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白鯊島
公寓裏冷冷清清的,曾青青在家躺了半天,又抽空回了趟家,還是打了電話給嚴楊北。嚴楊北在電話裏異常乖巧,絕口不提那天的事情,反複地問她什麽時候回來。
曾青青放下手裏的雜志:“這幾天有點忙,過兩天吧。”
兩天過去了,她也徹底忙了起來。
方信對演員的要求是非常嚴格的,雖然說是挂了自己名字的商業片,從兒子那拿來劇本後,還是認認真真修訂了,改了不少不經推敲的細節,甚至連道具服裝都親自一一查看。
至于方善,壓根沒有露面。
楊樂剛穿上盔甲時候還挺威風的,被方信訓了幾次之後,就有點萎頓地縮在椅子上不想起身了。
曾青青畢竟跟過方信,表現意外得不錯,連楊樂都憋不住悄悄問她:“你演技什麽時候這麽好了?剛才那場戲,太絕了,那眼神,啧啧,怎麽演出來的?”
曾青青笑笑:“就多看看劇本,揣摩揣摩角色心理。”
楊樂搖頭:“怎麽揣摩啊,揣摩到了也沒用啊——像那個什麽又愛又恨的眼神,我天生眼神就發直,沒精神啊……”
他們倆在這邊嘀嘀咕咕說着,那邊過來個工作人員:“晚上投資商請大家一起吃飯,曾小姐和楊先生有空嗎?”
楊樂立馬點頭:“吃飯當然有空。”
曾青青并不喜歡這種聚餐,但也知道不好脫離群衆,跟着他點頭:“去哪兒吃飯?”
工作人員擠擠眉毛:“好地方,去白鯊島吃海鮮。”
他們拍戲的地方離海邊不遠,但這個不遠也起碼差了兩三個小時。等收工都五點多了,趕到那邊不用吃飯就得□點了。
楊樂有點後悔:“早知道回去睡覺了。”
曾青青抖抖衣服袖子站起來:“別抱怨了,跟小孩子一樣。”
楊樂也拍拍袖子:“我還小孩子——你那寶貝男朋友才是小孩呢。說實在的,幹嘛不讓他來我們公司,跟的那個什麽破公司簽,還怕什麽傻兮兮的奶糖廣告,有什麽意思嘛。”
嚴楊北最近接了工作,曾青青是知道的,沒想到楊樂也挺關注的。
“你怎麽這麽關心他?”
楊樂哼哼唧唧的:“不是我情敵嘛,我當然要關注。”說着拍了拍她肩膀,“娛樂圈,大染缸哦,小心小心。”
曾青青在他背上輕錘了一下。
嚴楊北接的那幾個工作,她都是知道的,一個奶糖廣告,一個車子廣告,還有一個微電影和一個電視劇的小龍套。
娛樂記者們稱這個是緋聞事件的後續,等于拿這個坐實他們炒作。
曾青青對這個倒是不介意,楊樂更是惟恐天下不亂,笑嘻嘻地跑網上添油加醋跟人掐了幾回。
“這些小孩,嘴巴怎麽這麽髒的啊!”
到了晚上,專門有車子來接劇組的人去島上。
楊樂坐曾青青邊上,指點着外面被路燈照得隐隐綽綽的蘆葦:“這裏就是拍那場打鬥戲的地方吧?看那些蘆葦,晚上看着真滲人。”
夜風呼嘯,晃得蘆葦沙沙作響,湖邊也蕩起一圈圈漣漪,确實一副月黑風高的蕭瑟感覺。
時間過得這樣快,夏天竟然都已經要過去了,秋天的感覺越來越濃重了。
車子開過寬闊的橋面,繞了好幾個彎,開進狹窄的山道,沿着盤山公路往上開了十幾分鐘,漸漸感覺到了海風的氣息。
說是海島,其實和大陸靠得很近,不但造了橋,還填海縮短了距離。
酒店名字就叫白鯊島,依着懸崖峭壁,樓頂建成開放式的觀光平臺,據說天氣好時真能看到小型鯊魚。
大家卻都是沖着吃來的。
請客的投資商是個氣質不錯的中年女人,妝化的很濃,戴一顆大鑽戒,脖子上挂着翡翠佛牌,手腕上也帶着配套的镯子。
楊樂悄悄跟曾青青嘀咕:“跟個人形首飾展示櫃似的。”
曾青青給他逗笑了:“那也要本事的,不然你展示給我們看看?”楊樂撇嘴:“我才沒這麽俗,你看那翡翠的顏色,飄翠飄翠,把她臉都襯得綠油油的。”
主演肯定要跟着方信一起坐主桌陪投資商的,還有幾個地方上的“朋友”作陪,對這女人都十分客氣,喊她:“周太太。”
曾青青和楊樂都主動向她敬了酒,周太太客客氣氣地表示大家随意,并不怎麽愛勸酒。
“聽說你們在這邊拍戲,恰好我晚上有空,就是略盡地主之誼,大家不用跟我客氣。你們明天要拍戲趕進度,不用勉強自己喝酒——小方跟我是好朋友,方老先生就是我的長輩。”說着,又拿椰汁朝方信舉了舉。
她提到方善,方信一面是得意的,一面又有點小緊張,瞥了楊樂邊上的曾青青一眼。
她看着倒是面色如常,反倒是楊樂挑起來話題:“周太太,聽說這裏能看到鯊魚?”
周太太看向他:“是啊,楊先生想看?”
楊樂飛快點頭,笑容十分可愛,周太太看着他目光柔和:“楊先生是唱歌的,可以試試唱個歌引誘他們出來,讓我們大家也開開眼界。”
語氣輕松,跟逗他玩一樣。
楊樂剛才喝了點酒,被她這麽一說,心裏就有點不舒服,剛想開口反駁,被曾青青在桌子底下拉了一把。想起楊一的叮囑,只好低頭吃菜。
吃完飯,周太太又邀請他們去樓下唱歌,大家不好掃興,都跟着下去了。
這麽多人裏就楊樂是唱歌的,對這個就十分的敏感,小聲跟曾青青抱怨:“這個周太太是不是有點問題啊,搞得跟要我們一幫人陪酒陪唱一樣,晚點不會要陪睡吧。”
曾青青輕輕拉了他一把,她當然知道不對,可看方信那個樣子,想也知道周太太來頭不小,一口一個小方、長輩,做起事情說起話來卻又完全不客氣。
一個K房容不下這麽多人,周太太幹脆包了好幾個,楊樂和曾青青都被分到周太太的那間。
方信也皺着眉頭跟了進去,周太太一副麥霸的樣子,同桌陪着人對她的習慣顯然十分熟悉,迅速就給點了好幾首。
周太太鬼哭狼嚎一樣唱了兩首。
第三首是個情歌對唱,周太太很快就把目光放到了楊樂身上。
楊樂覺得頭皮發麻,從牙根裏擠出話,小聲跟曾青青咕哝:“她不會真把我當陪酒少爺了吧?老子唱歌要出場費的。”
但是這種場合,楊一又不在,要怎麽說?
楊樂心不甘情不願地唱了一首,周太太擠到他邊上坐着,稱呼也換了:“小帥哥長得帥,唱歌也好聽。”
楊樂迅速就站了起來:“我去廁所。”
他走到外面,發現廁所門緊關着,用力推了兩把,裏面隐約有人聲。楊樂愣了一下,猛然反應過來什麽事情,一時間腦子發脹,狠狠地錘了一下才往回走。
回去後他就坐在靠門邊的位子上,方信在和周太太一起唱老歌,翻來覆去就是“我選擇了你,你選擇了我”。曾青青和一個陌生男子玩着色子,面色平靜,手邊上卻已經有了好幾個空啤酒罐。
裏裏外外都是嘈雜一片,他也不是沒見過亂的,今晚大約因為周太太的緣故,總覺得不舒服。
外面有人經過,他扭頭去看,正看到剛才同桌的一個男人邊理衣領邊走過去,他下意識就半站起身,果然看到男廁方向又慢吞吞走過來一個人影。纖纖細細,是劇組裏的女演員,踩着高跟鞋,裙子有些淩亂……
周太太又要和他唱歌,有人幹脆互相摟抱着跳起舞來,楊樂聲音有些尖銳:“口水歌我不唱的,要唱就唱我的歌。”
周太太便扶着他肩膀點頭:“那你去選一首吧。”
楊樂擠到點歌臺前面,一口氣點了好幾首自己新專輯的歌。
周太太開始還挺高興的,等前奏出來臉色就有點不好看了,鼓點聲又大又急,字幕上的歌詞她一個也不認識。
楊樂對着麥嘶吼:“How!How!Howareyou!……”
楊樂才唱完一首,就迅速有人把下面的歌都切了,還樂呵呵的鼓掌:“不愧是專業的,跟我們這些只會哼哼的就是不一樣,不過唱這種太傷嗓子了。咱們先舒緩點,慢慢再激烈起來。”
楊樂扔了話筒癱倒在沙發上裝醉,曾青青小聲跟方信說:“導演,楊樂醉了。”
方信搓了把臉,跟周太太商量要帶人先走。
周太太卻不肯:“現在才幾點,一點不晚,年輕人睡一覺就好了。這邊樓上的房間我也定好了,今晚上難得有緣相聚,我們就不醉不歸。”
幾個作陪的連聲喝彩:“是的是的,周太太都不怕,方導演你怕什麽啊。”
“哎呀,要美女這裏也不是沒有啊。”
“這裏的美女算什麽美女,方導演混娛樂圈的,什麽美女沒見過啊。”
“這不是見過沒見過的問題,這是風味不一樣,娛樂圈的美女有娛樂圈美女的味道,明碼标價的美女,有明碼标價的味道。”
楊樂聽得眼皮直跳,拳頭都捏起來了,曾青青悄悄按住他。
外面又是一陣騷動,嘩啦啦進來一大群男男女女,女的自動自發往男士身上靠,男的就往周太太曾青青她們邊上坐。
點歌臺邊上的那個哈哈大笑:“今天來的全是小姐,沒有公主,大家放開胸懷啊。”
周太太邊上的小男生作風更加大膽,嘻嘻哈哈玩了會,竟然還帶了“粉”。周太太一副見怪不怪的模樣,還跟着吸了幾口。
方信實在坐不住,拉着楊樂和曾青青大步走了出來。
身後一陣大笑,小男生的笑聲尤其尖銳:“你看他們,吓得腿都軟了。”
楊樂聽到聲音就要往回闖,曾青青死拽着不放。
回去的路上,方信不停地撥着電話,那邊卻似乎一直沒有人接。曾青青跟楊一發了短信,楊樂靠在椅子上抿着嘴巴不說話。
更有好幾個演員連夜就請了假,直接往機場去了。
一場飯吃得慘烈異常,方信那邊終于接通電話,先是很輕地說了些什麽,最後直接就吼了出來:“你讓方善來接電話!讓方善來接!”
曾青青面無表情地看着他微微顫動的腦後勺,老先生估計這輩子沒受過這種氣,全身都在顫抖。
只是受點氣而已,就氣成這樣。
曾青青不由自主摸了下自己的胳膊,那些繩索仿佛又回到了自己身上。
回到酒店,楊一的電話就來了。
楊樂悶悶地說了兩句就挂了,曾青青小聲跟她彙報:“沒事,就喝了幾口酒——楊樂陪人唱了首歌。之前沒有料到,方信也沒想到,似乎是方善拉來的投資商……嗯,對的,就是她……沒有,我又不是傻子,方信看氣氛不對就帶我們回來了。放心,那種東西我們不會碰的……”
楊一似乎還想跟楊樂說話,楊樂卻明顯受了不小的刺激,自尊心受挫,不肯搭理她。
曾青青挂了電話,給他拿了杯橙汁:“頭不暈了吧?早點去休息吧,這麽晚了你在我房間不好,給別人看到了又有麻煩了。”
楊樂歪着頭苦笑了下:“我覺得自己特像個應召女郎。”
曾青青輕笑出聲:“這是應酬,難免有的,你姐姐把你保護的太好了。”楊樂這才想起來她似乎喝的比自己還多,反倒她來安慰自己。
“你以前也遇到過?”
“有的吧,”曾青青把橙汁塞在他手裏,“不過自己心裏有底的,看着不對就要撤了。每個人底線不同。”
看今晚方信的表現,他的底線是毒品?
楊樂苦哈哈地拉着她胳膊:“你也比我大不了多少啊。”曾青青拉他起來:“好了,你快回去吧,別悲春傷秋了,不就是唱了首歌嘛——心疼自己沒拿到出場費?”
“給我一個億我都不陪她唱!”
“她晚上一毛錢也沒給你。”
楊樂“哎——”了一聲,終于拎着橙汁走了。
曾青青揉了揉太陽穴,進浴室去洗澡,才脫到一半,電話就響了。她走出來看了眼號碼,接了起來。
嚴楊北聲音十分的輕快:“曾青青,你什麽時候回來?”
“還要過段時間吧。”
嚴楊北頓了一下:“那我來看你,我也要來你這邊了!”曾青青有點莫名其妙:“你來幹什麽?”
“拍戲呀!”說完,又加了句,“奶奶和維維都很支持我,就是小杜一直唠唠叨叨的。”
“你身體沒事了?”
“沒事,都沒有再變過!”
曾青青不放心,很想問得更詳細點,話到了嘴邊又咽了下去,這話實在不好問,連她自己都覺得像性(和諧)騷(和諧)擾。
嚴楊北又問:“曾青青,你有沒有想我。”
“想啊。”
電話那邊沉默了一小會兒,她隐約聽到了老太太的聲音,嚴楊北然後就低沉着嗓子滿是深情地說了句:“我也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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