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會面
這會兒陶青的幾個病人剛從醫館踏出,站在臺階上同她談話,忽見一名穿着薄羅長袍,氣質斐然的男子出現,又同陶青說悄悄話,不由得猜測她倆的關系:“這位是?”
陶青向衆人介紹:“是我大哥。”
“原來是陶大夫的哥哥。”
“陶大夫為何會到我們柳巷呢,一看您和令兄,就是好人家出來的,今日令兄是來看望您的吧?”
“是啊,原來陶大夫的家人也在皇城。”
病人們七嘴八舌說了起來,誇贊着陶青。
“哦?”
陶青的大哥把幾個病人中的年輕男子端詳了一番,再看陶青反應,就知曉裏頭沒有自己“未來的妹夫”。
他失望地收回目光,笑着回答他們的話:“我确實是過來看小妹的。唉,她這人就是這樣,一顆菩薩心,好日子不享,常常在外到處走,給人治病,我們做兄長的,自然只有支持了。”
附和着衆人,将陶青誇了又誇,在大夥兒面前給足了她面子。
等到病人們離去,他淡淡看陶青一眼,扯住她的袖子,拽進醫館,大門一關,坐到凳子上,眉毛擰起。
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趕緊的,我妹夫呢?”
陶青和兄長旁邊的小厮對視一眼,後者無奈地搖搖頭,表明他也管不了自家主子。
陶青只好道:“大哥可要喝茶?”
她的親大哥不為所動:“別以為你說喝茶,我就不提我妹夫了。”
兄長對自己的親事格外熱情,但凡和她有點苗頭的男子,都要了解得徹徹底底,還老愛亂點鴛鴦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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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青扶額,怎麽就那般手欠,同他說了這事呢?
陶青給對方倒茶,嘆道:“先前不是說不會過來,您這一趟,嫂子可知道?店裏生意還需要照顧吧,還是快些回去。”
陶青的大哥抿了一口茶,皺眉:“店裏哪裏就離不得我了,你嫂子知道又如何,她能攔着我?我說小青啊,這茶葉也不如去年在你這兒喝過的味道好,沒錢不會找我要麽,就如今這條件……”
他站起來觀察陶青的醫館,啧道:“這樣的條件,我怎麽放心讓妹夫跟着你。”
三句不離“妹夫”。
陶青忍無可忍,終于翻了一個白眼:“陶容,你有完沒完!”
“诶,這就對了嘛,沖我翻白眼的模樣才像我妹妹,方才你那溫溫柔柔的語氣,簡直讓我毛骨悚然,這是你一直以來的僞裝嗎?”
她哥并未覺得被冒犯,反而笑了起來,一個淺淺的酒窩浮現在頰上。
陶青:“……”
自家兄長果真是被嫂子寵壞了。
陶青的大哥叫陶容,是個說一不二,脾氣火爆的男子。
陶容的長相比陶青硬朗些,酷愛舞刀弄槍,人高馬大。
按理說這般長相的男子通常不受妻主喜愛,因為這個王朝的女人們,大多喜歡白白嫩嫩身嬌體軟的美少年,他不該嫁人後過得這麽惬意。
但陶容出生時正好是父母恩愛之際。母親是備受貴人們尊敬的大夫,父親寵愛他,妻主又是自己精挑細選,最終才下了決心選擇的,雖然對方只是商人,不得繼母看重,但為人本分老實,也待他極好。
相比晚幾年出生的陶青來說,陶容則成熟得多,不摻和長輩的事,早早就開始物色妻主,到了定親年齡就把自己嫁了出去。
除了心系父親,他最擔憂的就是陶青。
陶青那會兒比較執拗,一心想要替母親複仇,練習醫術的同時也在尋求殺人之法,開朗活潑的人逐漸變得內斂深沉,學會了戴着面具生活。
就連在父親跟前,父女倆每次見面,陶青都态度疏離。
她不承認對方的妻主是自己名義上的母親。同繼母關系不好,年紀小小的她便直接離開家,獨自生活。
她只和自己唯一的兄長要好,能在他跟前顯出一些曾經的活潑樣兒。
現在無法把人趕走,只能在陶容再三詢問下,告訴她周福臨的事。
陶容聽說周福臨的情況,感慨不已:“也是個苦命人啊。”
“這事我自己知道處理。”陶青委婉表示,你就別摻和了。
若是她哥在周福臨面前說了些奇怪的話,把人吓跑怎麽辦?曾經陶青同哥哥嫂子一家外出游玩時,替一個農家少年診治,不知兄長說了什麽,原本紅着臉送她果子的少年,看到她就躲,仿佛她是洪水猛獸。
事後她哥振振有詞,稱那是考驗對方的真心。
陶容擺手:“哎呀,不會,你還信不過大哥。”
嘴裏說着“不會如此”的陶容,第二日,在陶青上街買東西後,迅速溜到胡家外頭。
先是看了看對面周家倒塌的房子,再看緊閉的胡家大門,趁着沒人發現,爬上了胡家的牆頭。
一邊爬一邊念叨:“好歹也讓我看看未來妹夫長什麽樣兒吧。”
此刻是清晨,牆內,周福臨正搭梯/子去摘牆邊那棵樹上的梨,梨熟了,他打算摘來做梨膏。
把最後一個成熟了的梨裝進袋子裏,周福臨感覺有人在看自己。
他疑惑地偏了偏腦袋,和陶容的視線撞上。
陶容愣了一瞬,鎮定下來,露出一個矜持的笑容,揮揮手:“這位就是周公子吧,我是陶青的大哥,家妹在這兒承蒙大家照顧了,我來打個招呼。”
陶青的大哥?周福臨的确聽說陶青家裏來人了,但他緊張多于好奇,不知是對方家裏叫她回去成親,還是只順便看望。
縱使他和陶青關系不明,好歹也算她的病人,陶青的家人來了,總得前去拜望。周福臨準備晌午去醫館,以陶青病人的身份,請她過來用飯,并一道兒請陶青的哥哥。
聽鄰裏鄉親們的議論,陶青的兄長為人十分和善,看上去沉穩可靠,禮數周到,衣着看似樸素,但都是好的料子,這說明陶青和對方定然出身家教良好的人家。
為着這個,他更糾結了,一想到要見陶青的大哥,就有些局促,吃早飯也沒吃好。
但是周福臨的局促,現在都消失了。
他眼神複雜地注視着扒着牆的成熟男子:“……”
看來傳言有誤啊。
……
等陶青回到家,不見兄長人影,心裏有數,黑着臉也到胡家去,踏進院子裏,從竈房內傳來一個男子爽朗的笑聲。
她往竈房看,那洗着菜,同周福臨說話的,不是她哥,還能是哪位。
她哥洗完了菜,又麻利地開始擇,掐着菜杆子,攔住了周福臨:“這點活兒,我來就行,你就坐着陪我說話嘛。我妹在你家吃飯時,是誰做飯啊?”
周福臨被按坐在凳子上,握了握手指,不想在對方面前表現出廚藝不佳的一面。
上一任妻主家,就老是說他不夠賢惠。
但他依舊誠實道:“是陶大夫,我廚藝一般,負責打下手。”
他以為陶容會不滿,畢竟衆人奉行的都是“女主外男主內”,女子下廚,在某些人眼裏是沒出息的。
陶容果然表示了不滿。
他用指責的語氣道:“讓你打下手?既然她要做飯,就該讓你歇着嘛,你的手不是要拿畫筆麽,手養粗了,如何畫畫?”
陶容繼續道:“做頓飯,還得叫你跟着,這太過分了。我在家就是不必做飯的,自有仆人操勞,她陶青走南闖北應當也有不少銀子,請個廚郎又不費事……唉,家妹真真兒不懂事,難為你了。”
周福臨:“……”
怎麽越聽越不對勁呢,這位陶大哥似乎并沒有把他當成陶青的病人看待,十分熱情,隐隐有種……将他視為,同陶青很親密的人的意思。
陶青也聽着不對勁,原本以為兄長心疼自己,要責怪福臨,還打算進去解釋,結果下一刻,她哥就替周周福臨抱起了屈。
陶青:你這是來幫我,還是來損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