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車子停在樓下,遲遲說:“車子就在這裏交還給你了,你們借給我的這些衣服和包包……我清理一下再還,會直接聯系白經理的。”

她心裏還忐忑着,剛才身上濺到的那幾滴果汁不知道能不能弄幹淨。

“嗯,不急。”魏紹遠說。

“你不怕我會賴着不還嗎?”

“那我就只能找方茹的麻煩了。”他不緊不慢,“我想你應該不是個會連累朋友的人吧?”

遲遲笑起來,他問:“你笑什麽?”

“唔,沒什麽,就是覺得,你也應該不是個會為難員工的老板。”

“誰知道呢,喝醉了的人沒什麽道理可講。”

遲遲咬了咬嘴唇:“既然你說你喝醉了,那我下面要說的話你不要往心裏去,明天酒醒了就忘掉也沒關系。”

魏紹遠心髒忽的漏跳兩拍:“嗯,你說。”

“我今晚才發現大家都在用造夢網,這網站的初衷真的挺好的,頁面也很友好,連我這樣的小白都能輕松上手。不過包裝另外一種生活狀态這個業務……我還是不太能認同。你看我就知道了,雖然能暫時滿足虛榮心,但最後為此埋單的也還是我自己。”

魏紹遠看着她,一臉“你想說的就是這個?”的表情。

“當然我不是否定你們整個公司啊,我覺得網站還是很好的,大家都在用。”她有點語無倫次地又重複一遍,然後說,“總之今天真的非常謝謝你,那個,之前咱們說好的……”

“娛樂圈的人,對嗎?”

“對,最好是年輕一點的,男生。”她忍不住強調。

“在你眼裏,我記性有這麽差嗎?”他冷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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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沒有,這不是看你喝了酒嘛,怕你記不清楚。”

魏紹遠看了一眼車窗外灰撲撲的老式居民樓,說:“你快回去吧,你媽媽應該在等你了。”

江遲遲還想再開口,被他打斷:“你要不想我明早酒醒就反悔,最好現在就此打住,什麽都別說了。”

“呃,不是,我是想說,你不用打電話叫人來接你嗎?你這樣不能逞能開車回去的。”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每次跟他聊到最後都會惹他不高興,但看他現在這樣實在讓人有點不放心啊!

“沒事,我心裏有數。”

“魏先生……”

“你要我現在就改變主意嗎?”

江遲遲悻悻地閉上嘴,一邊下車一邊說:“那我先走了,要是接你的人一時半會兒來不了,你可以到我家來休息一會兒,我家住四樓401,樓梯左手邊那一間……”

魏紹遠沒等她說完,就升起車窗,把她的聲音隔絕在外面。

大佬都很情緒化的,沒關系,看在他這麽幫她的份上,什麽都不要計較了。

江遲遲快步上樓去了,走到樓梯口使勁兒跺了跺腳,喚醒樓道裏不怎麽靈敏的聲控燈。

魏紹遠坐在車裏遠遠看着她,剛撥出去的電話接通了,那頭傳來白俊奇有點緊繃的聲音:“魏總?”

這麽晚了老板來電話,不會是有什麽大事吧?

魏紹遠的視線還沒從江遲遲消失的樓道收回來,啊了一聲,說:“公司最近跟一家叫橙色經緯的財經公關有合作?”

“是啊,沒錯。”

“這公司有個員工叫蘇倩?”

白俊奇有點摸不着頭腦:“對,之前還跟我們一起開過會……是有什麽問題嗎?”

公司要上市,這類財經公關主要負責IPO過程中的媒體關系和危機公關,還有活動組織和協調,重要性相對而言不如券商、律所,因此這個時間突然接到魏紹遠的電話問起來,難免就有點疑惑。

“噢,沒什麽。如果有合作的話就停一停吧,現在換公關公司應該也還來得及。”

電話那頭安靜了一會兒,很快做出反應:“好的,那我這邊來處理。還有什麽要交代的嗎?”

居民樓裏燃起的聲控燈又漸次熄滅,看來江遲遲應該是已經到家了。

魏紹遠說:“鐘允那小子的航班是什麽時候?”

“23號,周四,從首爾飛。”

“那你最好親自去機場堵人,務必把他給帶到公司來。”

“明白。”

“嗯,先這樣,其他事明天到公司再說。”

魏紹遠挂斷電話,又獨自在車裏坐了好久。

遲遲打開家門,江馥蘭還沒有睡,正坐在客廳沙發上看電視。

“回來了?桌上有個流沙包,你吃了再去寫作業。”

媽媽還記得她愛吃這些點心,就是記不清她現在多大,經常以為她還在上學。

這個病就是這樣,遲遲也已經習慣了,應了一聲,走到餐桌邊看了看。

晚飯應該是吃過了,就剩最後一點點心沒吃完。下午遲遲出門前就跟樓下小吃店的老板娘說好了,到了飯點給她送吃的上來,看着她吃完再走。做了幾年街坊,老板娘人很好,見她們母女常來照顧生意,也知道江馥蘭有這個病,遲遲有時不得不出門的時候,她就過來幫忙照看一陣,至少不會讓老人餓着肚子。

晚上的聚會她食不知味,還真沒怎麽吃飽,于是把那個流沙包塞嘴裏,鼓着腮說:“媽,時間也差不多了,洗洗睡覺吧?”

江馥蘭眼睛還盯着電視屏幕:“我要把財經新聞看完。”

這病有時候也挺可愛的,自己親閨女都認不清了,看新聞這樣的習慣還一直在延續。

遲遲只能苦中作樂這樣想,倒水喂她吃了藥,讓她先看着電視,自己先去洗澡。晚上她還想寫點文,多存點稿子,開了新文才有底氣。

今天出去一趟,雖然有些波折不愉快,但奇怪的是她竟然覺得還挺有靈感的,很有動筆的沖動。

這房子其實是父母結婚時候的婚房,年紀比遲遲還大了,從裏到外都透着老舊。當年像這樣的房子都是靠分配,家裏沒有花錢,現在也确實是她們母女唯一的住房了,才沒在母親出事的時候被法院執行掉。

浴室的冷熱水轉換不好使,放出的洗澡水不是太冷就是太熱,洗個澡要好久。偏偏遲遲從小就特別愛幹淨,冬天也是隔天就一定要洗一個的,這浴室無端折磨人。

洗完出來,財經新聞還沒放完,她進房間去吹頭發,從窗邊的櫃子裏拿吹風機時往下看了一眼,發現魏紹遠那輛車還停在剛才那裏。

他還沒走嗎?她心裏面咯噔了一下,這都好半天了,他喝了酒,車裏又開着空調,不會出什麽事吧?

她腦海裏已經醞釀出一篇完整的社會新聞——財富新貴聚會飲酒,夜宿自駕豪車一氧化碳中毒身亡……

她胡亂擦了擦頭發,正猶豫要不要下去看一眼,江馥蘭走進來說:“門口有人找你。”

魏紹遠一手扶着門框站在她家門口,高大的身體幾乎把門口走廊上那點本就昏暗的燈光給全遮住了。

遲遲張大嘴:“你……你怎麽上來了?”

“你剛才不是說,接我的人不來,可以到你家來休息一會兒?”

“……”好吧,她哪會想到接他的人真會這麽久都不來啊。

“遲遲,誰來了?”江馥蘭在裏邊問。

她沒回答,讓出門邊的位置,低聲道:“你先進來吧,外面太冷了。”

寒潮南下,這海濱城市也要入冬了。

客廳實在不大,江馥蘭就站在沙發旁邊,雖然剛剛已經打過照面,魏紹遠還是又叫了她一聲:“伯母。”

沒回應。江馥蘭盯着他看,然後說了句坐吧就轉身進了浴室。

遲遲連忙跟進去,對魏紹遠道:“不好意思,你先坐會兒啊,我先照顧我媽媽。”

客廳裏就只剩下魏紹遠一個人,他環顧一圈,五六十平米的房子格局很小,視線所及的範圍內除了電視機和冰箱之外就沒有什麽像樣的大件了,家具也老得已經斑駁掉漆,但收拾得很幹淨。

三座的沙發,勉強夠躺一個人。

江遲遲這兩年照顧媽媽早已是駕輕就熟,很快幫她洗漱完畢,讓她先回房間休息,自己把因為地漏也不太通暢而導致積水的衛生間拖幹淨。

江馥蘭出來就看到魏紹遠合衣窩在沙發上,閉着眼看上去似乎是睡着了。

她走過去把他推醒,“小胖子,你不能睡在這裏,會感冒的。”

魏紹遠本來就只是假寐,這一下是直接驚醒了。

有多少年了啊,沒再聽人用這個戲谑的代稱稱呼過他。

他看着江馥蘭,她臉上表情淡淡的,指了指身後的房間門:“遲遲的房間在那裏,去房間裏睡。”

江遲遲拖完地正好聽到這一句,趕緊把濕漉漉的雙手在身上擦了擦,推着她的肩膀說:“媽,睡覺了,明早還要去醫院。”

她真是不知道該怎麽解釋魏紹遠的來頭,好在媽媽最後也沒有問,被她推回房間裏,竟然也就乖乖躺**睡覺了。

她松了口氣,回到客廳,發現原本還坐靠在沙發上的魏紹遠這會兒直接整個人躺平了,一米八的大個頭把她家沙發都塞得滿滿當當的。

“喂喂喂,你不能在這兒睡!”她想喊又不敢太大聲,揪着他的衣袖想把他拎起來。

他兩臂交叉着抱在胸前,任她怎麽拎怎麽提都紋絲不動,夢呓般發出點聲音:“就睡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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