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2)
青青的猶豫,轉移話題道:“以後有什麽打算?想複出的話,我的公司随時歡迎你,楊樂這家夥不争氣,改行去開飯館了,你可不要學他。”
曾青青笑了下,看看手裏的芒果,咬了一口,然後說:“我本來想在家附近開個寵物店,不過對行情不大了解,也只是個暫時的計劃。”
這個想法她還沒出來時就已經有了,還看了不少這方面的書,這時提出來,不但豎着耳朵的曾媽媽有些歡喜,連邊上坐着的嚴楊北都喜形于色。
楊樂也趕緊跟着慫恿道:“寵物店挺好的,我一朋友——就之前幫你鋸過床的那個,他姐姐就開寵物醫院的,有什麽問題可以直接問她。”
曾青青點頭道謝,見麻花一直盯着她看,便沖着她伸出了手:“阿姨抱抱?”
麻花迅速地往楊樂懷裏依了依,楊一邊吃芒果別搖頭:“這孩子特別嬌氣,我抱她都不行。”
“你這是嫉妒,”楊樂在麻花屁股上輕拍了一下,“我兒子當然貼我,不服你也去生個,肯定跟小棉襖似的賴着你不放。”
說完,又沖曾青青努努嘴:“你看人家,一點時間都不耽擱,下半年結婚,沒準明年就能有了,你就注定了要落到最後面。”
楊一狠狠地在他大腿上拍了兩下,麻花迅速地沖她做了個踢腿的動作。
曾青青有些尴尬地去看嚴楊北,嚴楊北也正理直氣壯地看過來,四目相接,不等她避開,嚴楊北先把目光移開了:“我去給你們拿點涼茶,我們家自己做的,味道獨特。”
說着,起身往屋裏走去。
夜裏下起了雨,還打了幾聲雷。
春雷乍現,頗有些風雨飄搖的意思。曾青青冒着雨去陽臺收了衣服,回來就見床上多了只灰毛的兔子。
曾青青把衣服放到椅子上,有些哭笑不得地問他:“你怎麽又變成這樣?”
兔子是不會說話的,往前蹦了兩下,兩只前爪捂住腦袋,在床上滾了兩圈。
這是以前從來不會有的事情,曾青青在床前蹲下:“頭疼?”
兔子伏在床上不吭聲,只有毛茸茸的背脊緩慢地一起一伏着。
隔了一會,又往回滾了兩圈,小腿崩得直直的,很是痛苦的樣子。
曾青青雖然惡補了不少寵物知識,畢竟不是獸醫,伸手在他腦袋上輕輕摸了兩下,小聲跟他商量:“那我帶你去看醫生?”
兔子往她手心裏鑽了鑽,翻成肚皮朝上的樣子,四條腿抱住她手掌,一副不肯放手的樣子。
“這樣舒服點?”
兔子調整了下姿勢,眼睛也閉上了。
曾青青蹲了一會,雙腿都麻痹了,只好扶着床沿坐到床上,自言自語似的問:“到底怎麽了?”
兔子拿腿輕輕踢了她手指一下,眯着眼睛瞅着她,曾青青也無奈地回看他。
夜色越來越深,兔子絲毫沒有變回去的跡象,曾青青拿衣服給他圍了個窩,關燈睡覺。
燈一黑,兔子就踢開衣服蹦到了床上,一骨碌鑽到被窩裏。
閃電映得窗簾一陣陣的發亮,曾青青在兔子背上摸了兩下,嘆了口氣,說:“你先變回來吧——其實能變的吧?我們好好說說話。”
屋子裏一片寂靜,外面的風雨聲卻更盛了。
兔子軟綿綿的窩在被子裏,呼吸起伏規律,似乎已經睡熟了。
曾青青躺了一會,感覺到兔子朝着她的方向依偎了過來。她睜開眼睛:“嚴楊北。”
已經躺到她手邊的兔子又不動了。
曾青青又重複了一遍,它幹脆掉了個頭,把屁股朝向她,曾青青伸手狠狠地揉了兔子一把。
小小的兔子,軟軟的身體,曾青青自己都有種時光倒流的錯覺。
仿佛她還在為如何成名如何複仇煩惱,他還在為不能控制身體的變化糾結。兔子被她揉得低低叫了兩聲,扭過頭來看她,似乎在猶豫要不要湊過來。
隔了一會,兔子又慢吞吞地爬回到原來的位置,化出了人形。
床是單人床,躺一個人空,兩個人就有點擠了。曾青青擰開燈坐了起來,嚴楊北厚着臉皮躺了一會兒,終于也跟着坐起來。他随手把被子往腰部拉了拉,赤(和諧)裸的胸膛在燈光下顯出幾分暧昧:“我是真的不舒服,頭特別疼。”
曾青青擺明了是一副不相信的表情。
嚴楊北無奈:“你不困嗎?”說着,還伸手揉了揉太陽穴。外面依舊電閃雷鳴,雨聲潇潇不歇。
曾青青起身給他找了條睡褲,扔到床上:“先把褲子穿好吧。”
嚴楊北盯着褲子看了幾眼,嘀咕了句“又不是沒看過”,起身撿起褲子穿好。
曾青青走到窗戶邊,拉開點窗簾,雨絲被燈光照得像是從天而降的鋼針,一線一線白亮銳利。
“我媽他們的話你不用介意,你的情況他們不了解,奶奶……”
“奶奶說做人要誠實,”嚴楊北打斷她,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的背影,“不能口是心非。要是喜歡什麽人,就得老老實實告訴他,藏在心裏就只能後悔一輩子。”
曾青青轉身看他:“你要說你喜歡我?”
嚴楊北苦笑:“我喜歡你誰都知道,誰會等非親非故的人六年?按我們兔子的算法,我已經等了你半輩子了。我是說你要誠實一點,你既然喜歡我,哪怕沒有我喜歡你那麽喜歡,也應該試着接納我對你的感情。”
曾青青啞然,六年過去了,他的臉皮真的越來越厚了。連她自己都不确定的事情,他卻能說得這麽篤定。
連疑問句都不用,上來就是一個肯定句。
“你怎麽知道我喜歡你?”
嚴楊北上前幾步,一副不老實回答就要撲上來的模樣:“不喜歡嗎?”
曾青青還真被他問住了,不喜歡?不喜歡當年就不會半夜悄悄起來吻他,不喜歡當年就不會容忍那些幼稚到可笑的舉止想法,不喜歡當年就不會願意和他……
可那也只是當年,現在她身無分文,又沒有一技之長。她習慣了凡事主導,習慣了要他來依賴自己,陡然間身份轉換,總還是有些難以接受。
嚴楊北卻頗有些不依不撓的架勢,她只得妥協:“就算我真的喜歡你,那也是當年——我們六年裏只見過幾面,你總得給我時間适應吧?”
嚴楊北沉默了好一會兒,點了點頭,起身開門離去。
隔天一早起來,嚴楊北仍舊是一副成熟懂事的好男人模樣,并不糾結夜裏的那番争論。倒是曾媽媽小聲地跟曾爸爸嘀咕:“昨晚啊,我看到小嚴從她屋裏出來……”
曾爸爸的表情瞬間就有點精彩,被曾媽媽拉了好幾下,才勉強在椅子上坐着沒起身。
嚴楊北今天要趕通告,急忙忙吃完飯就被助理接走了。
曾青青約了楊樂去拜訪那位開寵物店的姐姐,曾媽媽不大放心,也拿了外套要跟上,被曾青青勸了半天才留下。
“我只是去拜訪下朋友而已,您跟着去幹嗎?我又不是小孩子。”
楊樂也一副你們太杞人憂天的表情,殊不知曾媽媽就是對楊樂不放心——混過娛樂圈的人,誰知道都有些什麽朋友!
曾青青畢竟性格強硬,說不肯要人陪就不肯。曾媽媽在屋裏坐了會,實在不放心,還是給嚴楊北打了電話。
嚴楊北在電話裏倒是挺平靜的,到了晚上曾青青回來,他也沒趕回來吃飯。
曾爸爸沒好氣地瞪了曾青青一眼,嘟哝道:“男人都是這樣的,吃着了腥就不上心了。”曾青青愣住呆了半天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麽事情,又不好和他說這腥早在六年前就已經吃過了,昨晚倒真沒發生什麽,只好埋頭苦吃。
八點多,楊一和維維一起打了電話過來:“快去網上搜最新一期的‘娛聲悅影’!”
曾青青心裏隐約覺得不對,開了電腦搜索“娛聲悅影”,瞬間跳出來一大堆跟嚴楊北有關的消息。
最刺眼的莫過于沖到頭條的那個欄目組的視頻直播,标題上明晃晃的地寫着“嚴楊北自爆婚期,稱六年等待沒白費”。
曾青青覺得握着鼠标的手指都有些在顫抖,緩沖了半天才打開視頻,開始時不過無關痛癢的對話,談到他新剃掉的胡子時,嚴楊北十分自然地接了句:“沒什麽特別的原因,女朋友覺得我剃掉胡子比較帥,我就剃掉了。”
這話一出,直播現場的觀衆就有點騷動起來了,主持人把預先準備好的問題都先擱到一邊了:“女朋友?!是圈內人?”
嚴楊北還是那副雲淡風輕的樣子:“以前算是圈內人吧,大家也都認識啊——我等了六年才等到她回來,也有不少看過她作品的朋友和我一樣在等她吧?”
曾青青下意識按了暫停鍵,眼前一片迷糊,眼淚斷了線似的往下掉,那些不甘和憤怒突然就都彙聚成了一股名叫委屈的情緒,叫嚣着往外噴湧。
從在荒山上醒來的那一刻起,她的人生就已經被改變了,抗争帶來的得與失只有她自己知道。
那些人說她堕過胎,說她是殺人犯,說她私生活混亂,說她城府深心機重,說她靠潛規則上位……卻沒有人肯來問一問她,到底是為了什麽走到這一步。
嚴楊北那麽自然地說也有不少人和他一起在等待,她卻連聽下現場的反應都不敢——除了他,除了親人,還有什麽人會在等她呢?
她哭得渾身發抖,牙關緊咬,父母擔心她再進娛樂圈攙和,那實在是把她想得太勇敢了。她也會害怕,也會疲憊,跨入高牆那一天起,她就已經斷了重回熒幕的想法。
這麽漂亮的舞臺,多少人風光無限,又有多少人摔得頭破血流。
曾媽媽聽到動靜,在外面敲門問:“青青,怎麽了?”
她抹了把臉,盡量平靜地回答道:“沒事,在查點東西。”手指碰到空格鍵,視頻裏的聲音再一次傳來,一片沉寂之後,暴起的音樂聲和掌聲還有觀衆的喧嘩聲一齊發出,曾青青沒有心思再看,擡手關掉了視頻。
她撥了嚴楊北的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起。
“在哪?”
嚴楊北似乎在走動,隔了好一會才回答:“到咱們家外面的馬路上了,怕給記者跟蹤到家裏,沒敢進來。”
曾青青握着電話沒吭聲,嚴楊北也沉默了會,突然說:“你現在有沒有很想我?”
“……”
“不想嗎?可我很想,六年前你走了之後,每天都在想。想你摔在泥地裏,頭發蓋着臉的樣子。想你教我說話識字的樣子,想起抱着我一起從山洞裏出來,滾在草地上一起笑……想到開心的事情會覺得甜蜜,想到難過的時候也會覺得難受。我那時候很沒用對不對,除了添麻煩什麽都不會,只知道纏着你——可我到現在都改不了了,不纏着你我不知道還能再做什麽了……曾青青,你帶我來這裏的,你不能把我扔下不管了。”
曾青青握着手機的手抖了一下,半晌才說:“那你不要亂走,等我過來找你。”不等他說話,她單方便把電話挂了。
她沖鏡子裏看了看,理了理頭發,抓起手機和鑰匙推開門。客廳只有電視的聲音,曾媽媽見她出來,下意識就想要站起身。
曾青青揚了揚手裏的鑰匙:“我去下超市,嚴楊北在門口等我,一會兒就回來。”
小院外面就有路燈,道路修得十分整齊,她快步往外走去,一直走到馬路上,才終于看到嚴楊北的車子。
停在兩個路燈中間的車位,熄火了,也沒開燈。
曾青青走近了才發現他居然在抽煙,明明滅滅的那點火星映得他的臉也在黑暗裏時隐時現。瞬間清晰可見,又在下一瞬間黯淡陰霾。
這樣陌生的嚴楊北,不知為什麽,并不讓人覺得疏離,反而覺得有些心酸的感動。時間真是可怕,車輪碾壓過去,大家都不再是往昔模樣。時間又真是仁慈,真正留在原地的,無論人還是感情,到底還是歷久彌新。
嚴楊北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直到曾青青把煙從他嘴裏拿走,才停下這自虐般的舉動。他隔着車窗看着她:“你來了。”
曾青青“嗯”了一聲,拉開車門跳上車。那半根還燃着的煙落到了地上,摔斷了燃着的煙灰,很快就失去了生機。
嚴楊北幹巴巴地看着車子前面亮堂的路面,慢吞吞地說:“你看到了吧?”
“看到了。”
“我知道要給你時間,可我等不下去了,你要罵就罵吧……”他的聲音突然輕了下去,放在方向盤上的手掌被握住了,接着是肩膀,最後是嘴唇。
曾青青的吻輕淺得像根偶爾垂落到水面上的柳枝,一觸即離。那一點星火,卻燒得他雀躍不已,幾乎控制不住情緒。
他自然而然地探過身子來擁抱她,吻像雨一樣落到她臉上、脖子上、胸脯上,逼仄的空間把人和人的距離都拉近了。呼吸聲交纏在一起,像是夜風穿過密林的溫柔聲響,又像是春雨打在蘆葦叢中的簌簌顫動聲。
曾青青覺得手腕都快被他箍斷了,肩膀也被咬了好幾下,伸進衣服裏的手熱情地摩挲了一陣之後,卻還是慢慢地退了出來,她甚至能感覺到他在為了平息那股燥熱而在拼命的深呼吸。
“先說好,我只在做人的時候遵守你們的規矩——”
曾青青還沒搞明白他這話的意思,嚴楊北就用實際行動給了一個簡潔明了的解釋——兔子先生再一次變成了只短腿短尾巴的灰毛兔子,毛線球一樣趴在她身上簌簌發抖,沒一會兒就繳械投降了。
作者有話要說:與正文密切相關的番外就到此為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