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素娥 有些事情便是知道了還不如不要知……
秦月是對趙素娥為什麽接住在容府有過猜測,但卻沒想到會是如她所說的這樣了。
趙素娥語氣倒是平靜,似乎并不因為這種事情有什麽怨怼,只又笑道:“不過能回來已經是意外喜事,只要不叫我再回去北狄,我便也覺得沒什麽。”說着她又看向了秦月,道,“只是就是讓臣子為難,你可別怨我,要怪就怪朝廷裏面那些人吧!若是他們能坦然接受我回來,倒也不會有這麽多亂七八糟的事情。”
秦月沉默了一會,若站在趙素娥的立場設身處地去想,作為公主她是真的難為。在她的認知中,歷朝歷代都沒有過讓真公主去和親的事情,可趙素娥不僅是真公主,還是先帝唯一的女兒,當初到底是什麽原因才讓她去和親了呢?
趙素娥笑着看她,道:“從前那些事情也不必多提了,這事情往大了說是和親,可往小了說,不就是出嫁的女兒在夫家過不下去了,所以想回娘家了麽!娘家人未必樂意這女兒回來,又不想被人戳着脊梁骨罵,便只好這麽含糊将就着。”說到這裏,她自己嘆了一聲,再沒往下說。
嬷嬷送了熱茶進來,然後安靜地退到了外面去。
屋子裏面就只剩下了秦月與趙素娥兩人。
趙素娥拿起杯子喝了口茶,向秦月笑道:“這茶是不錯的,比我早年在宮裏喝的茶還要好些。明之送來的時候,我還說這樣好茶應當先讓家裏人喝,他就說你不愛喝茶,我就厚着臉皮都收下了。”
秦月捧起茶盞抿了一口茶水,然後穩穩放下了,她想着方才的鬥篷,再看着眼前的茶盞,有些事情便在她心頭萦繞不去。
趙素娥接着又把話給繞了回去,問道:“所以你平日在家裏做什麽?我平日裏就無聊得很,又沒什麽地方能去,也不好整天讓明之過來陪着我說話,我想來想去,也就只能找你說說話聊聊天,要不這日子也太難過了一些。”
秦月擡眼看向了趙素娥,道:“在家裏也就是做點針線,再就是與大姑娘一起玩耍,也沒什麽別的事情做了。”
“針線是最沒必要做的。”趙素娥眉頭皺了一下,“我素來厭惡做針線,若凡事要我動手,還要針線上的人做什麽呢?養着她們白吃白喝?你們容府也不缺針線上的人,你也沒有必要去動手做什麽針線。就交給底下人去做,若是做不好就讓她們重做,再有什麽怨言,直接換人就行!”
秦月垂着眼睑,只笑了笑,道:“不過打發無聊而已。”
“說的也是,總得有些事情做了,才不無聊。”趙素娥支着下巴看她,“像我這樣就很無聊——說起來,你與明之是如何相識的?那年明之送我去北狄的時候,他還是孤身一人呢!我以前以為他是要一輩子就打光棍了,看着就不解風情,木頭一樣的人。”頓了頓,她語氣中多了些感慨,又道,“當年父皇還在的時候讓我選驸馬,明之也在其中,那時候我想着,這郎君俊俏潇灑是不假,可一板一眼的怎麽看都不像是個活人,我脾氣又差,說不定吵架的時候都沒個反應,那得多鬧心?所以便遲遲沒有選中。猶豫來猶豫去,父皇沒了,我就只好嫁去北狄了。”說到這裏,她自己笑了一聲,仿佛是自嘲一樣,“可見啊,親爹與後娘還是不一樣的,親爹再怎麽還是會想着閨女能過得好,後娘嘛……既沒有生過也沒有養過,憑什麽讓她對你好,是不是這個道理?”
這話裏面意思太多,秦月思索了一下,才領悟到了趙素娥說了這麽多話中的意思。
無非三層,第一層是說她自己的不容易,她是可憐的公主,因為親爹沒了所以淪落到了和親,也沒人拉她一把,最後還是當年意中人來拉了她一把,是因為她實在可憐,娘家人都不樂意幫她了。
第二層便是在說她與容昭之間的關系,她如此光明正大地擺出了她與容昭的過往,也直接把容昭給予她的特別放在了最面上,容昭對她就是好,并且是容昭自願的,并且她慷慨告知了,希望秦月有自知之明。
第三層則是在打探她秦月與容昭之間到底是怎樣的關系了。
所以這個可憐的公主,現在回到了京城,心中是有怎樣的打算呢?
她是打算回頭找當年的驸馬人選再續前緣嗎?
秦月擡頭看向了趙素娥,并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笑了笑,道:“殿下當年和親,也算是為國為民,是我輩不能及的。”
“不過是好聽的話擺在前頭。”趙素娥說道,“越是好聽,越是高帽子,前面便是深淵巨坑,掉下去都難爬起來。你看看我,五六年了才能回來。”
話聽到這裏,秦月心思微動——五六年前趙素娥去北狄和親?
她忽然想起來當年容昭救她的情形,那時候他是身着戎裝,身後帶着兵馬——他是從北邊往京城去,路過了她跳下去的那條河。
方才趙素娥也說了,當年是容昭帶着兵馬送她到北狄去的。
若是同一年,那便只可能是容昭送完了趙素娥回京的路上救了她。
他救她的時候,是不是想到了剛剛被他送去了北狄的那個可憐的孤苦伶仃的公主?
或者她還是應該感謝趙素娥的,若不是她的悲慘,便沒有容昭忽然大發善心救了人,還慷慨地施舍了她一份活路。
有些事情便是知道了還不如不要知道。
“所以……你與明之是怎麽認識的?”趙素娥目光閃爍了一下,看向了秦月。
秦月勉力笑了笑,道:“我落水之後,将軍救了我,之後便與将軍成親了。”
趙素娥露出了一個有些失望的神色,道:“我還以為你是用你驚人的美貌俘虜了他。”
秦月輕輕笑了一聲,道:“應當算是報恩吧!畢竟将軍救了我……這恩情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還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