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過往

林小起躺在床上，閉上眼五年前的種種情景接踵而至。

“江醫生，快點開始吧，我趁他不備給他注射了麻醉藥，三個小時的時間足夠我們改造他的身體了。”這是他姑姑林慕悠的聲音。

“你真的想好了？他可是你的侄子，是你們林家的後代，你忍心毀掉他，把他改造成一個能生孩子的怪物嗎？”江醫生在手術前進行最後一遍确認，“難道你要讓林家名正言順的繼承人成為一個被人恥笑的怪胎？”

“呵，什麽繼承人，他和他媽媽一樣都是賤人，我們林家養了他二十年，還不能得到一點回報嗎？”林慕悠的聲音扭曲的發狂，林小起模糊的聽到她陰森的笑聲，後來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等林小起醒過來的時候，他躺在林家屬于自己的房間裏，身體似乎沒有什麽異樣，他還抱着一絲希望，也許自己昏迷前是在幻聽，林慕悠再怎麽不喜歡他總不可能害自己哥哥的兒子，他這樣安慰自己，可是，不久之後，他才明白自己真的成了個怪物。

“你是不是很奇怪我為什麽這樣對你？那是因為你是在替宋迎贖罪，母債子還，她倒是好運氣的早早離開了這個世界，那你就留下來替她償還欠我的債吧，看到你一點一點被我弄成這幅模樣，我真的很開心，想必我家八寶也很開心，在九泉之下也能安心，不會再日日夜夜到我的夢裏哭着喊着找媽媽了。”

他的姑姑，是個瘋子，是個被林家慣壞的瘋子，林小起這樣想。

後來，後來就是無意中和那個人的一夜瘋狂，讓他有了蓬蒿。

不知怎地，原本他應該是恨那個人的，恨他讓自己懷孕生子成了個怪物，他不是同性戀，如果不是那場意外，他可以一輩子選擇性忽視自己被改造過的身體。可是一想到那人淡漠的雙眼，他就恨不起來，那天早上醒來後一室淩亂，他吓的臉都白了，結結巴巴的說：“這……這是個意外，我們就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吧。”然後迅速逃離現場。

兩個月後，林小起發現自己懷孕，離開海藍市，去往米湯國，他和林家徹底斷絕關系。

睜開眼，林小起苦笑，五年過去了，也許那人早已娶妻生子，這樣更好，蓬蒿就是他一個人的，不會有人來和他争撫養權，更不會有人探究蓬蒿是誰生的。

他起身悄悄地來到蓬蒿的房間，俯身端詳蓬蒿的睡容，小蓬蒿在睡夢中咂咂嘴，小腿踢了踢小被子，翻了個身。林小起滿臉溫柔的看着寶貝兒子，伸手幫他蓋了蓋被子，手指輕觸他的小臉。

如果，如果他永遠都不告訴蓬蒿他的另一個父親是誰，那麽對他來說是不是很不公平呢。蓬蒿是個很聰明的孩子，有一次他從幼兒園回來，問林小起“我是不是爸爸生的？”

林小起大吃一驚：“你，你從哪兒聽來的這種話？”随後他才想到蓬蒿只是個小孩子，說不定是在哪裏看到聽到什麽，畢竟在米湯國男人生子的事不算稀奇，可自己的反應就太奇怪了。

蓬蒿無辜的眨巴着一雙大眼睛：“米奇說他就是爸爸生的，我想了想我從來沒有見過媽媽，可能我也是爸爸生的。”說完還特別注意爸爸的神情，生怕他不開心。米奇是他在幼兒園裏的小朋友，經常為他有兩個爸爸而得意洋洋。

林小起無法反駁，他不願意對兒子說謊，只好叮囑他：“這是我們之間的秘密，以後可不許說出去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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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清楚了自己來歷的蓬蒿非常痛快的答應了爸爸，以後再也沒有提過這件事，也沒有問過他的另一個爸爸是誰，在哪裏。

可是林小起帶他去游樂園的時候，分明看清楚他臉上對別的小朋友都由父母陪着而現出的羨慕之情，林小起不是不內疚的，可是他要怎樣告訴蓬蒿，他的兩個爸爸不是因為相愛而有了他，他只是因為一場意外産生的結果。

在生下蓬蒿之前，林小起對于人生對于自己懷孕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和恐懼，生下蓬蒿之後，他把所有的精力和愛都灌注在蓬蒿身上，以前周舟說他不近人情，遠遠看上去總是與凡人生活在不同世界的模樣，但是為了蓬蒿他努力工作，和各種各樣的人打交道，熱愛孩子，久而久之他對生活重新充滿了熱情，那些曾經揮之不去的陰影自動消失了。

親了親蓬蒿的額頭，林小起走出他的房間，輕輕關上門。同時聽到他的手機不要命的響了起來。

剛一接聽，就聽到周舟的話一句接一句地砸過來：“卧槽，我剛才忘了問了，很重要的大事啊，我竟然忘得一幹二淨，都怪那個該死的鄰居，要不是他……”

“你想問什麽。”林小起打斷他的吐槽。

“嘿嘿。”周舟在電話那頭猥瑣的笑了兩聲，“我就是想問你家蓬蒿的媽媽是誰，怎麽沒跟你一起回來呢？不要逃避這個話題，我以前問你的時候都被你躲過了，這次必須回答，不然二十分鐘後你将會在你家裏見到我喲，嘻嘻，我可是還拿着你家鑰匙呢。”

林小起沒想到周舟會特意打電話過來問他這件事，以前在米湯國和周舟通電話時他只告訴他自己有了個兒子，對于兒子媽媽的話題避而不答，本以為今天可以糊弄過去，誰知這厮還真是锲而不舍。

“你真想知道？”林小起勾起一抹微笑。

“當然，我吃飯睡覺做夢都想知道這件事，真的很好奇能把你勾引上床的女人，該不會是個外國妞吧，不對啊，蓬蒿看着也不像是個混血兒，難道有人垂涎你的美色，然後想辦法和你上床生了蓬蒿，而你又是個有感情潔癖的人，雖然不能接受這個女人，但蓬蒿卻是你的兒子，後來那女人終于翻然悔悟，把蓬蒿甩給你，自己潇灑的尋找第二春去了。”周舟一口氣打開了一個關于蓬蒿身世的腦洞，說完之後他還為自己的想象力驕傲了一把，好樣的，真相已經不遠了。

“你不去當編劇可惜了。”林小起重重扶額，周舟這是看了多少個狗血劇啊，無中生有也不過就是這種程度了。

“咦，你怎麽知道我最近想進軍娛樂業的，我看你家蓬蒿不錯，剛好我最近投資的一部電視劇裏缺了個小孩，不如讓小蓬蒿來試試。”話題再次偏頗到一個奇怪的角度，周舟一無所覺的暢談他的美好設想。

“你想的美，我家蓬蒿才不稀罕。”林小起毫不留情地拍醒他的幻想。

周舟頗為不忿的哼哼唧唧半晌，然後回歸正題：“說真的，你家蓬蒿的來歷一定要告訴我啊，我好去膜拜一下那位生下蓬蒿的大神，說不準你們還有複合的可能性呢，要知道生長在單親家庭的孩子容易出現心理問題，為了你家蓬蒿的心裏健康，一定要告訴我那個女人是誰，我好幫你把她勸回來……”

林小起實在忍無可忍，重重的吼了句：“我家蓬蒿是誰生的就不用你操心了，你有空還是多思考一下你未來孩子是誰生的吧！”

說完挂上電話，一轉身就見蓬蒿在他身後定定的看着他。

“蓬蒿……”林小起突然不知道該怎麽和他交流，蓬蒿與他周圍的四歲孩子一點都不一樣，他時而嚴肅老成，讓人猜不透他的心思，時而精靈古怪，很容易和其他小朋友玩在一起，林小起想過會不會是自己因為工作的原因忽視了他，而讓他養成這種性格，也許單親家庭的孩子都是這樣？

至于蓬蒿心裏健康的問題林小起不是沒有考慮過，可是他有了蓬蒿之後就沒有想過和一個女人結婚，和蓬蒿的另一個父親，那就更不可能了，他們兩個都是只喜歡女人的，應該……是吧？

“爸爸放心，我不會說出去的。”蓬蒿一臉“我懂得這是秘密”的表情，然後換成了“你快來表揚我啊”。

林小起揉揉他的小腦袋，在他額頭上重重親了一下：“我們家蓬蒿很守信用，真是個好孩子。”

蓬蒿滿足的笑了，露出潔白的小虎牙：“爸爸，我餓了。”

“那我們出去吃飯，換好你的衣服，今天帶你去吃正宗的燕麥國美食。”林小起拍拍他的肩膀，去幫他拿出要穿的衣服。

小蓬蒿被他教的很會自力更生，拿出爸爸配好的衣服，三下兩下就穿好了，林小起也換好了衣服，帶着他出去。

一打開門就看到那位講師鄰居提着購物袋走出電梯，對方不屑的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眼，露出“我知道你是什麽樣的人，你最好離我遠遠的”表情，然後從衣兜裏拿出鑰匙用最快的速度開門，進門，關門。

“我究竟是什麽樣的人？”林小起自言自語道，他有什麽地方值得一個多年不見的鄰居兼一節課老師鄙視嗎。

“爸爸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爸爸，蓬蒿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蓬蒿。”小蓬蒿握了握小拳頭，立刻開口支持爸爸，那個住在他家隔壁的怪人比老蛇精病還可怕，小蓬蒿很不喜歡他看向爸爸和自己的目光。

“你說得對。”林小起牽着兒子的手走進電梯，這種人以後還是要遠離，千萬不要被他影響到自己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