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林氏 的确她有百般不是

林氏這些話,讓秦月卻沒了想法。

她與容昭成親說起來是有五六年了,可前面幾年都是聚少離多,容昭多數時候都是在北邊帶兵,也就是今年秋天才調任回京城來——就算調任回來了,也并非是天天都在家中,多數時候還是在京郊的大營中,回來府中時候屈指可數。

生兒育女這種事情,憑她一個人是辦不到的。

林氏說這些,便只讓她感覺到厭惡了。

可世上拿捏女人的無非便也就是這麽幾條,做人妻子,生兒育女,相夫教子,對丈夫是輔佐,對兒女是教養,她便是兩樣都缺。

故而林氏這麽說,她也無法反駁。

林氏見她沒了聲音,面上倒是露出了顯而易見的輕蔑,她又問道:“昭兒這次是去哪裏,什麽時候回來?”

秦月抿了一下嘴唇,道:“不知什麽時候回來,将軍沒有與我說起。”

林氏眉頭立起來,眼睛都瞪大了:“你說你身為妻子到底做了什麽?連自己夫君去哪裏、什麽時候回來都不知道?你便只是在歪門邪道上用心思,不知道怎麽做正事了?現在這家還有我替你管着,将來要是讓你來管家,這家裏上下怕不是要一團亂!”

“将軍不說……應當是有他的打算。”秦月艱難地解釋了一句,可這話說出口了,她又失了繼續說下去的心思。

無論她怎樣說,林氏也都是不滿,她再多說也無益。

“夫妻一體的道理你知不知道?他有他的打算,你是他的妻子,你去關心他,主動問問,他難道還會瞞着你?”林氏眉頭緊皺,“你這個将軍夫人實在太失職。”

秦月心裏堵得慌,她低着頭,只一徑聽着。

這時,外面傳來了腳步聲,來人直接打了簾子進來,未語先笑,聲音清脆:“嬸嬸,一會兒我們出去打雪仗好不好?”

秦月擡眼看去,便見那人自在地在林氏旁邊坐下了。

是容莺,容昭的侄女,也是林氏的親孫女。

或者是因為有血緣關系的孫女到底是不同的,林氏此刻臉上神色都柔和下來,她拉着容莺的手摩挲了一會兒,心疼道:“手怎麽冷冰冰的,這麽大雪,不要在外面貪玩。”

容莺笑道:“也就是剛進來的時候團了個雪球,都沒怎麽玩呢!想和嬸嬸一起玩。”頓了頓,她嬌憨地一頭紮到了林氏懷裏,撒嬌道,“好不容易才下了這麽大的雪,我已經說服了二叔讓他把前院那一大塊空地的雪都留着,今天正好打雪仗呢!”

林氏看了秦月一眼,欲言又止了一番,最後只拍了拍容莺的手,道:“我與你嬸嬸還有幾句話說,你到外面去等等。”

容莺卻不願意,她嘟着嘴不開心道:“祖母,叔叔不在家裏,家裏又有什麽重要的事情非說不可?”

“你小孩兒不懂,先出去。”林氏推着容莺站起來,“你也別整天惦記着玩耍,該念書還是要去念書,不能懈怠。”

容莺沒法子,她看了秦月一眼,只好先出去了。

林氏看着容莺出去了,目光才轉而看向了秦月,她語氣冷漠了下來:“有些話我說多了你也不愛聽,你只記得,你現在是将軍夫人,可你有将軍夫人的樣子嗎?”頓了頓,她也沒有給秦月再說什麽的機會,繼續又道,“你與昭兒成親這麽多年,我也看了你這麽多年,你那點見不得人的小心思我一清二楚。等明年開春了,我便與昭兒商量了,準備與他納幾房妾室,好給容家開枝散葉。”

秦月怔住,她萬萬沒想到林氏竟然是有這樣的打算。

“你不許嫉妒,也必須勸着昭兒同意納妾。”林氏盯着她的眼睛,“你要明白你的身份,還有你的出身。”

秦月不想答應,沒有哪個女人願意和別人一起分享自己的丈夫。

林氏大約是猜到了她的想法,她又道:“你回去好好想想,若是執意不肯,依着七出的規矩,你也不必在容家繼續留下去。”

秦月下意識握緊了拳頭,長長的指甲似乎紮進肉裏面,她卻感覺不到疼痛。

她擡頭看向了林氏,有那麽一瞬間她想問一句為什麽,可忽然之間她又有些洩氣。

的确是她出身差配不上容昭,的确是她多年無出,的确她有百般不是。

她愛容昭,所以應當希望他能過得更好,她應當給予報答和包容,她給不了的,便應當依着林氏的意思,讓旁人來幫忙。

林氏厭煩地看了她一眼,最後道:“你出去吧,既然莺兒想和你玩,你便好好陪着她。這些話不要叫她知道。”

秦月于是起了身,勉力笑了一笑,也不知還能說什麽,便只往屋子外面走去了。

外面下雪,屋子裏面有炭盆,便感覺不到寒冷。

枇杷見她出來,便迎了上來,正想說什麽,便看到她手心裏有斑駁的血跡,頓時愣住了。

“夫人,這是怎麽了?”枇杷小心地把她的手捧起來看,見到長指甲上那點點猩紅,一時間似乎是猜到了原因,剩下的話便全都咽了下去。

秦月順着枇杷的動作看了一眼自己血肉模糊的手心,這會兒才後知後覺地感覺到了疼痛,她看了一眼外面的雪,道:“指甲太長了,回去剪了吧!”

“咱們屋子裏有白藥,抹上就好了。”枇杷把搭在手裏的鬥篷給秦月披上,“方才大姑娘說她在前院等着夫人去打雪仗,夫人手上有傷,還是不要去吧?”

秦月恍恍惚惚地把鬥篷的帽子給拉上就往外走,也沒接枇杷遞過來的手爐,道:“也無妨,這點小傷,等會回屋就好了。”

枇杷沖上前去,把手爐塞到了她手裏,又從門口的小丫鬟手裏接了傘,她往屋子裏面看了一眼,心裏琢磨着大約又是老夫人說了什麽惹了秦月不高興,便低聲勸道:“夫人,老夫人是古板些,以前容家家大業大,她還就記得從前的光景呢,說話或許難聽。夫人,您別和老夫人多計較。”

秦月垂眸,北風吹在臉上,讓她無比清醒。

容家從前的确是家大業大,容昭的祖父,容昭的大伯都曾經做過太尉,林氏當初是太尉夫人,她見慣了富貴,也見慣了權勢,所以她從來都不喜歡她。

這種厭惡和不喜只是因為她太低微。

可出身無法改變,她便就是個孤女,若當初她逃出來之後直接在河裏淹死了,或許就不用有今日的種種難為。

回到屋子裏面先剪了長長的指甲,枇杷又翻了白藥出來給她把手心給包紮起來,因為指甲太長,這傷口看起來有些猙獰,不過并沒有動了筋骨。

容莺聽說她手受傷,便直接到她屋子裏面來看她。

和林氏不一樣,容莺倒是十分可愛——應當是因為這幾年她一直照顧她的緣故。

她與容昭成親的時候,容莺還是個十歲的小姑娘,現在倒是已經長得亭亭玉立了。

看了看她包紮起來的手,容莺老氣橫秋地嘆了口氣,道:“祖母肯定又說難聽的話了,嬸嬸,你別和她生氣。”

秦月讓枇杷送了糕點茶水上來,溫聲笑了笑:“沒生氣。”有些話她肯定是不能與容莺這樣的小孩兒說,何況容莺又是下一輩了,沒道理叫她知道那麽多事情,“就是不好沾水,沒法陪着你玩。”

“等會找二叔,讓他陪着我玩。”容莺倒是不以為意的,“反正二叔在家也是沒事,我看他早上還在他院子裏面堆雪人呢!”說着,她看着枇杷送了茶點上來,便伸手給秦月倒了茶,又道,“嬸嬸,你教我做上次你給我做的那個繡球吧?上回我出去和張家姐姐一起玩耍的時候,她可羨慕我那個繡球了!我想自己也學着做一個!”

聽着這話,秦月心裏一直繃着的弦松弛了一些,她便向枇杷道:“把上次還沒做完那個找來,正好可以讓大姑娘看看。”

枇杷應聲而去。

容莺笑道:“嬸嬸,你等會就教我做,我肯定一教就會,你不要動手了。”

“好。”秦月摸了摸容莺的腦袋,輕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不一會兒,枇杷便抱着個簸箕過來了,裏面放着的便是還沒做完的繡球,還有各色配線和用來填充絲絮等物。

容莺開心地接了過來,先研究了一會兒要怎麽拼接上去,然後又看了看那用來填充的絲絮幹菊花之類的,好奇地翻了一翻,看向了秦月:“想要沉一點,往裏面填什麽?石頭?”

秦月聽着這話忍不住笑起來,道:“用石頭怕是不行,那是要砸死人了。若是要沉一些,用決明子或者荞麥殼吧!”說着,她便讓枇杷去找了一小袋子荞麥殼過來。

等着枇杷找來了荞麥殼,容莺抓了一把掂了掂重量,滿意地點了點頭:“這個好,比上次用絲綿的重。”

“大姑娘這是想用繡球砸人?”枇杷在旁邊笑着打趣。

容莺笑道:“正是如此,之前那個太輕了,砸出去都是軟綿綿的。”

有容莺陪着,又有了事情可做,秦月暫時把一腦子亂紛紛先抛到一旁去了。

到了晚間時候,她洗漱之後躺在床上,林氏所說那些便全部都翻湧出來。

她情不自禁在想,若是林氏要給容昭納妾,容昭自己會同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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