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公主 你不要去打擾嘉儀公主
隐瞞應當是讓人感覺到難過的。
因為這意味着疏離。
秦月下意識蜷縮了一下手指,她擡眼去看容昭,半晌不知說什麽才好。
能說什麽呢?
她應當是要難過要生氣的,可他這麽坦然,都讓她感覺或者是她錯了——是她貪心是她奢求,才會有這麽多的煩惱。
容昭讓幾個丫鬟把放在正廳的幾口箱子給搬了過來,然後起了身,又讓她們都退出去。
打開箱子,他向她招了招手,道:“來看看你喜歡嗎?往少梁跑了一趟,那邊也沒什麽值得帶回來的,便讓人往北狄去弄了一箱皮子。”
秦月慢慢地站起來,走到了他身邊來,看到了一整箱的各種皮子。
“有塊狐貍皮特別完整,我之前想着或者可以給你做個圍脖,或者手籠也可以。”容昭彎腰在箱子裏面翻了一會兒,果然找出來一條火紅的狐貍皮,他看到秦月走過來,便擡手在她身上比了一下,滿意地點了頭,“我想着這個紅色就襯你。”一邊說着,他把這狐貍皮随手就塞到秦月手裏,又在箱子裏面翻出來一張黑不溜秋的熊皮,拎起來只怕是要比人還要大了,他回手就往秦月身上披了一下,笑道,“這個可以給你做個鬥篷,這種大雪天出去就不會冷。”
“給伯母或者莺兒吧,去年做的衣服都還沒穿完。”秦月擡頭看他。
容昭笑着把那張熊皮放到一旁去,又從裏面翻了一張出來,笑道:“伯母和莺兒自然也有,這些是給你的。”他抖了抖手裏的皮子,又道,“這個也可以做個鬥篷,多餘的做個帽子也好看。”
秦月抿了一下嘴唇,在旁邊坐下了。
她看着容昭興高采烈地把那一箱子皮子挨個拿出來給她看,又認真地說了能做什麽衣服,接着又拖了旁邊另一口箱子過來打開,裏面滿滿當當都是各色寶石,紅藍綠紫黃,在燭光之下幾乎要把人的眼睛給閃花了。
“這些給你去做首飾,明天讓二弟給你送圖樣來選,選好了就讓人去做,等過年的時候進宮谒見還能用上。”容昭回頭,看着秦月只是在旁邊默默看着,便笑着拿了一塊巴掌大小的紅寶石過來逗她,“這個讓人磨一磨,給你做個墜子,怎麽樣?”
秦月忍不住還是笑了一聲,道:“這麽大,挂在哪裏都嫌累贅。”
“終于笑了,所以剛才是怎麽不高興?”容昭随手把那塊寶石放在了桌子上,“有人惹你了?二弟與我說家裏面有些下人不聽話所以遣散出去,那些人是在你面前亂說話了嗎?”頓了頓,他在旁邊坐下,又拉着她坐在自己身上,“別為下人生氣,不過都是下人而已,不喜歡就換掉。”他輕輕地捧着她的臉頰,語氣是耐心的,“反正家裏面也不用你操心什麽,有事與伯母說一聲,她替你做主就是。”
“伯母……其實并不太喜歡我。”秦月沉默了一會兒,有些話她從前婉轉暗示過,但容昭似乎并不太明白,這次若說得直接,他到底能不能懂呢?“有些事情……我也不知要怎麽與伯母說。”
“沒法與伯母說,就和二弟說一聲。”容昭笑着說道,“你在家裏就只管自在過日子就行了,那些瑣事也不用去理會。”一邊說着,他一邊彎腰從箱子裏面又抓了一把寶石散在了桌子上,“年底了各府宴席多,到時候你不是也要去的?首飾衣服都要早些備好了,免得被人笑話。”
秦月低頭去看桌子上那些亮晶晶的石頭,一時間也不知能說什麽了。
她也不想聽容昭再說這些事情,她感覺心底壓着一團火。
拉了一下他的手,她在他身上轉了個方向,胡亂地親了一下他的臉頰。
容昭很快便丢開了那些石頭,熱烈地迎了上來。
第二天一早醒來時候又照例沒見着容昭的人。
枇杷進來伺候她起身的時候只說是他一早上就起來,換了朝服就出門,應當是進宮去了。
聽着這話,秦月看到擺在屋子裏面那幾箱東西,心中只覺得煩悶得很,便只讓她們把這些都收起來。
她越來越厭惡自己,她似乎已經變成了連她自己都讨厭的那種人。
枇杷見她臉色不好看便也不敢多勸什麽,只讓丫鬟們把那些都收拾進了庫房裏面去。
吃過了早飯,她在屋子裏面拿了棋譜出來對着棋盤擺,這黑白子還是她很小的時候跟着父親學過一些,其實只懂一些皮毛,對着棋譜擺也未必能領會太深,她平常也不喜歡玩這棋子,只是她發現那些針線瑣事已經沒法讓她停下來去想那些不該想的事情,或許跟着棋譜絞盡腦汁,便沒有餘力去想其他了。
快到中午時候,她忽然看到枇杷匆匆從外面進來,又讓屋子裏面的丫鬟都到外面去,關上了門,才低聲向她道:“桃花苑那位貴客的身份打聽到了,是公主。”
秦月愣了一會兒,拿在手裏的棋子都忘了落下去,直愣愣地看向了枇杷:“公主?”
“是之前和親去北狄的那位嘉儀公主。”枇杷聲音壓得很低,“早上時候桃花苑裏面來了宮裏的人,所以這會兒便都知道了那位是公主。”
“和親去了北狄,現在又回來了?”秦月慢慢地把棋子放下了,“是北狄出了事情?”
枇杷想了想,道:“北狄的事情也不清楚,将軍這兩年就是在邊疆與北狄打呢,可能是打了勝仗,就把當年和親的公主給接回來了?”
秦月詫異地看了枇杷一眼,道:“有這樣的規矩麽?從前沒聽說過和親的公主還能回來的事情。”
“不知道。”枇杷老老實實地搖了搖頭,“大家是這麽猜的,可究竟是為什麽,也不知道。”
一時間秦月心裏湧出了無數個問題,為什麽這個公主會到容府來?去和親的公主為什麽還能回來?她回來了不應當是回宮去嗎?在容府暫住是要暫住多久?這個嘉儀公主到底是什麽來頭?從前為什麽都沒有聽人說起過?
但顯然枇杷沒有辦法給予她任何解答,她自己也想不出來任何一個答案。
“那要去拜見公主麽?”秦月把這些想不出答案的問題都抛開,重新問了一個似乎應當有個準确答案的問題。
枇杷想了一會兒,遲疑道:“要是按照規矩,還是應當去拜見的吧?否則将來是不是會被人說不懂禮節?”
“老夫人怎麽說?”秦月又問。
枇杷這回便回答得很肯定了,她道:“老夫人已經去過桃花苑了。”
秦月沉默地對着棋盤想了想,道:“那收拾收拾,也去一趟桃花苑吧!”
枇杷扶着秦月站起來,又道:“老夫人過去的時候是送了兩副镯子兩套花釵,夫人應當是比着減半分吧?”
“那就減一套釵。”秦月感覺有些頭疼,“你現在去庫房找來先給我看看,免得老夫人到時候又回頭說我禮數不到。”
枇杷點頭應下來,便先往庫房跑了一趟去翻找出了兩副镯子,還有一套二十四節氣的花釵。
秦月讓她拿過來看了,又囑咐她去找個好一些的匣子來裝,接着才去翻了翻櫃子裏面的衣裳——她的衣裳多,但見公主還是要莊重些,在各色衣服裏面看了一圈,最後便找到了一件朱紅的長襖和一條銀色的裙子,正打算叫枇杷過來幫忙看看首飾時候,她卻從窗戶裏瞥見了容昭的身影,他穿着官袍,正從外面進來。
容昭走路快,她才從窗戶裏面看到,不過一會兒,便看到他從正廳走過來了。
“這是準備出門去?”容昭好奇地看了一眼她挂在架子上的衣服,“這麽冷的天,穿這麽點不行,還得再加一件鬥篷。”
另一邊,枇杷捧着裝着镯子和釵的匣子過來,見到容昭,便先行了禮。
容昭看了一眼枇杷放在桌上的匣子,随手打開看了一眼,忍不住笑了起來:“這是要見什麽重要的人?這套釵不是上次我送你,你自己都不舍得戴。”
秦月擺了擺手示意枇杷先出去,然後看向了容昭,道:“嘉儀公主現在在府中,我是應當去拜見的。聽說伯母過去時候送了兩副镯子兩套釵,我便減了半分。”
聽着這話,容昭的眉頭皺了起來:“去拜見她做什麽?沒必要去。”一邊說着,他一邊把匣子給合上了,“這東西也沒必要給她。”
“可……”秦月也忍不住想皺眉,“這是禮數……”
“我說了不用去,就不必去。”容昭語氣強硬起來,“她只是暫住,你不要過去打擾她。何況伯母已經去過,就算是禮數到了,不必你再送什麽。”
這話聽得秦月啞口無言,她看着他許久,最後道:“伯母會說我不懂禮數。”
“這事情我會與伯母說。”容昭幾乎是不耐煩了,他站起身來便往外走,“你不要去打擾嘉儀公主,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