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心知肚明 一切都看不見,或許是一樁幸……
有些話秦月是無法對人說的。
比如她對容昭的心思。
最初她被救時候的感恩、想要報答、以及或許能算是死心塌地的愛慕。
她與容昭的确是雲泥之別,她的愛慕顯得渺小而不值一提,所以她就只能說報恩。
這樣一來,才會顯得她并非是攀附,而只是報答。
可她心裏知道,除了想要報恩之外還有愛慕。
在只有她與容昭兩人的時候,她也或者直接或者婉轉地表露過心意,但他沒有過回應。
一次兩次,七次八次,無數次。
她并不是蠢到聽不懂又看不透,她或者只是還沒死心。
所以容昭讓她相信他,她也就信了。
就算此時此刻,趙素娥把一切反常一切異樣都說給她聽,她還是會去信容昭。
她相信這個當初把她從生死一線救出來的男人,她的信任盲目不理智到她自己都一清二楚。
從桃花苑出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
冬日的傍晚總是匆匆。
走到正院,便見天色完全暗下來。
回廊下有容昭身邊的長随小厮等人,屋子裏面燈火通明。
長随等人見到秦月回來,便紛紛後退一步低頭行了禮,然後便退避到了旁邊的茶房裏面去。
秦月進到屋子裏面,就看到容昭正在翻那些送到她這邊來的名帖。
聽到腳步聲,容昭擡了頭,他目光在秦月的鬥篷上停留了一會,正想說什麽的時候,又瞥見了枇杷懷裏抱着的那件一模一樣料子的鬥篷,眉頭微微皺了一皺。
“你去見公主了?”容昭站起來,上前幾步幫着秦月把身上的鬥篷給解了,然後随手遞給了一旁的枇杷,“用過晚飯沒有,怎麽這麽晚才回來?”
秦月道:“沒有用晚飯,公主談興足,我就只好陪着多坐了一會兒。”
“那就讓人擺晚飯吧!”容昭拉着她在椅子上坐了,“我在前頭也就只吃了一點,這會兒陪着你用一些。”
秦月點了頭,又站起來,道:“我進去換身衣服,這首飾太沉,墜得頭疼。”
容昭于是跟着她進去裏間,在她旁邊拖了個繡墩過來坐下了,他看着鏡子裏面的她,狀似無意地開口:“怎麽剛才看着枇杷懷裏還有個鬥篷。”
秦月拆下了頭上的梳釵,然後轉身看向了他,道:“今天穿的鬥篷讓公主看見,公主便說她那裏有件一模一樣的,硬是要我收下。我實在無法推拒,便只好帶回來了。”
容昭也看着她,似乎在斟酌着什麽一樣,卻沒有立刻說話。
秦月重新轉身去對着鏡子,慢慢地把珠釵花樹等等都從頭發上拆下來。
過了一會兒,容昭笑起來,道:“上回讓人給你做的首飾,剛才都送來了,你看看喜不喜歡?”
一邊說着,他一邊讓外面長随把箱子送進來,又道:“有些是按照上次你圈的圖案做的,有些是他們自己想的,我看着都不錯。”
秦月從鏡子裏面看他,心裏忽然浮起一句話來——這是只有我有,還是公主那邊已經送過了呢?
可他神色那樣坦然,便好像是她在多心。
外頭長随小厮們擡着箱子進來,又迅速地退了出去。
秦月跟着容昭走過去看,便看到裏面珠光寶氣,華貴無雙,應當都是如今京城時興的樣式了。
容昭又道:“剛才看了看你這邊的帖子,也不怎麽重要,倒是不必你親自去,讓人回帖再送份禮便行。”
秦月沒有在意容昭的話,只從箱子裏面拾起了一支星月環繞的梳釵,然後擡頭看他,笑道:“我喜歡這個。”
容昭聽着這話,便就着她的手看了一看,道:“喜歡就行,有沒有衣服好配,要不要再多做幾件衣服?”
“也不必那麽麻煩,衣服已經夠多了。”秦月看向了容昭,也不知為什麽,她覺得今天晚上的容昭甚至是有一些緊張的,不似平常時候那樣自然。
她低頭看向了手中的梳釵,又想起來從趙素娥那邊帶回來的鬥篷——或許是他在心虛,所以才會這樣反常。
這麽一會兒工夫,外面的飯菜已經擺好了。
枇杷在門口問道:“将軍,夫人,這會兒就用飯嗎?”
秦月把手中的梳釵放在了妝臺上,又随手拿了根長簪把頭發挽起來,然後看向了一旁的容昭:“将軍一起吃飯吧!”
容昭點了頭,便與她一起到外間的小圓桌旁邊坐了。
飯菜都很簡單,大概是因為最近府中又清理過一次下人,廚房裏面的态度也好了許多。
秦月吃了一筷子魚,比她之前單獨讓人做的還要好上許多。
只是人的口味似乎變得很快——那天是想吃,今天卻沒什麽胃口。
轉而吃了兩口青菜,又吃了一小碗米飯,秦月便把筷子放下了。
容昭在旁邊見了,便道:“怎麽就吃這麽一點?”
秦月看了一眼他碗中見了底的飯菜,便重新拿起筷子給他夾了菜。
“我陪着你吃完。”她說。
容昭似乎想說什麽,但還是沒說出口,就只是把她夾的青菜給吃了下去。
有些事情是不需要明明白白說說出來的。
只需要一個暗示,甚至只是聽起來無關緊要的話語,便能輕易地得出結果。
夜色濃重時候,翻雲覆雨之後,秦月趴在容昭的胸膛上,他們氣息交融,彼此之間似乎可以融為一體。
“當初……你是在送了公主去北狄回京的路上,救了我,是嗎?”秦月低聲問道。
容昭沒有回答。
秦月也沒有指望能得到什麽答案。
她埋在他懷裏,伸手描摹着他粗粝的手掌。
手掌之中有糾纏的紋路,那些被稱之為命運,人的一生似乎就被那團糾纏所禁锢。
容昭抓住她的手,慢慢地與她擺成了十指交握的姿勢。
然後上下翻覆,他與她交換了方位。
在一片漆黑之中,秦月感覺自己眼角似乎有一些濕潤,幸好是一片漆黑,幸好什麽也看不清楚。
若心盲眼盲一切都看不見,或許是一樁幸事吧!
應當是一件幸事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