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這一年的夏天來得分外早,還未到七月,接連半月不見雨,偌大的日頭挂在頂上,生生蒸得人心煩氣躁。路邊挂幡算命的瞎子搖頭晃腦,神神叨叨地說此乃熒惑守心之象,是大兇之兆。擦着汗的黃包車夫聞言嗤笑了一聲,道:“老瞎子,要真是什麽大兇之兆,你怎麽不跑啊?”
老瞎子撚着胡須,說:“天災人禍,何處不是熔爐,又能往何處去?”
黃包車夫道:“呸呸呸,裝神弄鬼。”
“省省吧,都民國了,”黃包車夫抖了抖汗巾,道,“誰還吃你這套啊。”
老瞎子嘆了口氣,耷拉着眉眼,露出幾分苦相。
謝洛生擡頭看了那算命的瞎子一眼,身旁韓宿搖了搖頭,說:“這算命的,眼睛壞了,心裏倒是亮堂。”
謝洛生笑道:“師兄你不急了?”
臨到下班時突然有個要緊的病人,等謝洛生和韓宿忙完已經過了下班的點了。韓宿急匆匆地要去女校,說是同林小姐約了,林小姐就是他在過年時認識的女孩兒,叫林小桃,謝洛生見過一回,典型的江南女孩兒,娴靜清秀,站在韓宿身邊還有幾分腼腆。
二人感情頗好,已經談起了戀愛。
韓宿瞧見謝洛生促狹的眼神,有點兒不好意思,瞪他,“你就笑話我吧,風水輪流轉,遲早——”韓宿哼了一聲,想起什麽,又道,“有一部新電影上映了,我和小桃打算去看看,你要不要一起?”
謝洛生哭笑不得,道:“你和林小姐看電影,我去給你倆掌燈?”
韓宿一想也是,幹笑了聲,道:“那你去哪兒?”
“喜悅樓,容先生晚上有戲,”謝洛生道。
韓宿聞言上下打量着謝洛生,眉心皺了起來,容述來過醫院接謝洛生,二人很親近,那時韓宿沒有多想,可如今卻覺得有幾分古怪。謝洛生待人向來溫和疏離,不是個喜歡主動和別人親近的性子,現在卻和容述走得這麽近——韓宿玩笑道:“難怪容老板紅透半邊天,就連你都成了容老板的忠實戲迷了。”
謝洛生笑了笑,沒有說話。
韓宿忍不住道:“洛生,你和容老板……”
Advertisement
謝洛生擡起眼睛看着韓宿,幹脆利落地道:“師兄,我和容老板——在交往。”
韓宿:“……”
晴天霹靂,韓宿瞪大了眼睛,腦子都空白了一瞬,呆呆地說:“你說什麽……不是,洛生,你和誰?”
“容老板?”
謝洛生慢吞吞地點頭,“容老板。”
“你瘋了嗎?”韓宿險些一口氣沒提上來,飛快地道:“我都知道容老板那些花邊舊事,你難道不知道?那是個能交往的主兒嗎?”
謝洛生看着韓宿,道:“師兄,你也說了,那是舊事。”
韓宿眉毛皺得更緊,還有些急躁,“容老板……那可是個男人,你不是喜歡女孩兒嗎?你還交過女朋友——叫什麽來着,文月……”
謝洛生輕輕笑了笑,道:“師兄記性真好。”
“……少說些有的沒的,”韓宿瞪他一眼,滿臉憂愁,“你怎麽就和容老板走一起去了,我說也沒聽說容家和謝家有多深的交情,感情是你倆,我真是……你怎麽不早些告訴我?”
“洛生,容老板那樣的人,怎麽會同你認真地交往,他說不定就是玩一玩——”
“師兄,”謝洛生打斷他,說,“你覺着我如何?”
韓宿愣了下,說:“你自然是極好的……”
謝洛生笑了,道:“我很好,那容老板為什麽不會認真和我交往?”
“還是說師兄覺得我配不上容老板?”
韓宿當即道:“胡說八道,我師弟配誰不成——”他說着,頓了頓,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麽了,幹巴巴地看着謝洛生那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長長地嘆了口氣,“早知你去聽戲,我便不讓你去了。”
謝洛生莞爾,他想,他對容述是一見鐘情,即便沒有去聽戲,兜兜轉轉,他還是會走向容述。
一見鐘情,謝洛生在第一次見容述時就喜歡他。
謝洛生道:“師兄,我有分寸的。”
韓宿說:“分寸個屁,你們小年輕談起戀愛從來就沒分寸。”
謝洛生啞然失笑,看着韓宿臉上的擔憂,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師兄,你再不去,林小姐該等急了。”
韓宿瞪着謝洛生,說:“算了,我不管你了。”
謝洛生真心實意地笑道:“謝謝師兄。”
韓宿啧了聲,揮了揮手就走了,步履匆匆,有幾分掩不住的雀躍和急切。
謝洛生看着他的背影,笑了起來。
晚上謝洛生和容述說起韓宿時,二人情事将歇,身體汗涔涔地貼着,天氣熱了,容述依舊喜歡挨着謝洛生,抱着,玩着他的手指,頭發,耳朵。他對韓宿并不關心,只懶洋洋地聽着,有些漫不經心。
謝洛生趴在容述胸口,眉梢眼角還有幾分情欲,說:“師兄說林小姐今年就要畢業了,估摸着要不了多久,就能喝他們的喜酒了。”
容述勾了勾他的下颌,“想去參加他的喜宴?”
謝洛生理所當然道:“肯定要去的,到時候容先生陪我一起去吧。”
容述笑了一聲,道:“我去了,他說不定要不讓我進門。”
他煞有介事地說:“怪我拐走了他的好師弟。”
容述神色慵懶的樣子看得謝洛生心癢癢的,咕哝道:“師兄哪會這麽不講道理?”
“可不是不講道理?”容述說,“明明是他師弟拐的我。”
謝洛生笑了,湊過去吻容述,說:“對,我拐的容叔叔。”
二人接了一個溫情的吻,舌尖勾舔着,發出癡纏黏膩的聲音,叫人聽了都面紅耳赤。謝洛生呼吸變得急促,還未回過神,人已經被容述壓在了身下,滾燙粗長的東西抵在穴口用力插了進去。
謝洛生呻吟了一聲,意亂情迷地抱緊容述,歡愉在每一寸肌肉骨骼裏流竄,連靈魂都是快意的,“容叔叔……”
青年動情得厲害,底下濕膩水滑,咬緊了,仿佛要将他吃下去,容述喉結滾動,脊背繃緊,浮了層薄薄的汗,眼神卻變得越發幽暗。他俯身咬住謝洛生的嘴唇,伸手揉着他挺立的性器,聲音喑啞:“寶貝兒真饞,屁股裏還吃着精就咬這麽緊。”
謝洛生滿面潮紅,腿絞在容述腰上,一刻都不願意分似的。容述抽了口氣,用力撞了幾記,就聽謝洛生喘息着說:“容叔叔是我的。”
容述垂下眼睛,對上謝洛生氤氲着水汽的目光,笑了一下,深深地嵌入青年體內,道:“你的。”
沒成想,謝洛生竟因他這一句激得直接射了出來,容述悶哼了聲,他高潮時夾得極緊,險些讓容述直接出精。
他閉眼緩了緩,看着謝洛生高潮的情态,鬼使神差地吻他的唇角,道:“這麽喜歡?”
謝洛生說:“喜歡容叔叔。”
容述輕聲道:“叔叔也喜歡寶貝兒洛生。”
謝洛生眼睫毛顫了顫,望着容述灰藍色的眼瞳,幾乎溺死其中,可即便真溺死在裏頭,謝洛生只怕也是甘之如饴的。
那一年的酷暑分外漫長,所有人都仿佛陷在夢裏,蔫蔫的,被暑熱攫取了精氣神。
直到一記驚雷轟然炸響——日軍進攻了宛平。
滬城震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