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修) 想要摘下月亮,也想擲……

月考座位是根據上一次考試的全年級名次來安排的。

座次表張貼在走廊上,前排擠滿了人,嘉南勉強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她被分到了9班。

走廊上亂糟糟的,随處是嬉笑打鬧的人群,絲毫沒有考試的緊張氛圍。

不知從哪裏傳出的小道消息,說研學會安排在月考之後。

每年高二的校外研學活動,是一中有名的特色課程。

外出研學,約等于短期旅行。

幾乎所有人都在期待這項活動。

但校方一直沒把日期定下來。

這次傳出了具體時間,消息來源不知道靠不靠譜,不過不妨礙許多人因此而雀躍。

下了早自習,嘉南抱着書包去9班。

她在陌生的教室門口碰到了幾個同班同學,孫汝敏也在其中。

大家同考場。

孫汝敏今天化了妝,還戴了美瞳,瞳孔的顏色帶着淡淡的灰調。

明明很好看,卻讓嘉南想起動漫裏某種獸類的眼睛。

嘉南從中間幾排開始尋找貼有自己準考證號的座位。

“在五組四號哦。”孫汝敏跟外班的幾個同學聊着天,突然出聲提醒。

嘉南見孫汝敏望着她,才反映過來她原來在跟自己說話,将信将疑地走向第五組。

五組四號課桌的左上角,确實粘着嘉南的準考證。

嘉南心裏那種怪異的感覺又浮現了。

孫汝敏為什麽清楚知道她的座位?

如果只是先前路過看見了,會刻意去數幾組幾號,然後記住,做到脫口而出嗎?

鈴聲打斷了嘉南的思緒。

監考老師進考場,分發試卷。

嘉南将卷子往後翻了翻,檢查是否有缺漏,粗略一看,文言文是課內的,現代文閱讀考了一篇遲子建的散文,她心裏有了幾分把握。

拿起筆開始答題。

後半程,嘉南隐隐覺得有人在看她,目光灼灼。

她心想多半是錯覺,就像有的人總感覺聽見手機響了一樣,但她還是沒忍住,回頭掃了一眼。

後排的孫汝敏沒料到她會突然回頭,微怔,随即緩緩露出一個笑。

兩人長達好幾秒的對視引起了監考老師的注意,講臺上傳來兩聲警告的咳嗽。

嘉南轉過頭,繼續做試卷。

她只剩作文還沒有寫。

這次考的是材料作文。

給出了兩則關于月亮的材料和一段提示。

“晴時看月,雨時看月,各有不同;初一觀月,十五賞月,各有不同;各人看月,各有不同。”

請根據材料和提示,自行立意,寫一篇不少800字的作文。

文體不限,題目自拟。

嘉南思索了會兒,在草稿紙上列出提綱,很快有了思路。

不知不覺中,時間飛逝,廣播裏傳來考試時長播報,還剩最後十五分鐘。

十五分鐘後,試卷被監考老師收起,孫汝敏的作文剛好收尾。

她寫了篇中規中矩的議論文,心裏卻有另一番想法。

四時看月,各有不同。各人看月,各有不同。

春夏秋冬,朝晝夕夜,陰晴圓缺,我一人,偏要全看它所有的樣子。

起霧時,看它罩着薄紗飄飄渺渺,便想晴朗時,看它露臉,色如春曉。

臨近十五,見它團團圓圓,便想廿一,看它缺了一角。

見它缺了一角,還要看看它被生生剜掉大半,只剩一把彎彎鐮刀。

想看它滿時什麽樣。

虧時什麽樣。

破碎時什麽樣。

想要摘下月亮,擁有月亮。

也想擲碎月亮,遮蓋月光。

中午,大家在本班的教室午休。

嘉南回到自己的座位,聽見前桌跟周圍幾個同學在為病句題的答案争論。

大家的意見不統一。

這次的語文選擇題難度大,出了許多迷惑性選項,嘉南心裏也沒有把握。

由于班主任沒來巡邏,教室裏根本安靜不下來。

班長李思站在講臺上維持了兩次紀律,要不了多久,各種說話聲又會從四面八方奏響。

嘉南做了套小題,保持手感,想要讓下午的數學考試變得順利一點。

她翻到了試卷上陳縱昨晚留下的筆跡。

在一道等比數列大題旁,他替她詳細解析了題幹,一步步拆分給她聽。

嘉南的注意力不受控制地變得沒有那麽容易集中,她沒有聽懂,陳縱講解了第二遍。

後面又說了第三遍。

嘉南終于吃透了這道題。

可惜下午的數學試卷上沒有出現類似的數列大題,反而多了令嘉南頭疼的應用題,她考得一塌糊塗。

剛要收拾書包,外面走廊上突然傳出一片沸騰的歡呼。

很快,消息傳進教室。

——月考後研學的消息是真的。

年級主任親口承認了。

等月考的最後一堂英語考試結束,學校召開大會,正式宣布了研學日期就定在周六。

考試帶來的烏雲頃刻被驅散,大家沉浸在即将出行游玩的喜悅當中。

關于研學,學校一向奉行“鼓勵參加,學生自願”原則,不強行要求。

大會結束,各班依次解散,密密麻麻的人堵住了通道。

嘉南跟着大部隊緩慢地朝前挪,考慮着究竟要不要報名參加。

放學後,嘉南直接去了文化宮。

門衛室的門把手上挂着份零食,章魚燒和烤玉米的香味交織着,從塑料袋裏飄出來。

嘉南推開虛掩的門,陳縱仰躺在椅子上,帽子摘了蓋住臉,兩條腿交疊着擱在桌上,愈發顯得筆直修長。

陳縱聽見動靜,掀掉帽子。

發現外面的夕陽已經快落山。嘉南站在門口,身後影子被拖得老長。

“我今晚能不能待晚一點?”嘉南問。

陳縱點了下頭,拿起旁邊的礦泉水瓶喝了口水,說:“随你。”

意思是會等嘉南,然後再鎖門。

嘉南指了指門把手上的袋子,問:“你的嗎?”

再不吃,過幾分鐘裏面的東西就要涼了。

“不知道誰的。”陳縱說。他似乎也不打算管。

最近總會憑空出現一些投喂,陳縱置之不理,再過幾天,等那些人興趣消退了,就不會再來了。

嘉南忽而漫無邊際地想,不知道這幾天有沒有新的人成功加上他的微信好友。

這天嘉南果然待到了很晚,剛好趕上十點半的末班車。

她和陳縱一起搭公交回到打碗巷。

“你為什麽不騎摩托車上下班?”走在路上,嘉南忽而問。

陳縱說:“晚上冷。”

“原來你也怕冷啊。”嘉南的語氣感慨。

陳縱看她,“我不能怕冷?”

嘉南從兜裏掏出一個東西給陳縱。

是個非常小的、可以握在掌心的暖手寶,圓圓扁扁的,上面印了只白色的小羊圖案。

帶着溫度塞進陳縱掌心。摸起來光滑,像顆被烤熱了的鵝卵石。

巷子裏有家小賣鋪,還沒打烊。

嘉南透過窗口,招呼了一聲,跟老板娘要了兩盒兒童霜,小時候常用的老牌子。

她從書包裏掏出一張十元紙幣,從窗口遞進去,等着老板娘給她找零。

陳縱盯着她手裏粉色的紙盒,“兒童霜?”

“當護手霜用,便宜又好用。”嘉南說。她撕開包裝,擠出一小團,在手上均勻抹開。

因為在吃藥,她的皮膚變得比之前更幹燥了。

“你要嗎?”嘉南拿着兒童霜,問陳縱。

陳縱搖頭,把暖手寶也還給了她。

小賣部的窗玻璃上貼着一張顯眼的大日歷,嘉南視線在上面搜尋,看到了四月十五號,這個對她來說非常特殊的日子。

那不僅僅是她十八歲的生日。

她望着那些規整方正的油墨印刷的數字,框在一個個小格子裏,感覺自己也被時間圈住了。

她那麽被動,必須要忍耐到成年的那一天,柳曦月當年留下的承諾才會兌現。

等到那個時候,她就頭也不回地離開文化宮。

睡前,嘉南又在紙上确定了一遍日期。

嘉輝的電話就是在這個時候打進來的。

嘉南盤腿坐在床上,手機在床的另一頭,離她很遠。她俯下身體,伸長了手,勉強才能夠到。

印象中,她有一段時間沒有跟嘉輝聯系了。

就算聯系了,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不知從哪一天開始,父親和女兒之間的距離被遠遠拉開了。

她按下接聽鍵時,嘉輝的大嗓門傳過來:“嘉南,明天來家裏吃晚飯,爸爸回來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