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叫花雞 敲魚 瘦是瘦,有肌肉

下廚做飯,時間管理很重要。敲魚面之前,寧歆歆先把腌好的五只雞腹裏塞滿了香菇、板栗仁和洋蔥絲,用竹簽封住口,拿荷葉多包上幾層,砸開的時候就不會因為沒有錫紙而在雞肉上粘黃土。

寧歆歆準備做的是因洪七公和黃蓉而聞名于世的名吃——叫花雞,但其實這道還是正兒八經的禦膳,“六雞四鴨”之一的富貴叫花雞。

之前的黃泥是純水和的,如果直接往荷葉上糊就會有土腥氣,寧歆歆又加了燒酒和黃土重新和勻,這樣烤出來的叫花雞會有淡淡酒香,叫花雞烤上之後,她轉頭去廚房裏敲魚面,這可是個體力技術活兒。

取幾條魚去頭去皮去內髒,用指腹慢慢摸索出魚刺所在,再一根一根抽掉。在案板上鋪滿澱粉,把切成小塊的魚肉放在上面用力敲打,直到敲成提起來不會破的一整片,在鏊子上烙至兩面發白再取下切細即可。

一張魚面敲完,寧歆歆已經滿頭滿身的汗,手臂也開始哆嗦。

梁彥昭跟着她轉了半天,見她乏力便想過來試試,寧歆歆本想着他虛弱,就給他玩一下意思意思,結果那人一口氣敲了幾張也面不紅、心不跳。

要不是親自號過脈,寧歆歆都會覺得這人是裝病,但身體真的有疾還如此大力,莫非就是男女之別、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見他玩得上瘾,寧歆歆也不多話,徑自去一旁切雞肉,只留了只眼睛偷偷瞧着魚面那邊,一旦發現梁彥昭體力不支,她就得抓緊叫停。

等她吊好湯,炒好蒿子稈,梁彥昭也已學着她的樣子把魚面敲好、烙好了,紅露和紅蘇兩人湊在一起給他燒鏊子,伸頭縮腦嘟嘟囔囔,笑容略顯猥瑣,大概率是在嗑西皮。

年輕小女孩,大好時光可不就是得嗑西皮嗎?寧歆歆表示,自己當年也是這麽過來的,只是這一晃成了個有名無實的正主,感覺還有點奇妙,有點甜兮兮的,挺奇怪。

——

下午一通忙活,寧歆歆和梁彥昭二人坐定用晚膳時已經酉時二刻。

為了封住叫花雞的香味,寧歆歆特意把那泥巴蛋子抱進了膳堂,準備開飯再砸,她掄圓了胳膊上手,動作幅度極大,霎時土星四濺,黃土飛揚,染得周邊織花地毯都成了黃灰顏色,梁彥昭的額角又抽了抽。

但是荷葉打開的一瞬間,梁彥昭就覺得再粗魯、揚塵的前奏都是值得的。

酒香味混着荷葉清香袅袅散開,再一層層去掉荷葉,只見裏面雞皮嫩黃,油光锃亮,烘烤的雞肉香、填腹抹皮的料香伴着熱氣蒸騰開來,引得人口水直流。

寧歆歆撕了根雞腿遞給梁彥昭,在她們老寧家,雞腿代表的可是無上寵愛。

梁彥昭撕了一小條雞肉品嘗,雞皮滑嫩,皮肉間似裹了一層淺淺的雞油,雞油裏又有醬料的鹹鮮,肉焖得軟爛,不柴不膩,肥美多汁,腌得也入味,并不會吃着吃着就失了味道,而是越嚼越香,一條一條撕到後面,才發現竟可以輕松脫骨。

從未聽說過的做法,從未體驗過的口感。

一根雞腿入腹,他眼巴巴看着寧歆歆,眼神裏透露着“歆歆我還想再來一塊”的期盼。

寧歆歆不像梁彥昭這樣吃相儒雅,她手拿雞腿正吃得滿嘴流油,見他這般就含含糊糊道:“別光吃那個,嘗嘗生敲魚面,你的勞動果實。”

梁彥昭許久沒有痛快吃肉,這點定然不夠,但是胃還不好,實在也不能多吃,免得待會兒又要受罪。

他聽話挑起一根敲魚,魚面寬約半指,似家常手擀面,但顏色玉白而微微剔透,入口細品,只覺是與尋常手擀面完全不一樣的爽滑和柔韌,甚至還有些許脆生,細嫩無比,不知今日吊的是何種高湯,顏色奶白,裹在魚面上鮮香逼人,湯底裏還加了胡蘿蔔絲、臘肉絲和香菇絲,肉香、菇香糾纏一處,直把人眉毛都要鮮掉去。

“歆歆,今天的湯底似乎格外鮮美。”

“可以啊遇明,”寧歆歆贊許道,“今天的高湯是用魚和羊肉一同炖煮的,魚有腥味,羊有膻味,但二者到了一處就會相互克制對方的氣味。”

她拉過梁彥昭的手來在他手心裏寫了個“鮮”,“你看,魚和羊湊到一處便得個鮮字。”

梁彥昭又喝了幾口湯,臉上露出滿足神色。

寧歆歆已經吃好了,挪了挪身下的圓凳湊到梁彥昭身邊,夾了一筷子蒿子稈放到他面前的接食盤裏,“嘗嘗。”

湊得近了,美男在旁,寧歆歆兩只小手就開始不安分,最後落到了梁彥昭的左臂上,手感不錯,邦邦硬,想不到老梁瘦是瘦,有肌肉。

她記得當時梁彥昭是用左手敲魚的,就邊揉邊問:“遇明你手酸嗎,我給你揉開就不會酸了。”

梁彥昭盯着她手看了半天,沒組織好拒絕的語句,就放下筷子說了句:“還好,當下還不酸。”

寧歆歆哪兒舍得放手,有油不揩,天理難容,“還是揉一揉,明兒怕會酸呢。吃好了嗎?吃好了就出去散散步。”

梁彥昭點頭應好。

二人出了膳堂上了抄手游廊,角燈已明,紅色燈火照得廊旁花木影影綽綽,約會氛圍即時拉滿。

“遇明你知道嗎?這個蒿子稈還有些說作。”

“哦?甚麽說作?”

“有個大文學家叫做曹雪芹,寫了本書名曰《紅樓夢》,裏面男主人公叫做賈寶玉,身側有個嬌俏可人的丫鬟叫做晴雯。這個晴雯有多受寵呢,她不慎跌扇教賈寶玉訓斥了幾句,回頭賈寶玉就尋了一堆名家的扇子給她撕着聽響兒,自己常用的那把也獻出去了。晴雯就喜歡吃個蒿子稈,拿肉拿雞或者拿面筋炒都行。”

梁彥昭聽罷,認真道:“我的扇子也可以給你撕。”

寧歆歆想到那把可擋暗器的折扇,搖頭道:“你那把扇子我可撕不動。”我只是個魚面都敲不明白的弱女子,可不是什麽金剛芭比。

“我還有別的折扇可以給你撕的,”梁彥昭還是一本正經。

談話的走向為什麽成了這樣?

寧歆歆琢磨了琢磨,大概是因為梁彥昭把重點放到了“給你撕扇就是寵愛”上,而她的重點只是“這道雞絲蒿子杆很有名”。

不過,摸着良心說話,梁彥昭對自己已經算是寵了吧,時時事事為她考慮,給她鋪後路、擋流言,扛着皇後、趙嬷嬷的壓力任她在這府裏胡鬧。

最重要的是,還給她這麽多小錢錢。今天去布莊掃貨她簡直買出了江浙炒房團的氣勢,“這個、這個、還有這個,對對對,除了這幾匹不要,剩下的都包起來”。

多好的男人啊。

一陣熾熱而濃烈的感動來得排山倒海,寧歆歆雙手抱住梁彥昭胳膊,把臉埋在他寬闊的胸膛處,輕輕喚:“遇明。”

“嗯?”梁彥昭低頭看她,正如同一只馴化的溫順小獸般伏在自己身上。

“貼貼。”她在梁彥昭胸前又蹭了蹭。

梁彥昭笑着摸了摸她發頂,沒有說話,胸膛卻起伏得厲害,心髒撲通撲通跳,一下快過一下,寧歆歆軟糯的口吻,親昵的動作便如春陽照過,他心上的殘雪悉化一汪春水,自此後花開蟲鳴,萬木長青。

寧歆歆聽着梁彥昭頗有些紊亂意味的心跳,笑得促狹又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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