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吵架
九點三十分零八秒，小杜終于當上了爸爸。
維維生了個皺巴巴軟綿綿的小子，護士清理完抱過來，激動得小杜差點想把累得沉睡過去的維維搖醒，抱着小小的嬰兒直嚷嚷：“維維，看咱們兒子！維維！”
護士哭笑不得地把他拉開：“産婦很辛苦，你不要吵她。”而且，這個抱法不對啊！剛剛教過，一激動手托哪兒都不知道了！
小寶寶皺着臉，明顯要哭了。
月嫂連忙把孩子接過去：“莫激動莫激動，乖寶寶不哭不哭。”
嚴楊北因為這兩天的良好表現，也跟了過來，遠遠地站一邊看着孩子，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曾青青問小杜：“名字取了嗎？”
小杜回過神：“哎，沒有，還沒定呢。”
“小名呢？”
小杜迅速地看向閉着眼睛睡得很踏實的維維……曾青青便只好閉嘴了。
月嫂十分流利地喊他寶寶，曾青青和小杜就跟着叫，嚴楊北見曾青青小心翼翼地接過孩子，跟捧着什麽寶貝似的，心裏莫名就覺得奇怪。
她不是不喜歡孩子嗎？
怎麽不喜歡自己的孩子，卻對別人的孩子那麽好？
人真是種奇怪的生物。
曾青青從沒抱過這麽小的孩子，只覺得小小一團輕得像棉絮，紅臉大腦門，難看是難看，眼睛卻又黑又亮。
她陡然想起自己曾經也差點有了這樣一個小孩，胸口登時疼得像刀絞了一樣。
模糊不清的五官也有了想象的空間，孩子在她懷裏小小地掙動了兩下，放開喉嚨大哭出聲。
月嫂連忙接過去，那聲尖銳的嚎哭卻驚得曾青青全身一震。
“我不會抱孩子，大約抱得他不舒服了。”
“沒經驗嘛，”月嫂安慰了她一句，抱着孩子輕輕晃動，嘴裏嘀嘀咕咕念叨着。孩子果然漸漸安靜下來。
曾青青覺得有些疲憊，慢慢走到了走廊上，回頭見嚴楊北亦步亦趨地跟着自己，心裏有些奇怪：“你怎麽跟出來了？不是要看寶寶？”
“看到了。”
曾青青“哦”了一聲，又想起來早飯還沒吃：“你餓不餓？我帶你吃點東西去。”
嚴楊北立馬加快腳步蹭到她邊上：“好餓啊。”
醫院附近的早餐店極多，這個時候早過了飯點，空位也好找，兩人坐下來随便吃了點，又幫月嫂和小杜帶了一些。
月嫂是吃過飯來的，小杜則激動得壓根沒胃口。他們又陪着待了會，确實幫不上忙，就先回去陪老太太了。
回去的路上，嚴楊北不住地悄悄拿眼神打量曾青青。
曾青青早覺察到了，但心裏煩悶，也懶得開口問他。一直到回家進了門，嚴楊北才猶猶豫豫地問：“曾青青，你是不是在想你的孩子？”
曾青青仿佛胸口被錘了一下，又疼又恨，眉毛都豎了起來：“我又沒有孩子，有什麽好想的？”
那一團血肉模糊的東西，髒得不行，怎麽能算孩子，又幹嘛去想？
嚴楊北從沒見過她用這樣的語氣說話，就連那天在山洞裏殺完人，她也沒有這樣失态。
曾青青也覺得自己反應過度，按了按太陽穴：“我頭有點疼，去休息一下，你看看奶奶醒了沒有。”
說完也不管他，直接進了房間，倒頭就睡。
天氣炎熱，她又沒開空調和電扇，沒多久就出了一層汗，卻仍舊一動不動趴着。“想孩子”這幾個字折磨得她牙根發癢，方善鄭欣的臉不時在眼前浮現——甜甜蜜蜜的小情侶，一起逛街，一起吃滿滿的一份鮮芋仙，登對美好，像是偶像劇裏走出來的……
這是他們露在地面上的樹枝花苞，底下的根莖無人明了，沾在根須上的泥濘污濁自然也不見天日。可她曾青青被這些根須傷到了，那些泥濘污濁裏有她的幾滴血淚。
她盯着床上涼席的紋理，眼睛一眨也不眨。
就這麽算了，拍個片子，就得到補償了？
理智告訴她應該要算了，吃人嘴軟拿人手短，總得要講個信用。而且，她也沒那個能耐去扳動他們。
外面傳來腳步聲，在門口停了下，輕輕敲了敲門：“曾青青？”
她閉上眼睛，嚴楊北果然不是聽不到聲音就不打擾的人，隔了一會兒，門被打開了，他悄無聲息地走了進來。
“曾青青？”
聲音近在咫尺，曾青青怕了他那些小孩子一般的刨根問底，閉着眼睛繼續裝睡。
嚴楊北又喊了一聲，然後悉悉索索地爬了上來。曾青青微微皺了皺眉，他似乎絲毫不覺，躺到她身邊，還給自己和她都蓋上了被子。
曾青青給捂得汗都出來了，終于忍不住開口：“太熱了，把空調打開吧。”
嚴楊北輕推了她一下：“你裝睡。”曾青青嘆氣：“我很累了……”
嚴楊北不再多話，起身找了遙控器，又把門窗關好，也學着她的樣子躺回來，“奶奶睡着了。”曾青青“嗯”了一聲，閉上眼睛。
有人在邊上躺着，想事情就沒那麽專注，曾青青心裏那點還沒成型的打算，又慢慢淡了下去。這幾天來回奔波的疲憊勁上來，終于睡了過去。
再醒過來，都已經快到吃晚飯的時候了。
嚴楊北手腳都纏在她身上，腦袋埋在她頸窩裏，灼熱的呼吸全噴在她耳後。曾青青僵硬了一下，慢慢推開她，他不大高興地扭動了一下，下（和諧）身某個部位蹭到了她身上。
曾青青連忙坐起來，嚴楊北被她的動作驚醒，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看着她發呆。
曾青青跳下床要往外走，走到門口了，又折回來拉他：“你怎麽沒變成兔子？”嚴楊北茫然弟看着她。
曾青青剛才清清楚楚感覺到了他身體的變化，又重複了一遍：“熱不熱？身體……怎麽沒有變兔子？”
嚴楊北低頭打量了自己一下，手還在自己鼓氣的胯（和諧）部摸了一下：“哦，不知道啊。”
說完，下意識地翻身想往被子上爬。
曾青青一把拉住他：“什麽時候開始的？”她腦子飛快地轉動，不變兔子了？難道上次發洩太狠造成的後遺症？還是那些補藥的功勞？還是參片？還是……
嚴楊北掙脫了她的手：“很難受啊。”說着又要往被子上趴，動作做到一半，突然意識到自己是人了，上下打量了自己一會兒，扭頭盯着她看。
曾青青直覺那眼神太燙人，又黑又亮，像燃着火焰。
“……算了，你先……我去看看奶奶。”
嚴楊北抱着她的腰不放：“曾青青，我現在是人了吧？”曾青青“嗯”了一聲，嚴楊北顯得很高興，“徹徹底底是了吧？”
“……”
“你是不是喜歡小杜的孩子？”
曾青青深吸了口氣：“我不喜歡小孩子。”
嚴楊北就跟沒聽見似的，抱柱子似的抱着她，還跪坐起來：“人跟人就能生孩子了，你不用羨慕他們，還有我呢！”
“我說了我不喜歡孩……”她的聲音頓住了，嚴楊北整個人都抱了過來，親昵地蹭她，還壓着她往床上按。
雖然是人形，那姿勢卻明顯還是野獸的習慣，把她當母兔子似的想要爬跨上去。
曾青青有些慌亂的想要直起身，嚴楊北的體重卻不是她負擔得起的，搖晃着被壓倒在被子上。嚴楊北十分自然地就要去扯她的褲子，那個動作像是最後的導火索，心底深處的記憶終于還是翻了上來。
不見天日的電視塔，肆意的嘲諷，淫（和諧）靡粗魯的動作……曾青青掙紮着往前膝行着爬動了幾步，抓起床頭櫃上放着的電話機，猛地往後砸在他腦袋上。
嚴楊北悶哼了一聲，捂着手松開了她。
曾青青迅速下了床，衣服也不整，抓着帶血漬的電話機，居高臨下，冷冷地看着他。免提鍵被砸到，嘟嘟嘟嘟地響着，聽筒在半空中一抖一抖地懸空晃動着。
嚴楊北伏在床上半天才擡起頭，眼角和額頭都腫了起來，額頭流了點血，不解地看着她。前一秒還好好說話的，突然就這麽疏離地盯着他。
“你怎麽了？”
曾青青沒說話，突然就擡手抽了他一巴掌，打得他也氣憤地下了床。
她把電話扔在地上，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嚴楊北愣愣地站着，聽到她跟奶奶說話，又聽到她收拾東西出門的聲音，沒多久，屋子就安靜了下來。
地上的電話機還在不知疲倦地嘟嘟嘟叫着。
面對去而複返的曾青青，楊一又驚又喜：“不是說要休息一陣子？”這才過去兩天啊。
曾青青笑笑：“忙習慣了，突然閑下來反而不習慣。”
楊一翻翻日程：“我都給你安排好了，你又跑回來。”說完，想起什麽：“不然，參加在下午的錄播訪談節目裏露個臉？”
她口中的訪談節目是專門為這次的時裝劇做宣傳用的，原本請了男主演和導演，沒打算讓她露臉。一來是她的時間緊，排不出時間，二來也是因為之前的緋聞鬧得太誇張，楊一有意想讓她稍微淡出下喜歡八卦的觀衆們的視線。
可今天人都跑回來了，左右沒事，恰好趕上，去一下也不是很要緊。
曾青青當然不會不同意，配合着做了面部清潔上了妝換了衣服，又聽她介紹了節目的性質和流程。
“我和那邊節目組商量了下，你前面還是不用上場，差不多到中段的時候作為送粉絲禮物的嘉賓出現——觀衆裏恰好有你的一個小粉絲，他們已經彩排好幾次了，這段就不彩排，你直接出場，要是效果好，就直接用。下面的訪談反正可以重錄。”
曾青青點了點頭，對那個粉絲卻有點好奇：“你怎麽知道是我的粉絲？”
楊一笑了：“她自己說的，說是很喜歡小袁，特地為你來參加的，沒想到你不上節目，還挺失望的。”
不知不覺，她居然也有了屬于自己的影迷。
到了電視臺，楊一特地讓她單獨在別的房間等着，等觀衆都入場了，才領着她到演播廳後面的等候室裏。
節目已經彩排過了，主持人和嘉賓交流的十分順利，觀衆的響應也恰當好處，既不像是刻意的演戲，也沒有過分的冷場。到了請觀衆上臺互動環節，曾青青的那個粉絲率先舉起了手，主持人賣了個關子，才選中了她。
小姑娘落落大方，站在鏡頭前也不大怯場。
曾青青覺得眼熟，認真盯着看了一會兒，猛然反應過來她就是那位在老太太家巷口跟她要簽名的女孩。
她有些退縮，楊一卻催促她上場：“拿上禮物，準備上場了！”
女孩拿着話筒開始講述自己對曾青青的喜愛之情，反複挂在嘴邊的就是“小袁”、“小袁”。
曾青青被這股情緒感染，邁步往前走去。
燈光閃爍，音樂響起，幹冰噴出來，她抱着那只穿着演員服裝的玩具熊娃娃，沿着通道往前走去。
女孩發出尖銳的叫聲，因為太過驚喜，還大喊了一聲：“主持人！出錯了！”全場哄笑，氣氛瞬間上升，觀衆們爆發出熱烈的掌聲。
女孩接過玩具熊，眼淚都出來了，曾青青也被這樣熱情可愛的她所感染，主動抱住她，眼眶發紅。
觀衆席上有幾個也看過《失控》的觀衆，一邊鼓掌一邊大喊：“小袁，我們也愛你！”
導演哈哈哈大笑，跟主持人調侃：“聽到他們喊小袁，我的心都碎了，那你們愛不愛林曉啊？”
主持人立刻攔住：“這是我的臺詞，你不能搶——大家愛不愛林曉？”
“愛！”
……
節目錄完，主持人一個勁誇效果好，導演也很高興，只是有點可惜楊樂沒來。
借着他們那個緋聞事件，這個劇的關注度确實有所上升，要是兩大緋聞主角都在，效果一定能更好。
女孩拉着曾青青在角落裏絮絮叨叨說話，曾青青摸着她的腦袋連連點頭。
女孩一個勁地跟她保證：“青青姐姐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告訴別人你住哪裏。青青姐姐你不要怕，我們一定都會一直支持你的！我們給你建了新論壇，我就是管理員，不怕別人來吵架了……”
曾青青從未在陌生人裏得到這樣毫無芥蒂的熱情關愛，也不知如何表達，又怕引起麻煩，只好反複地擁抱了她好幾次。
女孩臉龐通紅：“青青姐姐你真好，就像我親姐姐一樣。”
她年紀還小，看人的眼神又直接又熱烈，仿佛另一個嚴楊北，看得曾青青一陣羞愧。她知道自己沒有做錯，也知道自己是受害者，甚至報複心重都沒什麽好奇怪的。
但是面對這樣純真的孩子和嚴楊北，總還是覺得自己不夠純粹。
嚴楊北說得沒錯，那一瞬間，她确實就是在想念那個沒成形的孩子。他所不知道是，這種想念裏還附帶着對那位“父親”的巨大仇恨。這想念有多隐晦深沉，仇恨就有多明白強烈。
作者有話要說：補齊二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