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幹涉
怎麽沒有區別?是個真正關心的再怎麽着急也哪有叫人在辦公室裏脫衣服。
梁書舟前腳說完不方便,後腳便出來一個池棠霖,這罪名安在他頭上實在是最合适不過。
就是這話夾槍帶棒的,梁書舟極少聽她這麽說。他挺拔身子站在那裏,微斂着眼打量她時,面上神色慣是清冷。
池學勍并不是一個固執的人,眼下卻偏要等他一個回答,一雙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他。
梁書舟想,她最惹人心疼的表情果然不是她哭的時候——什麽表情都沒有,看着尋常最是不尋常。
梁書舟不屑地哼笑一聲,擡手拉着她往門口走回一步,把另一只手裏的奶茶繞過她擱置在窗臺上,語氣平和地說:“我哪裏要她看,這不自己有眼睛有手的。”
說着,還挑着池學勍的下巴稍稍使了點勁。
“你別動我。”池學勍惱他,推開他的手,跟着轉頭看了一眼那杯奶茶,杯口有半枚漂亮的唇印,她蹙了蹙眉,“她才不喝速溶的。”
梁書舟的聲音帶着一點清寒,不甚在意,“給你的。”
可這話聽上去又像是池棠霖不喝才給她,學勍沒來由不喜歡這句話,仔細了用詞,要掙開他的懷抱,“我更不喝。”
只是這一回梁書舟沒有順着她,借勢長臂一伸,繞到她身後去攬住她的肩膀,靠近時挾一陣清冽微刺的氣息過來,“你以為我是從哪裏拿的?”
池學勍滞了一下,想起來桌子上她買的那一盒奶茶粉,經常有人來往順走幾條,一時間沒了話說。
梁書舟已經是半脅迫的把人帶到停車場,池學勍心底是不想在池棠霖面前跟他親近的,出了大門就離他遠遠的,梁書舟這時候倒沒強迫她。
池棠霖早早在車裏等着,車窗全開,手肘搭在窗沿,看着一前一後而來的兩人,微眯着眼,表情有些冷漠。
于是學勍擡頭的時候,看到池棠霖的神情愣了愣,不過瞬間,又微笑着迎上去,“姐,你回來就買車了嗎?”
這其實不算一個聰明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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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棠霖對着她笑了笑,坐在駕駛座上攤了攤手,然後搭在方向盤上,“你們梁大教授的。”
梁書舟的?
池學勍眨了一下眼,覺得一下刺痛,像是根睫毛掉進去了。
梁書舟的房子好像就那一處,車子倒是出乎意料的多。
她不好接話,忍着不适,聽到梁書舟大方的聲音從頭頂傳來,“你開着就是你的。”
而後肩膀被他輕輕拍了拍,語氣輕柔不少,問她,“坐前面嗎?”
他既然這麽問,池學勍以為自然也該她坐前面,但池棠霖揚着聲音打斷他們,“坐後面吧,前面我放包了。”
池學勍微怔,心裏頭突突的,眨着眼,那根睫毛跟着眼珠子轉,戳到了眼角裏,她打開後座鑽到車子裏,應的聲音微乎其微,“都行。”
就連梁書舟也沒預料到,如此,看向池棠霖的目光多了些警告的意味,池棠霖裝作沒看到,升上了車窗。
他思量着,低頭時眉頭一皺,正巧池學勍伸出手來要拉上車門,梁書舟握住她的手腕,對上她稍顯驚慌的眼神,又是眉目舒展開來,溫和地說:“往裏面坐一點。”
就像是在補償什麽。
比如昨天在超市裏,一個小女孩兒奔跑着把她手裏的蛋糕撞到地上,自己卻嚎啕大哭起來,急忙趕來的年輕父親抱着孩子也是用這樣的語氣跟她說:“不好意思,我賠給你。”
不過那個蛋糕她沒付錢,最後是讓孩子父親提着破蛋糕去買賬,她沒有再去提一個新的。
池學勍收回手,一聲不吭地往裏挪了挪。
晚餐是在一家高級的法式餐廳吃的,池學勍吃不慣什麽牛排,但池棠霖喜歡。
“主随客便,你也該學着吃一吃。”
被服務員引到一處臨着江景的好座位時,池棠霖滿意地坐下,池學勍在對面瞧見了她手邊那個珍貴的黑色皮包,饒是學勍再怎麽不關注時尚品牌的,也猜得出這有多麽價值不菲。
畢竟,這可是池棠霖背的包。
不算走神,但池學勍沒注意到梁書舟在身後為她拉開椅子,下意識把手擡高要搭在椅背上時,觸手确是更為骨感硬挺的手背,她訝異地回頭,本能的想收回手,梁書舟的反應卻更為敏捷。
他迅速翻手,掌心向上搭在池學勍的手下,指尖碰到她的中節指骨,并沒有牢牢握住她,因此池學勍一下子沒反應過來收手的動作也仍自如,只是梁書舟的指腹抵在她的中指,從掌心端滑到指尖,十分柔緩的,綿綿的,溫涼的……
若即若離的。
池學勍頓了頓,梁書舟側過臉來,對她微微颔首,拉開了椅子,眉眼專注,示意她坐下。
這大概是梁書舟第一次這麽做,坐下的時候,池學勍在桌下握了握拳,覺得右手掌心有種後知後覺的癢。
池棠霖在對面看着便有些心不在焉的,見梁書舟在池學勍身側落座,一只手托着下巴,不加思索地問:“你怎麽不往我這兒坐?”
聽這話,梁書舟餘光掃一眼手邊,那姑娘默默無語的,看都沒往他這看一眼,倒顯得他自作多情。
他冷哼一聲,睨一眼對面作妖的人,不太客氣,冷冷說:“給你的包坐吧。”
池棠霖被噎了一嘴,不是很在意,回以一笑,纖纖細手一擡,換了一位女侍者上來點單。
倒是池學勍悄摸的對旁邊的人翻了一記白眼,心裏罵他一點都不紳士,可又仔細想了想,這代表——
他們真的很熟啊。
池學勍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吃一頓法餐換的碟子比她點一碗麻辣燙不知道要多多少去。
池棠霖每樣只嘗一小口,上到主菜時才不急不緩地拿起刀叉端坐起來,還讓梁書舟去點一瓶紅酒來。
池學勍很想說,這不就是招手麻煩服務生就的事兒?
但梁書舟二話不說,離席而去。
走之前,池學勍擡頭正好對上他的目光,梁書舟朝她緩緩眨了一下眼睛。
這樣的小動作并沒有逃過池棠霖的注意,她開始邊吃邊問池學勍的近況,還真有幾分姐姐的模樣。
可距離上一次通話,才過去兩月有餘,池學勍并沒有什麽要和她彙報的。
她說起王菁最近談了男朋友,不怎麽找她了,小領導楊碩懷了二胎,漸漸要把一些實驗課交到她手上,還說了以前的同班同學念了研究生,天天嚷嚷着不如她直接工作的好。
總結而言,“都挺好的。”
繞過了那些事情,池學勍真覺着自己吃好喝好,沒什麽壞事。
可這大概不是池棠霖想聽的回答,明明以前她這麽說,她就打算挂電話了。
這一次,池棠霖擡眼,手裏的叉子晃了晃,折射出一道白光來,斜挑着眼審視着池學勍,“那和梁書舟呢?”
奇怪的,池棠霖說完,餐廳一下子安靜下來,桌上的氛圍陡然凝固,池學勍咬着嘴裏的東西,僵着脖子,不明所以地看向池棠霖,嘴裏還在慢吞吞地嚼着,只是有些食不知味。
和梁書舟?
池學勍在心底琢磨了一下這個問題,有種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心情。
然而沒等她回答,池棠霖接着說道,用一種“怒其不争哀其不幸”的語氣,“你以為,我為什麽會來?”
“……”
其實,那會兒子的心跳聲實在太大,池學勍聽不清是“會來”還是“回來”,只覺得身體裏轟隆隆的,帶着餘震,像是要撞破她的胸口,敲碎她的腦袋。
對面的池棠霖指甲是豔紅色的妩媚,臉上是純白的清冷,紅唇一張一合,一張又一合。
池學勍看花了眼,沒能記住姐姐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只記得在那個暖氣勻足的餐廳裏,她的姐姐口吻涼薄,眼神漠然,看上去對她失望透頂,而她張了張嘴,心底只有生出一些無從辯駁的難過來,到最後也一聲未吭。
梁書舟踩着談話的尾聲而來,池棠霖說累了,接過他手中的酒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一飲而盡。
池學勍握着餐刀的手動了動,沒有攔她,梁書舟也是極度不贊同地皺了皺眉毛,也是什麽都沒說就坐下來,像是察覺到什麽。
這下,自然是不需要池棠霖開車了,梁書舟把車開到臺階下時,池棠霖說:“你坐後面。”
池學勍沒有理由拒絕。
路上,池學勍第一次發現回家的窗景一點也不好看,到處都有車子,一輛接着一輛,車前燈,車屁股燈,紅的白的黃的藍的……
突然——
“池池。”
池棠霖安靜了一路,乍的開口叫她。
梁書舟下意識擡眸掃了一眼她,然後看向後視鏡。
池學勍正把頭從窗戶上挪開,應了一句,“嗯?”
“你們梁教授在學校對你好嗎?”
“……”池學勍頓了頓,說:“梁老師挺關照我的。”
“是嗎?”池棠霖笑了,“那你可得好好報答他。你們梁教授啊,可不是什麽好人,他呢,睚眦必報,做點好事那指定是要從人身上掙點什麽回來,他要是讓你辦什麽,能辦就都給他辦了,可千萬別拒絕。”
“嗯。”
池棠霖接着打趣,“不過我說的一報歸一報,他這麽個老光棍要是讓你解決他的個人問題你可千萬別理他啊。”
池學勍微笑,又嗯了一聲。
其實到這裏,該說的話都說了,不該說的毫無邏輯的也都說了,原本以為這樣就結束了,池學勍坐在副駕駛座後座,偷偷的,看了一眼梁書舟,他看上去沒有多大反應,即使她看不見他的表情,腦海裏卻浮現出一張安适如常的臉,她想,應該就是這樣的,仿佛她們談論的并不是他,又或者是,在他眼裏,她們這樣的對話可笑至極。
池學勍也覺得蠢,但不得不配合着,可池棠霖不甘于此,像真的喝醉了。
她驀地敲了敲車窗玻璃,煩躁地縮起雙腿踢在副駕臺上,語氣也變得硬邦邦的,“不過看你們兩走這麽近,該不會,已經瞞着我,在一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