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聽話

實則,十一月的夜裏,有種無風都蕭瑟的寒涼,可當呼出的白色薄霧缭繞,池學勍睜開眼,又驚覺現在已經這麽冷了嗎?

可是,為什麽她覺得熱,很熱,熱到她無法思考,她甚至不記得梁書舟是什麽時候松開她的手!

只記得在那個她真真喘不上氣的間隙,梁書舟最後一次加深了這個吻,他的舌尖在她的口腔裏游刃有餘的從舌根繞到舌尖,她拽住他的衣角忍不住顫栗,然後,他微微偏頭,退出一些距離,清涼的吧唧一聲,在兩人之間牽出一線銀絲來,斷開的時候,彈回一點涼意,她敏感地抖了一下,之後,唇瓣又是蔓出無盡的熾熱,延燒到她的心裏,有如擂鼓助陣般愈燒愈烈。

此刻,她渾然不知該做何反應。

梁書舟斂下眼睫,平緩呼吸後,仔細去瞧她,她的眼圈泛着紅色,眨巴眨巴着眼,視線低垂着,不知道在看什麽,胸脯一起一伏,久久沒有平複,像是被他欺負慘了。

玄關的燈帶裝在牆角,光線不暗不亮,有種朦胧的不切,梁書舟的眼眸中漸漸晦澀不明,他緩緩低下頭,攬在池學勍腰間的手動了動。

池學勍側過臉,連聲音都開始顫抖,“嗯……”

短促的,梁書舟輕笑一聲,似是有意的,他手下動作不停,手掌貼着池學勍僵直了的背脊向上繞,緩緩的,抓住了她的肩膀。

又一次被迫貼近他的懷裏,池學勍下意識擡起頭來,眼睛裏滿是委屈和不願,而梁書舟長長的喟嘆了一口氣,額頭抵住她的,換了另一只手揩去她唇邊的晶亮,聲音又低又啞,很是缱绻,“我們談一談。”

談?

有什麽好談的?

可好像真的有很多都可以談。

比如梁書舟跟池棠霖是怎麽認識的,是什麽關系。

比如池棠霖在飯桌上說的那些話有幾分真幾分假。

比如梁書舟晚上這樣的舉動到底把她當做什麽,而她自己又把梁書舟當做什麽,今晚上過後,他們又該把對方當做什麽。

可現在,池學勍什麽都不想談,她好累好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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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難過。

池學勍抽了抽鼻子,她本來不想哭的,哪怕是被他這樣強硬地吻過,但喉嚨裏像是被什麽堵住,她哽咽着松開他的衣服,揉了揉眼睛,無助的說:“我想睡覺。”

她揉的位置在眼角,指骨抵着,使得蠻勁兒,越揉越紅,這時候,梁書舟才意識到不對勁。

“別動。”

他冷下聲音,抓住她的手腕,對着那一牆亮了跟沒亮的光,皺了皺眉毛。

“浴室在哪?”

梁書舟轉頭,看到身後的一扇門,向後撤了一步,長臂一推,正是浴室。

池學勍自己下了櫃子,扁了扁嘴,剛想沒說他連鞋都沒換,他已經按亮了浴室的燈,明亮的光頃刻間灑在他身上。

“過來。”

梁書舟快速地脫下自己的外套,利落的給池學勍套上,沒扣扣子,随意又很有條理的拉着兩側衣服各對邊拉着,緊了緊領口,半抱着她去了浴室。

池學勍視線有些模糊,眼睛裏像是蒙了什麽東西,被梁書舟帶走的時候,沒站穩,踩在了梁書舟的腳上,可惜她沒有穿鞋子,沒有留下鞋印,倒是梁書舟,他的皮鞋踩在浴室幹淨的瓷磚上,蹭着未幹的水漬,留下四五個黑色的大泥鞋印。

梁書舟不甚在意,抱着她坐上了洗手臺,對着光,捧着她的臉湊近來仔細看了又看,指腹觸到她眼下皮膚的時候,神色嚴肅,“你這裏怎麽都是指甲印?”

池學勍左躲右閃,晃了晃腳,一點也不喜歡這個姿勢,她蹙着眉毛,不滿地推他,“底下都是濕的。”

梁書舟長臂繞過她的肩後,按住她的手,放倒她仰躺在自己臂彎,“你乖一點,眼睛裏有東西。”

乍一下失去支點,池學勍本能地抱住他,閉着眼睛,含着哭腔,聽上去很着急,“我自己能弄出來。”

怕弄傷她的眼睛,梁書舟沒了轍,只有耐心哄她,“聽話,我輕一點,挑出來就不痛了。”

“我不要。”

“你是不是吃飯的時候就不舒服了?”

池學勍哭着喊他,“梁書舟。”

梁書舟淡了嗓音,溫柔到骨子裏,“乖,你把眼睛睜開。”

“聽話”“乖巧”“懂事”……

從幾何時,她再不能輕易去理解這些詞彙的色彩。那一刻,疲倦與不堪,無可奈何與無能為力,各樣交雜着,心底狂喧着,像是再也忍不下去,淚意湧上頭的時候,過去的各種事故緣由,被塵封的回憶像是千軍萬馬襲擊而來,池學勍幾乎要就此暈過去。

梁書舟沉默下來,伸手覆上她的眼睛,臉頰貼在她的一側,輕嘆了一口氣,他忽然想起來時路上,有一只流浪的貓在街巷末角,小小的一只,喵嗚喵嗚地叫着,看見他貓着一溜煙跑沒了影。

過了一會兒,梁書舟擡起頭,側過臉親到池學勍的眼尾,然後曲着手指抹去她的淚珠子,說:“好了,哭出來了。”

池學勍半掀開眼,果然覺得眼睛不那麽刺痛,但又是疼的。

但是是真的,那根又細又長的睫毛她之前怎麽也挑不出的眼中“釘”被她哭出來了,連着一小片黏膜一樣的白色東西,被梁書舟打開水龍頭,沖沒了影。

後來,她又閉上了眼,不再說話。

梁書舟抱着她一步一步踏踏實實踩在樓梯上把她送到床上,她的手腳很冷,他就勢坐在地毯上,先是握着她手暖了好一會兒,然後壓實被角下樓去洗漱,池學勍半夢半醒間,本不覺得自己的腳冷,可當梁書舟的掌心貼着握住她時,那真是溫暖的溫度令她不禁瑟縮一下,才知道,噢,原來她的腳這麽冷啊。

梁書舟坐在床尾在,看着床上那人陷入沉睡自己卻沒有絲毫睡意。

在窗戶大肆放進的月色中,他開始打量這間公寓的格局陳設——很普遍的複式小樓,麻雀雖小五髒俱全,只是這張床,不大不小,剛剛好卡進三堵牆磚之間,牆上幾近透明的窗戶沒有窗布,僅一簾薄薄的窗紗,天氣是晴是陰,一眼就能望見天。

自然,風聲、雷聲、雨聲,沒有能逃過耳朵的。

後半夜,窗戶被淋濕的啪嗒啪嗒響,池學勍翻了個身,把自己卷成團,連腦袋都埋在被子下。

梁書舟合上眼,聽到她小聲的呓語,“姐姐……聽話,池池很聽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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