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容昭 看着我,我才是你夫君

秦月把她院子裏面那些嚼舌根的下人都處理了的事情傳到了林氏耳中,林氏雖然厭惡秦月,但她也知道這些下人不能多留,于是便又趕在年底前把府內上下梳理了一番,這麽一來府中下人倒是安分了下來。

而秦月準備寫給容昭的信反反複複斟酌了許久,終究還是沒寫完,也沒有寄出去。

或者如容莺想的那樣,寫了信讓容昭來出面解決是最好的——如若他真的願意解決的話。

可若他并不覺得林氏給他納妾是什麽壞事,那她的信在看他看來會是怎樣的呢?

她不敢想。

天氣一天天變冷,雪越下越大,帝京仿佛都要被雪湮沒了。

林氏攢了厚厚的冊子,就等着容昭回來讓他過目,秦月便只當做什麽都不知道一樣,每日裏也就是按部就班過日子,得過且過便是如此。

每一日都變得漫長又煎熬,她常常手裏做着針線便開始發起愣來。

她想起來很多小時候的事情,她想起了面容模糊的母親,也想起來只剩下一個模糊輪廓的父親。

她在八歲的時候一夜之間失了雙親,之後跟着叔叔嬸嬸過日子,叔叔嬸嬸嫌她多餘,但又因為秦家的名聲不得不撫養了她,所以叔叔嬸嬸對她并沒有什麽好臉色,自然也不會心疼她年紀小就隐瞞那些她不應當知道的事情。

她現在還能回憶起嬸嬸不耐煩的語氣,她道:“你娘就你一個姑娘,她自己也知道對不起秦家,所以投井死了,誰知道你爹也跟着去死了呢?說到底就是你的錯,你要是個兒子,你娘也活着,你爹也活着,全是你的過錯!你想想你爹你娘,還有臉在這裏站着做什麽?去幹活會不會?你以為你還是秦家的金枝玉葉的大姑娘呢?”

她跟着叔叔和嬸嬸一起過了七年,這些話反反複複翻來覆去聽過許多遍,她都以為自己已經忘記了,卻沒想到又過了這麽多年反而又想起來。

她甚至想起來自己模糊記憶中的母親,她想起來母親曾經撫着她的頭發嘆氣,也曾抱着她黯然神傷。

當年不懂的種種,在過了十幾年後,終于後知後覺地明白過來。

如果一個人的日子變得沒有盼頭也沒有希望更沒有辦法掙紮,那便容易想要放棄,她不知道她的母親當初到底在遭遇什麽,但她想,那一定是讓她感覺到徹底的無望了。

就好像當初她為了逃婚跳進洶湧的河水當中。

也好像現在她開始感覺到在容家的一呼一吸一飲一食都讓她感覺到快要窒息。

容昭是在一個大雪夜晚回來的。

她躺在床上照例沒有睡意,聽着外面的動靜便坐了起來。

約是聽到了裏間的動靜,容昭便推門進來,他肩膀上還帶着細碎的雪粒,見她在床上坐着,便上前來抱了她一下。

“這麽晚了怎麽還沒睡?”他呼吸之間都是淩冽寒意,凍得她忍不住瑟縮了一下,于是他便松開她,笑着道,“我去換了衣服再過來。”

他這麽說着話,枇杷便帶着人進來把暖閣裏面的燈都點上了,裏裏外外燈火通明,便讓她能看得清楚容昭這會兒身上果然還是穿着官袍的。

遲疑了一會,秦月還是從床上下來,披了件厚衣服就出了暖閣,進到次間,正好就看到容昭赤膊上身披散了頭發,手裏拿着個布巾在擦頭發上的雪珠。

枇杷等丫鬟們都退到了屋子外面,次間裏就他一人。

一擡頭看到她出來,容昭便把手裏的布巾遞給她,又轉了身背對着她,口中笑道:“來幫我擦擦。”

秦月接了布巾上前來,安靜地替他把濕頭發一縷一縷擦幹,又拿了旁邊的梳子把打結的地方都梳開。她看了一眼外面枇杷等人的影子,抿了一下嘴唇,想要說什麽,但又一時間覺得無話可說。

“都快三更了,我以為你早就睡了。”容昭擡頭看她,“是我吵醒你了?還是你沒睡?”

秦月手中動作停頓了一下,目光也躲閃了一下,才慢慢道:“沒睡。”

“家裏有什麽事情嗎?”容昭轉了個身,拉了她在自己懷裏坐了,他雙手環抱了她的腰,眉頭微微跳了一下,“怎麽瘦了這麽多,最近沒有好好吃飯?”

“伯母打算給你納妾。”想了一會,她還是直接把這話給說了,放在心裏便會一直想,既然他已經回來索性便也不再多猶豫——無論是什麽事情總會有一個結果的。

這話倒是讓容昭忍不住笑了一聲,他扳正了她的肩膀,讓她與他對視:“伯母就是幫忙理一下內宅那些瑣碎家事,納妾這種事情她說了不算。”見她還只是垂眸不看他,他又摟着她搖晃了兩下,“看着我,我才是你夫君,我說了算。”

秦月擡頭看他,便也看到他眼中的笑意,這麽一瞬間她感覺松了口氣——至少沒有那麽難過了。

“我不打算納妾的。”容昭看着她,“要那麽多女人做什麽?”

秦月咬了一下嘴唇,有那麽一瞬間她眼眶有些酸脹。

容昭伸手撫了一下她的頭發,捧着她的臉龐,在她唇上親了一下,又引着她的手摸到肩膀上的那個牙印,道:“有你了,哪裏還敢有別人?你看上次你咬的還沒好呢!”

這話一出,秦月的臉漲得通紅,她下意識便把手裏的布巾糊到了容昭臉上,起身就要走。

容昭笑着拉住她,按着她在他身上坐好了,又随手把那布巾丢到旁邊的銅盆裏面去。

秦月掙紮了一下想要走開,卻一時間又不知道手往哪裏用力才好,最後被容昭拉住往下按住,才紅着臉不動了。

“我很想你,所以趕着回來見你。”容昭擡頭看她,又低頭在她身上吻了一下,“你想我沒有?”

“……沒有。”秦月用力咬住了下唇。

“真的一點也沒有嗎?”容昭抱着她站了起來,慢慢地朝着暖閣裏面走。

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吓得秦月一下子抱住了他的脖子,身上披着的那件厚衣服落在地上,便只剩下了一件單衣。

回手把暖閣的門給關上,他親上了她的脖頸。

大雪紛紛揚揚,外面冰天雪地,北風肆虐,屋子裏面燒了地龍,便是一片洋洋暖意,仿佛春天。

秦月仰躺在床上,用力抓了一下容昭的胳膊,又被容昭反過來扣住她的手,與她十指交握。

新換的床帳是百合花的紋樣,搖晃之間,那銀絲線繡的百合花一時鮮活一時模糊。

“你有沒有想我?月兒,你想我嗎?”容昭忽然停下來問道。

秦月擡腰迎了一下,拿眼刀剜他,咬緊了嘴唇不說話。

容昭眼睛彎了彎,笑起來:“那……我想你就夠了,我每天都在想你。”

兩人折騰到了後半夜,快五更時候,容昭給她套了衣服,又抱着已經睡熟過去的秦月從暖閣的大床上挪到一邊的小床上。

把大床上亂糟糟的被褥都卷起來放到了次間去,又從櫃子裏面翻了全新的被褥出來鋪好,然後才把小床上的秦月挪回去,他打了個呵欠,上床放下了床帳,摟着懷裏的女人便閉着眼睛也睡了過去。

容昭回來的消息第二天早上才在府中傳開來。

林氏皺着眉頭聽着嬷嬷說了容昭半夜回府就去了正院,到如今都還沒有出來的事情,臉上神色十分嚴肅。

正想要說什麽,便聽着外面說容昀有事情過來找她,林氏抿了抿嘴唇讓嬷嬷先退下了。

容昀比容昭年紀小,在府中是幫着管了一些事情,容昭不在京中時候,那些人際往來之類便都是由他來出面的。

他進到了屋子裏面,先向林氏笑着行了禮,然後便說明了來意:“伯母,大哥說要清一個院子出來,說是府裏要留一位貴客暫住一段時間。”

一聽這事情,林氏便也認真起來,問道:“可說了是什麽貴客?有什麽要求沒有?”

容昀笑道:“這倒是沒說,大哥只說是找個單獨的清淨些的院子,外人不要打擾那種。”

林氏想了想,便道:“那把東北角的那個桃花苑收拾出來,你看行不行?那邊是早年你們祖父還在的時候建的,小巧玲珑,幽雅安靜,也不會有人去打擾。”

“那便聽伯母的。”容昀笑着說,“我這會兒過去先與大哥說一聲,就不陪着伯母說話了。”

林氏點了點頭,只囑咐道:“今天外面下雪路滑,你要小心些,也別穿太少了,免得生病。”頓了頓,她想起來容昭,又嘆了口氣,“見到你大哥,與你大哥說,讓他多注意身子,別仗着年輕就胡來,知道嗎?”

容昀只笑着應下來,與林氏又行了禮,便往外面去了。

見容昀走了,林氏便讓身邊嬷嬷重新過來,吩咐了她們讓人去把桃花苑清理打掃了,然後把裏面的物事都換新。

“給昭兒納妾的事情先放一放。”林氏慎重地囑咐了身邊的嬷嬷,“既然有貴客要來暫住,這些事情就不好拿出來。再有,去個人往正院去,告訴秦氏最近也要懂規矩一些,不能像之前那樣只知道纏着昭兒不放。”停頓了一下,她又仿佛有些不放心了,又道,“算了,這話我親自與她說,免得她不把你們這些人放在眼裏,左耳進右耳出。”

秦月醒來時候已經快到中午,身邊容昭早就不知去了哪裏。

聽着動靜,枇杷進到屋子裏面來,臉上表情有些微妙。

她扶着秦月起身穿衣,輕聲道:“夫人,老夫人就在外面等着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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