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刁奴 不能找你叔叔這樣的人

容莺對外頭的事情了解少,她聽着邱嬷嬷說了也是一知半解,于是便拿着賬簿進到了暖閣裏面來找秦月。

“嬸嬸,你看這個對不對的呀?我怎麽覺得越看越不對了……”容莺眉頭是皺着的,她一邊說着,一邊又回頭看了一眼在門口站着的邱嬷嬷,又道,“嬷嬷進來回話。”

邱嬷嬷應了一聲,又看了看秦月的神色,才進到了暖閣中站定了。

秦月接了賬簿掃了一眼,倒還真的看出問題來了——她是知道的,府中每日飲食用度少在外頭買,米糧蔬果牛羊豬雞肉都是莊子上有的,除非是有一些稀罕物了,莊子上沒有了,才會在外面采買。這賬簿一眼看過去,竟然是在外面采買有半個月之久。

只是半個月前老夫人林氏腿腳康健,還沒有把管家事情交到她和容莺手裏,故而這事情老夫人應當知道緣由的。

秦月沉吟了一會兒,看向了邱嬷嬷:“莊子上最近都沒送東西來了?”

邱嬷嬷忙道:“半個月前就不讓随便進城了,原本莊頭是想請将軍額外給個憑證好進城來,但老夫人說沒得為這種小事情去麻煩将軍,故而就讓家裏人在外面采買了。”

“外頭是出了什麽事情?”秦月問。

邱嬷嬷在秦月面前倒是更恭敬兩分,她道:“朝廷上的事情奴婢也不知,不敢胡說八道。只是外頭在傳說是北狄的大軍南下來了,故而京城中是頗有些惶惶。上次老夫人也問過将軍這事情,将軍只說将來會有應對,旁的也沒多說。”

“可是,叔叔不是已經把北狄的那些人都打回他們老家了嗎?”容莺在一旁問道。

邱嬷嬷笑着看了一眼容莺,道:“朝廷上的事情,大姑娘問奴婢,奴婢也不知道的。”

“家裏存糧可夠幾天?”秦月把腦子裏面亂紛紛都暫且放到一旁,只掃了一眼賬簿上那些東西,然後又看向了邱嬷嬷,“若真的如嬷嬷所說那樣,最近家裏倒是多囤些米糧,以防萬一。”

邱嬷嬷重新看向了秦月,認真道:“原本老夫人也是這麽想的,想是從莊子上運幾車東西進來,只是拖到現在也是不好辦。”

話說到這裏,秦月倒是忽然在想邱嬷嬷為什麽會在她面前說這麽多——是因為林氏大概之前這麽想過也問過容昭的意思,但容昭當時沒有點頭,于是才是拖到現在?現在這情形,若是想安穩些,還是要從莊子上運東西進來,可現在進城是需要憑證,那就需要容昭來寫一封手信了。邱嬷嬷的意思是不是想請她去容昭面前開口,把這事情辦一辦?

“這事情,先與二爺商量一番吧,将軍最近繁忙朝事,大概也沒什麽空閑來理這些事情。”秦月思索了一會兒,把賬簿重新遞給了容莺,又看向了枇杷,“去請二爺往這邊來一趟。”

邱嬷嬷聽着這話,便道:“還是夫人想得周到。”

秦月擺了擺手,示意她們先出去,并不想多說什麽。

這事情她其實是可以不去理會的,依着容昭的性子,這後頭他多半是有安排,她伸手來做,多半也落不到好。

只是大約是她心思太細,她只想着北狄竟然南下,還能叫京城戒嚴,便覺得這事情不簡單。

再想想府中那個從北狄回來的公主,她雖然不知道外面到底在發生什麽,但她能猜得到這後面能有多大牽扯——被容昭打了幾年的北狄人,哪裏來了實力又能南下?

既然南下了,朝廷會如何應對?在龍椅上的小皇帝只是傀儡,他背後的太後會有怎樣的旨意?

這樣事情甚至聽起來簡單得很,一兩句話便能把這天下風雲描述得清晰。

可這些事情落到每個人身上便不簡單了,稍有不慎便會在這樣風起雲湧中粉身碎骨。

就當是她的報答吧,雖然目光短淺又只是一個深宅婦人,這種時候若是真的發生什麽,她要是能護着一兩個,便把萬事都全了。

想到這裏,她又忽然覺得有些好笑了起來。

她何德何能,能護得住誰呢?

只不過是她自己癡心妄想,不自量力而已。

容昀過來得很快。

他在秦月面前向來是恭敬乖巧,這會兒聽着秦月把這事情說完之後,才笑着道:“我昨日原本也在想這事情,還沒來得及和大哥說呢,沒想到嫂嫂也在擔心這個。”頓了頓,他從袖中拿了單子出來,送到了秦月面前,然後接着說道,“嫂嫂看看,上面還要不要再添些什麽。我想着是等會兒找大哥要個令牌,出城一趟把莊子上的東西都給拉到府裏來,然後年貨之類正好也是要送來了,這一回就統統送進來。”

秦月接了單子一目十行地掃過去,最後是交給了一旁的容莺,道:“既然你已經有了想法,那我便不多事了,讓容莺幫着看看有什麽缺漏。”

事情到此,她已經十分明了,府中并非是毫無安排的,只不過沒有告知她而已——她在府中雖然是夫人,但地位比容莺更低,他們至少不敢對容莺動什麽小心思。這讓她感覺到有些好笑,更覺得方才她想的那些是荒謬的,這府中哪裏需要她來操心什麽,是她自作多情而已。

至于邱嬷嬷為何把這事情說到她面前來,這只是奴婢的心機而已。

奴婢也不喜歡什麽都不知道還什麽都要過問的主子在自己頭上指手畫腳,故而她小小心機,只半含半露,便能把事情讓人自己明白自己是什麽處境。

她以為自己會很生氣,可事情想得足夠明白,也便只覺得沒什麽好氣。

事實如此,她并不能讓任何事情改變。

容昀面上露出微妙的尴尬,他看了一眼容莺,又重新看向了秦月,道:“還是以嫂嫂的意思為主,莺兒畢竟小孩子呢!”

秦月看着容昀,只笑了笑,道:“你大哥都說讓莺兒多學着些,你倒是還把她當小孩子。”

“并非是要瞞着嫂嫂。”容昀抿了一下嘴唇,認真地看向了秦月,“這些事情從前是伯母在打理,大哥也沒特地和我說,我便以為是按照從前那樣舊例來辦就行了。”

“所以你去與莺兒商量又有什麽不可呢?”秦月并不想對着容昀說什麽重話,凡事都有因果,她犯不着去責備一個只是聽從兄長吩咐的人,但她卻并不明白為什麽容昀要執着地說個明白,這些心知肚明的事情,說出來也不過是讓人難堪而已。

一旁的容莺捏着手裏的單子,她向來聰慧,這會兒已經聽出端倪來。她回頭看了一眼在門口似乎老老實實規規矩矩的邱嬷嬷,又看了一眼一旁的容昀,她心底明白,但卻不知道應當怎樣開口。她有那麽一瞬間想要斥責邱嬷嬷,可轉念一想方才邱嬷嬷又說了什麽呢,她也沒說什麽逾矩的話,只不過是秦月順着她的意思把事情接下來而已。她捏着單子的手微微顫抖了一下,最後伸手拉了一下秦月的袖子,道:“嬸嬸,我和二叔出去說這事情。”

秦月看了一眼容莺,面上神色未改,還是笑着的:“去吧,這事情你拿主意便行。”

容莺應下來,強行拉了容昀出去,路過邱嬷嬷時候便停下腳步,道:“你自己回去祖母那邊領罰。”

邱嬷嬷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麽,但卻被容莺目光逼得低了頭,最後仿佛鹌鹑一樣地在門口站了。

這情形讓秦月覺得好笑——她也真的笑出聲來。

大約是這事情着實讓人尴尬,容昀和容莺對完之後,又重新進來慎重說了一遍,然後才往前面去。

容莺則是趕着邱嬷嬷去了老夫人那邊,她臉臊得通紅,在秦月面前說不出什麽來,只一徑抱着秦月的胳膊撒嬌耍賴。她只覺得今日這事情全是因為她惹出來的,她若不那麽較真,這雞毛蒜皮的小事情便不會送到秦月面前,後面便也不會有這麽多難堪。

秦月看着在自己旁邊撒嬌的容莺,只伸手替她理了理頭發,道:“在自己家見過了刁奴,今後去了別人家,便有經驗了,是不是?”

容莺聽着這話,眼眶就紅了,她嘴唇嚅嗫了一會,沒說出話來,就抱着秦月沒有松開。

“不早了,你該回去了。”秦月笑了笑,她看了一眼外面已經漸漸暗下來的天色,“回去老夫人那邊,便不要再揪着這事情多說,已經過去了。”

“那種刁奴,不能留下來!”容莺一下子坐直了,“也不能輕饒!”

“那是跟着你祖母的嬷嬷,何況她也沒有說什麽不應當說的話,是不是?”秦月摸了摸容莺的腦袋,“不要為這事情與你祖母鬧脾氣,我都不當做什麽事情了。”

容莺聽着這話,半晌才憋出一句話來:“叔叔是個混蛋。”

秦月愣了一會兒,最後笑出聲來了。

“那将來找如意郎君的時候,不能找你叔叔這樣的人。”秦月說。

容莺走後,秦月把雲鶴圖最後幾針收了尾,然後交給枇杷讓她送去給工匠做成扇屏。

天色暗下來之後,她便如往常一樣吃了幾口晚飯,然後洗漱之後上床休息。

她能肯定,容昭不會回來正院。

應當交代的事情他早上就已經說給了枇杷知曉,容昀不會把正院的事情說給容昭聽,而林氏更不會把這些透給他。

他可以後顧無憂地為了朝中大事奔忙。

再過幾日是他生辰,到那天,他會不會回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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