來之後,身後還有一人便是……歸鶴。

在府門前相遇确實很奇怪。

“怎麽在這裏?”寧晔疑惑問道,身後的歸鶴笑笑:“裴公子的畫我很喜歡。”

裴言定然不會說他在這兒等他等了兩個時辰,轉而開口,“剛好回來,就遇見了,挺巧的。”

寧晔颔首了然,“進去吧。”他說道。

說完率先移步,裴言心想着昨日歸鶴不是說要陪他母妃的嗎?怎麽來巫師府上了,他雖覺疑惑,卻未多問,只是走近歸鶴時,發現他腰間多系了一物件。

裴言內心沉了沉,目光瞬間冷了下去,看了眼走在前面的寧晔,他僵硬着臉轉首同歸鶴說道:“殿下腰間這狼牙挺精致的。”

歸鶴被他這麽一誇有些驚訝,随後化為笑容拿起那狼牙,眉眼皆是笑意,“是巫師大人贈與我的生辰禮物,說是保我平安的。”

“……巫師……巫師大人有心了。”裴言眼角不禁泛了紅,強撐着內心滿腹失落。

到了廳堂,寧晔便對裴言說道:“我同殿下去書房一趟,飯菜上來你先吃。”

裴言屁股剛坐下就給他來這麽一句,手指搭在膝上暗自使力控制着自己,維持着正常神色,咬着牙點頭。

眼見寧晔和歸鶴往書房而去,消失在轉角,裴言忍不住站起身,這突然的動作吓到端菜的丫鬟。

“裴公子你去哪兒?”丫鬟問道,回答她的只有一個背影。

丫鬟不免困惑,以往吃飯的時候,裴公子明明最高興的。今日這麽這般生氣,莫非是不滿意今日的飯菜?她掃了眼桌上菜肴,精致飄香,和以往無甚差別呀……

……

裴言憋着一口氣,夜路走多了他已經習慣了,月黑風高,胡亂走着不知道走到哪裏去了。

街巷之上還有逗留的百姓,那種熱鬧喧雜之聲,裴言走在人群中只覺得自己是個異類,他根本不屬于這裏。

或者說,這裏的一切都不屬于他。

包括……寧晔。

他是寧晔,只是不是喜歡自己的那個寧晔。

他現在還不知道在這中間到底發生了怎樣的事兒,不過……他知道他想那個一心只為他的寧晔了。

小路越走越偏僻,以至于人煙越來越稀少。

“救……救命……救命啊。”

求救的聲音虛弱傳來,在這寂靜的夜裏十分明顯,裴言頓住腳步,撇開方才的心思,這會兒站在橋頭,看着周遭,他感覺到了……妖氣。

不好!

唐逾不停的往後退,身後便是急流的河面,面前是吐着信子亮着綠眼睛的陌生男子,“你……你別過來!”他顫抖着聲線,只要一步他就會跌落下去,但他不會水性啊……

這幾日聽父親提及過,城中不大太平,有妖魔出沒還叮囑他要小心,沒想到今朝倒黴真被他給碰上了。

“把你的心髒給我……”男子沙啞着聲音,猶如暗夜修羅來取人命,他揚起手,唐逾整個身體就淩空升起,仿若一只無形的手掐着他的脖子,說不出話來。

“救……命啊……”他眼中的絕望盡顯……

作者有話要說:裴言氣得叉腰:等我回去之後再好好收拾你!

寧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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