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歸來

六月末，林小起帶着兒子蓬蒿回到了離開五年的海藍市，與五年前離開時相比，海藍市早已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就連機場周圍的建築都不知翻新了多少次，小蓬蒿瞪着一雙大眼睛看來看去，似乎在好奇這個對他來說完全陌生的地方。

來機場接他的只有大學同學兼好朋友周舟，周舟看着長的白白淨淨甚是可愛的蓬蒿感嘆不已：“啧啧，沒想到五年不見你就有了這麽大一個兒子，真是光陰如梭歲月無情，想當初在大學裏只可遠觀不可接近的林男神搖身一變成了柔情奶爸，我看那些曾經花癡過你的女生都要哭暈過去了。”

“你倒是沒變，依然是個人來瘋。”林小起臉上帶着淡淡的微笑，五年不見周舟還是這麽一副嬉皮笑臉的二缺模樣，歲月除了讓他的年齡增長，依舊保留了他嘴賤的本領。

周舟摸着下巴圍着蓬蒿轉了一圈，再擡頭将他和林小起作對比：“這孩子長的倒是像你，果然應該是親生的。”

“當然是我‘親生的’。”林小起特別咬重最後三個字，這是個秘密，他親自生下蓬蒿的事情除了當年為他做剖腹産的醫生之外沒有任何人知道，就算是周舟也以為蓬蒿是別的女人為他生的，畢竟這不是什麽值得誇耀的事，他寧願永遠不會有任何人知道。

蓬蒿和他單獨在一起的時候，眉眼都神似了他，絕不會有人懷疑，但是每當林小起仔細琢磨起蓬蒿的長相時，卻發現蓬蒿其實更像那個人一些，小小年紀就長了一張嚴肅的臉。不過蓬蒿只是外表嚴肅，本質上還是個熊孩子，不像那個人，從小一舉一動都彰顯出日後果斷淩厲的風範。

周舟捏捏蓬蒿的小臉，蓬蒿被這個怪叔叔的舉動吓了一跳，他又不是外星猴子，這個叔叔為什麽總是盯着他又看又摸的，難道這就是電視上說的蛇精病嗎，嗚嗚，好可怕。

“哈哈，你家小孩太可愛了，還會睜大眼睛瞪我，明明一張很嚴肅的臉卻做出這麽多豐富的表情，來，叫聲叔叔，我就送你和你爸爸回家。”周舟蹲下和蓬蒿平視着說。

蓬蒿納悶的看他一眼，這個叔叔都這麽老了還幼稚的不行，當他是三歲小孩呢，哼，四歲的蓬蒿別過頭去不理這個二十八歲的老蛇精病。

“你如果羨慕的話趁早結婚，想必阿姨很樂意抱孫子。”林小起深知兒子又開啓了“我是天外來客才不屑于和你們這些無知的凡人交流”的模式，開口幫他解圍。

周舟誇張的後退一步，驚悚的說：“你太殘忍了，我知道我每天是怎樣在我媽碎碎念的摧殘下生存的嗎？你知道我每個月要相多少次親嗎？你忍心回國後第一眼見到我就對我說這麽無理取鬧的話嗎？”

林小起拉過兒子遠離這個他始終無法正常交流的人：“我不知道，也不打算和你繼續交流下去了。”

“等等等，你要去哪裏，我的車在這邊。”周舟高舉着胳膊呼喚他。

“不了，我不想在你面前無理取鬧更不想聽你無理取鬧，所以我打個車能更早回家。”林小起淡然地說，果然答應周舟來接機是個錯誤的決定，他在國外清淨了五年，一回來就聽到周舟的叽叽喳喳，真是交友不慎。

最終林小起還是帶着蓬蒿坐上了周舟那輛足以讓人仇富的車。

“房子我已經讓人幫你打掃過了，回家就可以住。”林小起在他們以前的大學附近有一套房子，他平時住在宿舍，放假就回那套房子裏住，不過當初大學一畢業他就出國了，房子一直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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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舟在他回國前就興奮地跟打了雞血似的，又是說要幫他打掃房子又是說要去機場接他，順便看一看從未謀面的小蓬蒿。原本周舟嫌棄他的房子太舊，想直接送林小起一套的，用他的話來說“小爺家裏就是賣房子的不缺送你這一套”，但是林小起只回答了他兩個字“呵呵”，周舟立刻閉了嘴。

“多謝。”林小起言簡意赅的表達了對于周舟為他忙前忙後的感謝，然後側頭看着車窗外略過的風景，那些他很久不去回想的記憶又出現在眼前，關于母親，關于那個人，關于父親和姑姑的，這些回憶交織在一起幻化成了小蓬蒿出生的根源，眼前一張臉越來越清晰。

“爸爸。”小蓬蒿脆生生的喊，他發現自從上了車爸爸就變得沉默起來，剛才又露出難過的神情，小蓬蒿最看不得爸爸難過，就搖搖他的胳膊，然後兩只手按在他的嘴角，幫他擠出笑容。

“爸爸沒事。”林小起把蓬蒿抱到腿上，指着窗外一閃而過的一排排建築，“這就是爸爸生活過的城市，以後我們就在這裏生活，好不好？”

“好。”小蓬蒿乖巧的回答，在回國前爸爸就和他商量過回到海藍市生活的事情，小蓬蒿懵懂的知道這裏是爸爸一直住的地方，雖然不知道爸爸和他為什麽生活在米湯國，但是小蓬蒿很想看一看爸爸的家鄉，沒錯，就是這個詞，爸爸管這裏叫做“家鄉”。

“沒沒想到小蓬蒿還挺懂事的嘛，爸爸說什麽就是什麽，也太聽話了吧。”正在開車的周舟插嘴道，他見過親戚朋友家裏像蓬蒿這麽大的孩子，一個個嬌慣的不行，說東絕不往西，難得林小起把他教的聽話懂事，跟個小大人似的。

小蓬蒿重重的“哼”了一聲，這個老蛇精病別以為他年紀小聽不懂話，他那是在對他爸爸好，寵着他爸爸才聽話的，因為爸爸也最寵着他了。

林小起失笑的揉揉他的頭發，蓬蒿太過聰明懂事，他一直擔心他這樣也許反而會物極必反，好在蓬蒿同時也有不少缺點，讓林小起稍稍放下心來。

蓬蒿站在門口看着他即将入住的家：“爸爸，這房子好小啊。”他直接說出了自己的心裏話，他們在米湯國住的是獨棟的別墅。那時他的工作有了起色，與朋友合夥開發設計的全息網游在市場上取得了不錯的成績，賺了一大筆錢，就想給蓬蒿一個更好的居住環境。他們在別墅住了兩年，難怪蓬蒿嫌棄這個只有兩間卧室的房子小。

不等林小起向兒子解釋，周舟率先接口：“嫌小啊，不如去我家住，我家房子夠大，足夠你住了，怎麽樣，要不要去我家啊？”

蓬蒿終于給了周舟一個正面回應：“我要跟着爸爸。”言下之意就是你這個老蛇精病休想把我拐走，你家有大房子了不起啊，我就愛跟着我爸爸住小房子。

“喲，真是親兒子，可知道護着你了。”周舟指着蓬蒿調侃道。

“廢話。”林小起懶得再跟他說什麽，指指門外“我們到家了，你的使命也完成了，你可以走了。”

“喂，你不能這樣對我，這是始亂終棄啊。”周舟大聲喊道，門沒有關，林小起家的隔壁鄰居剛好開門出來，看到一個男人對着另一個帶孩子的男人喊出這種話，面無表情的淩亂了二十秒，然後迅速縮回去，重重的關上門。

林小起愣愣的看了看鄰居家的門，又愣愣的看了看周舟，蓬蒿和他一模一樣的動作，一模一樣的表情。

“你們看我幹什麽，這不關我的事。”周舟一臉無辜的說，“是他自己想歪了。”

“我記得那個鄰居五年前是我們伊索大學的講師……最讨厭同性戀……”林小起想起當年的事，“我旁聽過一次他的課，他用了整整四十分鐘的時間來闡述同性戀者的危害。”這位講師不知曾經受過什麽刺激，在課堂上大談特談同性戀的髒亂差，當時的林小起雖然不喜歡男人，卻更不喜歡這個講師說話的口氣，後來偶然一次發現這位講師居然是他的鄰居。

“切，同性戀跟他有毛關系！只要他自己喜歡女人就行了，別人喜歡男人女人他管得着麽。”周舟毫不客氣的說，他生平最讨厭這種說別人哪兒哪兒都是錯的人，其實自己內心才最自私刻薄。

兩個大人和一個小孩子站在門口面面相觑，周舟發覺好像自己在這父子兩人之間是多餘的，撓撓頭發：“你們坐飛機也很累了吧，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有事給我打電話。”說完飛快的走了。

林小起和蓬蒿關門，換鞋。在房間和衛生間裏轉了轉，林小起發覺周舟還是很靠譜的，把屋子打掃的很幹淨，準備的東西也很齊全，不，應該說是周舟找來打掃屋子的鐘點工很靠譜。

打開冰箱，裏面的食物十分齊全，有可以直接吃的，也有半成品，林小起問蓬蒿：“你要吃點東西然後睡覺休息嗎？”

“不要，我不想吃東西，我想睡覺。”蓬蒿坐在沙發上打了個小小的哈欠，眼巴巴的瞅着他。

林小起最寵兒子，大手一揮：“去吧，周叔叔為你的房間準備的是不是很好呀，下次要謝謝他知道嗎？”

蓬蒿可有可無的應了一聲，看在爸爸的面子上下次就對他好點吧，睡着前蓬蒿這樣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