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睡什麽覺

梁書舟的肩膀寬闊、結實,尤其是西裝革履的時候,挺括堂堂,看上去那精神面貌,那儀表形态,簡直就是個根正苗紅的大好青年,池學勍要是不認識他在街上遇到他也會忍不住回頭看一眼。

但眼下不同,在停車場裏池學勍礙于面子“小小”掙紮了一番,梁書舟只動了動眉毛,拽着她的手往身側一帶,微低下身去,她便被人扛上了肩頭,與這從不敢肖想的肩膀來了個實打實的接觸。

路過的居民看着了無一不驚呼一聲,繼而竊竊私語,議論紛紛。

而池學勍擱在他肩膀上趴着硌得肋骨疼,滿腦子嫌棄:這踏馬也太硬了,不鏽鋼做的吧。

進了電梯裏,只剩他們兩個人,池學勍頭腦充血,耳朵尖都紅透了,她動了動腿,有氣無力地抗議:“梁,書,舟,我頭疼肚子疼腳也疼——”

一句話,說到最後,拖着長音,聽在梁書舟耳朵裏,幾乎是十足的嬌氣。

他不為所動:“剛才踢我的時候怎麽不喊疼?”

“……就是踢了你才疼的。”

電梯鏡面裏,池學勍的裙擺上移,露出她白嫩嫩的小腿,梁書舟目不斜視,不知道在想什麽,雲淡風輕的來了句:“嗯,那就疼着吧。”

“……”

好在話說是這麽說,話音落下便也到了,出了電梯就是一張沙發,池學勍看着眼都直了,“诶,都到了,能放下我下來啦。”

早知道他這麽反常,她一定乖乖跟他上樓。

不!

是早知道,她就不回去找什麽老虎臺燈了!

梁書舟到底是記得她說頭暈,沒有随意地把她扔在沙發上,而是按着她的腰使了勁兒,把人穩穩又妥妥地放下。

池學勍陷在柔軟的沙發裏,歪着腦袋松了口氣,神經還有些恍惚,目光緊随梁書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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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給自己換了拖鞋,然後彎着腰在找什麽,像是意識到一些事情,回頭看向她,“我的拖鞋穿不穿?”

搖頭。

“新的。”

還是搖頭。

“……”

“……”

梁書舟直起身子,雙手叉腰,微眯着眼,表情逐漸危險,而沙發上那個發苶的姑娘對着他眨眼睛眨得相當無辜。

相對無言,沉默兩秒,梁書舟說:“好了傷疤忘了疼。”

然後開了大門,把人抱進去了。

池學勍的小心思沒得逞,被他從一張沙發搬到另一只沙發上時,一點旖旎的心思都沒有,仰着頭看他頗顯蠢萌地問:“我不要換鞋嗎?”

梁書舟沒有回她,而是在她身前單膝跪下,池學勍跟着他低頭,他那雙好看的手已經搭在了她的腳腕上。

她當下皺着眉毛,疑惑出聲:“嗯?”

“別動。”梁書舟稍稍用力一握,扣住她想收回的腳,“不是說疼。”

池學勍反駁:“不疼了。”

梁書舟已經脫下了她的小皮鞋,頭也不擡,“我看看。”

看什麽看?

“你又不是醫生。”池學勍小聲嘀咕了一句。

梁書舟淡淡地掃她一眼,池學勍便裝作很忙碌的樣子在四處打量他的家,他跟着她的視線看了一圈,一室灰白黑,藍色、綠色算是最多彩的啦,可視線最後落在了她身上,他想着:嗯,這兒還有個粉的。

最好看。

池學勍其實從來沒在他跟前穿過粉色的衣服,身上也不帶過粉色的物件,但梁書舟看着她,卻只想到這個顏色。

格外可愛又美好。

或許是梁書舟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臉上過于久,像極了在走神,池學勍沒忍住動了動腳,不出意外,那人又是一握,眼神陡然犀利,跟腳铐一樣,她簡直要無語望天了。

“梁書舟,咱能商量商量麽?”

梁書舟起身去洗手間,不由分說,“不穿拖鞋不許在地上走。”

“……噢。”

做人果然不能太道德,要吃虧的,比如她。

“唉~”

池學勍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一整個人躺在沙發上,周身盡數是陌生又熟悉的氣息,同梁書舟身上的一樣,悄無聲息的将她包圍,居然是溫暖熙和的!

像是公寓前那臺階上的陽光,原來看上去不覺得有多暖,但從樓房的陰影中一步踏入那段光影中,暖意拂心而來。

明明初見時覺得清泠泠的,不敢遠觀更無談亵玩焉,怎麽現在還陷入泥潭裏了呢?

洗手間裏,梁書舟雙手捧起涼水撲在臉上清醒片刻,手機在口袋裏震動了好幾次,他随意地看了兩眼便把手機扔在洗手臺上。

門外一點動靜也沒有,還以為她悄咪咪地走了,誰知道開門的那一霎那,梁書舟突然有些不會了,側身撈回手機看了一眼時間,還不到五分鐘。

“池學勍?”

沙發上的那一小團仰面平躺着,呼吸已經四平八穩,睡得毫無心理障礙。

“……”

梁書舟站在洗手間門口看了她半晌,最後扶額,啞然失笑。

昨晚兩個人大抵都是沒睡好的,梁書舟回房間找了一條毛毯出來,細細看池學勍睡得恬靜,隐約也有了困意。

連着毛毯覆過來的,是全然不明的柔軟,池學勍只聽見沙發松散的動靜,一擡腳不知道踢到什麽東西,蹙着眉頭嘤咛一聲,睜開惺忪的雙眼,視線昏黃,她動了動脖子想要坐直。

梁書舟站着喝水的動作兀的一頓,側過臉來看了一眼她,喉結上下滾了滾,長腿一動,挪開茶幾坐到她身側。

池學勍認出來梁書舟時,他溫厚的手掌已然拂過她臉頰邊的碎發,長指觸到她耳後的皮膚,低着聲音在她耳旁哄她着,“睡吧。”

像是一句帶魔法的咒語,她又閉上了眼,腦海裏情不自禁勾勒出梁書舟對她一臉寵溺的樣子,真真是——

太he人了!

“梁書舟!”

池學勍徹底被驚醒,喊了一聲他的名字,從沙發上吓得要站起,這下換成梁某人眉頭一皺,壓着人肩頭按了回去,“噓,安靜。”

他說話聲調和剛才一樣低啞,但這句還多了些誘哄的味道,但更多的是疲憊和無力感。

聽着這聲兒池學勍有些怔愣,但最是震耳欲聾的不僅如此——梁書舟把她半抱在懷裏,長長的手臂跨過一個她十指交疊放置在腹前,閉着眼一副要安詳入夢的樣子。

池學勍的耳朵下便不再是軟綿綿的沙發而是他堅實的胸膛,他的心跳竟然快得不可思議,她迅速臉紅了,推着他的胳膊,“我要起來。”

梁書舟随她動作,索性不紳士到底,不要臉地要求道:“陪我睡一會兒。”

呼吸溫熱的,輕輕柔柔地撲在池學勍的額頭上,她動手撓了撓,腦袋往下抵在他的肩窩上,有點不敢說話。

梁書舟大部分時候是穩重,但似乎在她面前表現的并非如此,至于前後哪樣是遵從了他的內心池學勍不知道。

過了會兒,她覺得思路清醒了點,試探性地問道:“梁書舟,你心情不好嗎?”

梁書舟是擅于掩飾自己情緒的,因此乍聽這麽一句話,下意識停住呼吸不言不語。

上一次聽這句話是什麽時候?

似乎是梁太太去世後,梁母帶着他登堂入室,他其實并不被梁老太太歡喜,年紀小的時候,心事敏感而表達直接,吃飯的時候護着自己的一碗飯悶頭扒拉着,梁老太太更是說他沒規沒矩。

飯後梁母問他,“書舟,你今天心情不好嗎?”

很顯溫柔,梁書舟以為媽媽終于理解他的情緒了,拉着媽媽的手想說幾句窩心話。

可梁母不等他說話,顧自補充道:“心情不好也不能放在臉上呀,你看看,奶奶、爸爸還有哥哥因為你吃飯都沒有好好吃,還以為你對他們不高興呢,下次不許這樣了,小孩子哪裏有什麽不開心呢,來,笑一個……”

像是過冷水,微微一晃,瞬間結冰。

大概是這個時候開始,梁書舟高興不起來,也難過不了。

好久好久,梁書舟睜開眼睛,定定地看向懷裏毛茸茸的腦袋,雖然看不見她的表情,悄沒聲兒的,但他知道,她還在等他的回答。

心中喟嘆,“才知道。”

池學勍揚了揚眉頭,“我早就知道了。”

梁書舟半合着眼,嘴角似彎非彎的樣子,“所以你是在哄我嗎?”

“嗯?”

這是哪裏來的說法?

梁書舟笑,“我以為我現在這種行為是在耍流氓。”

聽着還有些得意。

池學勍愕然,“原來你還知道啊!”

正詫異着,還想坐直了指責他,梁書舟右手肘壓着她的腰往下使勁,又把她放倒,言簡意赅,“別動,累。”

“……”池學勍沒好氣地瞪着他的手,“那你放開我就不累了。”

“太累了,放不開。”

這個邏輯大概無解,池學勍知道他在轉移話題,沒來由心浮氣躁,蹭着他的肩膀來回動腦袋,無聲的反抗。

梁書舟抱着她耐心相當的好,閉着眼睛假寐,直到那顆腦袋微喘着氣,在懷裏停下來,他悠悠地說:“小姑娘家的,怎麽睡覺這麽不老實。”

池學勍惱了,“我不困!我不睡覺!”

“我困。”梁書舟軟着調子,微低着頭,下巴抵在她耳朵邊,尤其溫情,“陪我睡一會兒好不好,嗯?”

“……”

池學勍說不出當時的具體感受,就像是一拳頭砸在棉花上,沉默着帶着一肚子氣狠狠閉上眼睛。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兩人睡在一張沙發上,任窗外的小風吹着簾子輕輕飄動,光在牆上走了大半個房間,來到他們腳下。

梁書舟難得睡了這麽實誠的一覺,尚不過瘾,迷迷糊糊的先是覺得有人在撥弄他的睫毛,然後是戳他的臉,又揪了揪他的耳朵,他都随她去了。

之後沒多久估計是玩厭了,便聽到她小聲的喊他,像小貓一樣,叫的他耳根子軟得不可思議,他睜眼一看,小姑娘仰着頭巴巴的看他,“梁書舟,我餓。”

小貓讨奶喝?

“嗯?”梁書舟摸摸她的耳朵,贊同自己的想法,揚着下巴指了指對面桌子,“小籃子裏有吃的。”

池學勍縮了下肩膀,躲開他的手,偏頭順着他指的方向定睛看了兩秒,“我看到了。”

她剛才就看到了。

梁書舟緩緩松開手,複又閉上眼,“嗯,去吧。”

可哪知道這姑娘又回頭來,把他再次搖醒,表情疑惑,“我自己去?”

梁書舟低頭看一眼她的腳,覺得這麽點距離不算問題,“自己去。”

她像是鐵了心不想讓他好睡,眼珠子轉了轉,偏又一臉無辜和乖巧,帶着初醒時的綿軟,甕聲甕氣的說:“可是你說不穿鞋子不能在地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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