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拽不得的
怎麽說呢?
王茜這人有點貼心,但不多。
你和梁教授在一起了?!
聽聽,這是多麽激動人心又聳人聽聞的一件事兒。
池學勍猛不丁被這個問題吓到,不知道是要謝謝王茜好歹是在樓道裏問的,還是惱她的大嗓門,竟一時語塞,便聽到走廊上傳來腳步聲,不疾不徐。
她應聲側頭看過去時,梁書舟正從樓道口穿身而過,卻目不斜視,不曾往這裏看一眼。
他的鼻梁迎着天花板的燈,顯出高挺的輪廓,黑色的西服肩頭落了淺淺的灰,像是從霧染的昏暗夜色裏走來,沾染一身霧汽凍在上頭,清冷蕭疏。他正迎着一群人,恰擋住他們的視線,神色如常,“陳主任、王老師。”
衆人回過神來,打着招呼——
“梁教授啊!”
“噢,梁老師,謝謝你幫忙把學生送過來。”
“梁教授,多虧了你在那,場面……”
談話中偶爾夾雜着那道又低又緩的聲線,池學勍眨了眨眼,有些漫不經意地想:嗯,頭發好像有些長了。
身子被人晃了兩下,王茜拉了拉她的袖子,忽地壓低了聲線,一臉擔憂,竊竊小心地問:“诶诶,外面好像好多人,我剛剛說的話他們沒聽見吧。”
“……”
池學勍毫不客氣,給了她一個腦瓜崩。
王茜捂着額頭大叫,“哇,痛痛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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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學勍毫無憐香惜玉之情,雙手抱胸,一本正經地解釋着:“我跟梁教授只是走在一起,梁教授順手拉了我一把,我那是出于慣性和自我防護的心理,下意識抓住了他。”
王茜未敢茍同,撇着嘴嘀嘀咕咕:“那不是一樣嘛。”
難得學勍來了勁,打算好好跟她掰扯掰扯,“那怎麽能一樣,‘走在一起’和‘在一起’,差一個字就是天差地別,你……”
沒等池學勍說完,王茜輕輕“诶”了一聲,往她腰上掐了一把,“梁老師好!”
池學勍噤聲,一聲呼痛硬生生從嗓子眼咽了回去。
“嗯。”梁書舟應了一聲,淡淡的掃了一眼,王茜正收回的手便驀地有些發燙,她讪笑着忙把臉色發青的池學勍轉了個向,“梁教授肯定有話跟你說。”
池學勍尚未做好心裏建設,猝不及防正對上梁書舟,莫名奇妙耳根子發軟,開始結巴,“梁、梁老師。”
梁書舟自然沒有忽視那一抹紅色,倒是眼裏坦蕩,他脫了西裝外套,搭在臂彎,手上還提着一個黑色的小方包,銀色的鏈條握在手裏遞給她,“沒事了,送你回家。”
王茜不掩震撼,倒抽一口氣,“吼。”
池學勍轉過臉來看着她張大的嘴巴,“……你,要不要我陪着?”
跟着轉過來的還有梁書舟那幽幽的目光。
王茜當時那叫一個有眼力見,“嗯?陪什麽陪!回家回家你快回家。”
池學勍皺起了眉毛,“你不是說你一個人沒處理過這些……”
王茜堅定地搖頭,“沒說沒說我沒說過,外邊那麽多老師呢,我們會處理得很妥當。”
你也知道外面那麽多老師!
“你還說他一個男孩子,你……”
“他的舍友待會就來幫忙照顧了,我不是一個人在戰鬥!”
池學勍不敢置信,“王大茜!”
王大茜此刻一個頭兩個大,偏偏湊巧就有一通電話打來,鈴聲在樓道口響得震耳欲聾:“我像只魚兒在你的荷塘~”
“電話電話我的電話啊。”
她慌不擇路,循着樓梯跑下去,邊跑邊從包裏掏出手機裝模作樣,“喂,诶,到樓下了是吧,我下來接你們啊。”
只可惜樓道外的鈴聲依然不止,一點都不配合。
梁書舟瞥了一眼被王茜踩得一步三回響的樓梯,不動聲色地收回遞出去的包,飄忽地說了句:“想住在醫院?”
“……”
毀滅吧。
王茜的短信接着發來——
【王大囍:fighting!】
“……”
絕交吧。
梁書舟深知“包在哪人在哪”,池學勍委屈屈乖乖地盯着包包跟在他身後進電梯間的時候,王主任善良地把電梯門按開,熱情地招呼他們,“梁教授,這裏。”
梁書舟淡定的颔首低眉,先行一步進了電梯,“謝謝。”
不淡定的池學勍:“……”
就知道會這樣。
興許是她臉上的不自在太過明顯,梁書舟良心發現,把電梯角落的位置讓給她,池學勍狐疑地擡頭看他。
梁書舟低斂着眉眼,微微偏頭,那雙漂亮的丹鳳眼內勾外翹自然外延,點着一抹晶亮,誘出幾分寵溺之色。
池學勍只看了一眼,頓覺得呼吸有些不順暢,咳了兩聲,越過他身前走到角落裏“面壁”。
這位置不錯,有梁書舟站在她邊上,身旁他的氣息籠在她身上,像是憑空将她掩去,擋住絕大部分人的目光,邊上站着的老師們沒能看清這姑娘長的什麽樣。
出大廳電梯時,梁書舟低頭一看,池學勍一臉“幸好幸好”,飛快出了門,他跟幾位老師點頭示意離開,便大步邁着跟去。
下去停車場的幾位老師們在電梯門将掩上的時候,清楚地看到那道又高又瘦的身影自然地把包包的肩帶捋直,遞給手邊的姑娘,“自己背。”
池學勍一時放松了戒備,順從地接過來,“噢。”
一群吃瓜老師們心滿意足,眼裏放了光,“噢~
夜色已深,出院大門的那條街上,販賣的小攤販不少,還有些正在支架出攤。
池學勍看得有些餓了,顧左右而言他,“梁書舟,你的車子不是在學校嗎?”
言下之意便是你要怎麽送我。
梁書舟尋着她的目光往左邊看過去,過了馬路正是一輛藍色的電動車,賣的串串,他故意往右走了幾步,“嗯,所以你在這裏等我,我去學校取車。”
“什麽?!”池學勍愕然,轉頭一看那人已經顧自走去,步伐慢慢悠悠,她小跑兩步跟在他身側,“我才不等你。”
連着話音,她的袖子撞到他的,梁書舟想起了什麽,揚了揚嘴角,“嗯,那就打車回去吧。”
正中下懷,池學勍指了指身後,“打車在那邊更方便呢?”
梁書舟罕見的固執己見,“下一個路口也方便。”
遲疑了兩秒,池學勍實話實說:“……那邊有炸串串。”
果不其然。
梁書舟:“油炸食品要少吃。”
“……”
少有的,忽然起了小情緒,池學勍停下腳步,定神注視着他的背影。
梁書舟恍若未覺,身側明明已是空空蕩蕩,仍繼續走了兩步,直到路邊的車輛鳴笛在耳旁呼嘯而過,他才停下,倒也不回頭看她。
他常常這樣。
池學勍看着梁書舟微微側身,身後是車水馬龍的繁華街路,他還向後退了一步,手臂稍稍一擡,手腕搭在了白色的護欄上。
那護欄不過他的腰線,紅色的油漆線尤為醒目,沾着些灰色的泥土斑點,在暈黃的路燈下顯得有些灰黃,與他的白色襯衫折出明顯的色差。
這并不是穩固的護欄,梁書舟卻靠着它,十分自如。
“嘀!”
“嘀嘀!”
明知道那些車輛不大可能撞上他越過護欄的手肘,車子大多鳴笛警示,池學勍下意識往前靠近一步,提醒他:“你——”
梁書舟左手拉着領結往下拽了拽,聽到她的聲音,斜乜着眼看過來。
他的睫毛很長,延出一條長長的墨線。
梁書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能隔着那麽喧嚣的街頭聽清她的聲音。
池學勍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能隔着那麽遠的距離看清他的長睫。
那時候,風卷着紅透了的楓葉吹過他的袖角,吹到他的腳下,黃燦燦的路光從他頭頂撲灑着,把他的頭發染成棕色,給他的襯衫熨了幾分暖意。
他拉着領結的動作一頓,一言不發的凝視着學勍。
空氣中似乎有種無形的引力,鬼使神差的,她向他走去。
梁書舟目光緊随着她直到跟前,默了半晌,問她:“知道我剛才在想什麽?”
池學勍坦言:“不知道。”
“我在想——”
手上溫熱,池學勍低頭,他那樣大的手掌,輕輕握着她的,帶着她勾住他的西裝褲袢。
黑色的布料與兩人交握的手色差出奇的大,帶着一些涼意,卻又滲出說不出的滾燙。
梁書舟緩緩開口:“如果你拽住這裏,叫我去下油鍋,我也跳了。”
他的聲音清潤、沉穆,低下聲來,誘惑至極。
池學勍詫異地擡起頭來,看見他解開一顆紐扣的領口,微微敞開,清晰的露出他的喉結,他淺淺一笑,緩慢地收回了手。
完全沒有意識的,尚在恍惚中,大概是因為沒有人扶着,池學勍好似覺得自己的手在他腰間抖了一下。
下一刻,手上已然又是一緊,比方才要更多一些熾熱,梁書舟正彎着嘴角,意味不明的笑笑,“可是池池,男人的褲袢,可是輕易——”
“拽不得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