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小雨并非在厮混。”陶寧雨斟酌道,心道越隽怎麽用詞的,這怎麽能叫厮混呢,“小雨只是在與他商量一些要事,這才不小心耽誤了時間。”
“哦?什麽要事,說來聽聽?”越隽眼望着桌面,漫不經心道。
“就是一些商業合作罷了。小雨把家裏的作物賣給白公子,他再經由家裏的渠道銷售出去。”陶寧雨含糊道。
越隽轉着手裏的杯子,不置一詞,也不知道在想什麽。陶寧雨忽然想起了什麽,問道:“公子,那位白公子好像認識你。我對他說起你的名諱時,他看起來很驚訝。”
陶寧雨有些猶豫道:“公子……我是不是不該提起你的名字啊?”
越隽的注意力順利地被轉移了,他轉過臉來,面上有些疑惑,“姓白?我好像并不認識姓白的人。”
他垂眸想了想,又忽然道:“提,為什麽不提?本公子很見不得人嗎?”
陶寧雨:這是在發什麽神經?
“公子英俊非凡,理應名揚天下。只是小雨擔心這樣是否會洩露了公子的行蹤。”
越隽斜了她一眼,“若是我真的怕這個,那你現在擔心又有什麽用呢?”
陶寧雨有些尴尬地讪笑一聲,心裏暗道這樣好像是有些馬後炮了。
折騰了這麽久,越隽總算是收起了那副莫名其妙的樣子,有些正常起來了。他終于舍得拿起自己那金貴的筷子,開始用起午膳。
陶寧雨立在一邊,松了一口氣,然後,一不小心,肚子叫了一聲。
越隽動作頓了一下,道:“什麽聲音?”
陶寧雨連忙搖頭,“沒事!”
越隽夾了一口菜,細嚼慢咽,咽下去之後才慢條斯理道:“先去用膳吧。給你一刻鐘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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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謝謝公子!”陶寧雨應了一聲,轉身離開了。
越隽看了她略顯急促的背影一眼,勾勾唇角,吃了幾口飯又覺得味同嚼蠟起來,便撚起幾塊制作精巧的糕點慢悠悠地吃着。
一刻鐘不到,陶寧雨便又急匆匆地趕來了。她在越隽身旁站定時,呼吸還不平穩,發絲也略有一些淩亂,許是被風吹的。
越隽幾乎是興致盎然地盯着陶寧雨的臉,她的眼睛像是某種鳥獸,機靈又有些忐忑,不知道會迎來什麽,因此顯得相當有生命力。
越隽有些厭惡這種生命力,但又忍不住向往着。他心裏好像有兩種聲音在叫喚,一種叫嚣着摧毀,一種驚嘆着生命的堅韌美麗。他覺得又煩躁又有趣。
“低頭。”他輕輕道。
陶寧雨不明所以,但還是微微低下了頭,越隽輕輕撚起陶寧雨一小撮粘在額角的發絲,又輕輕松了手 看着它落回自己該有的位置。
陶寧雨只感覺越隽伸出了手,卻不知道他幹了什麽。她依稀感覺頭上有股輕風拂過,擡眼時越隽已經收回了手,只聽見他道:“好了。擡頭吧。”
陶寧雨剛直起身子擡起頭,越隽又自然地伸出了自己的手,她只好又彎下腰,替他把手擦了。
小厮進來把剩菜殘羹收走了。越隽起身,道:“把魚食帶上。”
魚塘裏的荷花正是開放的時候,正所謂“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越府的魚塘雖然達不到“無窮”的程度,但是地盤也稱不上很小。金色的魚兒潛游水中,穿梭遮掩在荷葉荷花之下,偶爾觸碰到根莖,驚起了停在荷葉上栖息的蜻蜓。
越隽拿了一把魚食撒入水中,頓時引來了一大片的魚兒争相奪食,水波湧動,花葉輕顫,蜻蜓被吓得低飛起來,換了一處栖息。
沒看多久越隽便回去了。陶寧雨剛為他更衣完出門,越隽正閉了眼準備午休,忽然又想起她所說的白姓男子,便喚了暗一出來。
越隽雙手交叉着搭在被子上,微微擰着眉道:“我可曾認識什麽白姓的人麽?”
“白姓?暗一只知道富商白家。”暗一猶豫地道。
越隽想了想,轉頭道:“跟她交往密切的白姓男子,莫非就是這個白家的人?”
雖然陶寧雨已經每日都待在越隽身邊了,暗一還是盡職盡責地在越隽看不到的地方時刻關注着她。
聞言暗一便道:“是。是白家旁支的一位公子。”
越隽點點頭,“約摸是哪裏見過麽?我怎麽一點印象都沒有。”
暗一斂眉,“許是那位白公子偶然見過公子,公子不曾注意。”
“說的也是。”越隽放松下來,閉上了眼。這也很正常,他從前不常見人,出門也只顧自己,瞧不見旁人也是常有的事兒。“這位旁支公子人如何?”
暗一道:“應當是個不錯的人,面容俊朗、性格溫和、有能力有手段,還是府中的嫡長子。”
越隽眼皮動了動,不置一詞。暗一猶豫了一下,繼續道:“這位公子看起來對陶姑娘頗為欣賞。”
越隽睫毛顫了顫,不以為意道:“一個旁系嫡子罷了,她現在在我的地盤,是我的人。”
“退下吧。”
暗一應了一聲“是”,隐匿在房間中。
越隽卻在床上緩緩睜開了眼,直直地盯着床頂。真可恨啊,那些擁有着健康身體的人。他緩慢地眨眨眼。肆無忌憚享受人生的權利,多麽美好,多麽幸福。
人在沒有希望時,往往是痛苦的。但是若是希望落空,痛苦會加倍。他目前還無法确定陶寧雨是否是大師所說的機遇,但是在真相出現之前,沒有人可以從他手裏奪過這個機會。
就這幾日來看,這個小姑娘的出現與否對他似乎沒有任何影響和改變。只是他仍抱着希望,倔強地仍是把人留在身邊,想着或許是觀察的時間太短了。
也許是時候寫信給爹娘了,讓他們詢問一番大師,這機遇到底出現與否,是否就是這個女子。
胡亂想着這些東西,越隽今日午休根本沒有休息好,昏昏沉沉睡去了,好像剛閉上眼睛就又該起床了。他被叫醒時臉色很難看,沉着一張臉,嘴角向下耷拉着,眼裏的不耐和陰郁都快要溢出來。
陶寧雨為他擦臉換衣時被他的臉色吓了一跳。倒是越隽不動聲色地動了動鼻子,面色忽然好轉了一些,問道:“今日挂香囊了麽?還是又是什麽祖傳的驅蟲水?味道同上次的不一樣呢。”
陶寧雨邊為他穿衣服,邊道:“今日挂了香囊,裏面裝了些花瓣。”
越隽:“哦?是什麽花?”
陶寧雨:“不過是些小雨随便養養的野花罷了,不值一提。小雨只是聞着味道不錯,這才裝了一些放入香囊。”
她說的正是佳麗。這花兒才到手沒幾天,開花倒是積極得很,像憋了很久似的,陶安還沒怎麽精心照料呢,在一個清晨措不及防地就開花了。
當時陶寧雨和陶安都驚呆了,坐在床上看着窗臺愣了好一會兒,好幾秒之後陶安才驚喜地叫出來,“阿姊!它開花了!好漂亮啊!”
陶寧雨愣愣地看着那朵花兒,有些傻傻道:“是啊……”
佳麗開的是淺粉紫色的花兒,花瓣沾了幾滴晶瑩剔透的露水,有種如夢似幻的美感。像是猶抱琵琶半遮面的深閨女子;又像是翩翩起舞弄清影的美麗舞娘;還像是回眸嫣然一笑百媚生的清純精怪。
佳麗的香味确實如系統所說,很清新迷人,不是那種濃郁逼人的香味。它的味道沒有什麽侵略性,更像是清晨露水或是雨後初霁,只讓人想起那些微笑着的輕松時光。
陶寧雨理解了為什麽人們看到花朵會變得幸福,确實很難不讓人感到快樂。很奇怪,這種快樂來得如此突然又如此無私,好像讓人們感到幸福是花朵的使命一樣。
想到這兒,陶寧雨幾乎要笑起來,若是從前的她,估計就要嘲笑自己陷入臆想了。花朵的使命自然是為了開放,為了傳播花粉,怎麽會是所謂的取悅人類呢?這不過是人類在自作多情罷了。
只是在如此情境下,面對着如此美麗的花兒,陶寧雨實在很難對這種快樂說“不”,也很難把它的開放簡單理解為是一種自然選擇。說到底,只不過是自己對這株植物寄托了不該有的念想。
陶寧雨很喜歡佳麗的味道,它讓人感到輕松愉悅,于是她撿了幾片花瓣悄悄裝進了香囊。越隽倒是鼻子尖得很,自己身上換了個味兒都這麽快聞得出來。
聽了她的話,越隽顯得有些驚訝,“你養的花?”越隽輕輕掃視了她一眼,陶寧雨莫名看出了一絲不屑,好像在說“你還會養花”。
陶寧雨道:“是……小雨養的花。”
“不錯。”越隽點點頭,“改天拿來給我瞧瞧。這花兒的味兒我倒是蠻喜歡的。”
越隽這會兒臉色倒是好看了不少,也不知道跟那花香有沒有聯系。若是這花能讓越隽情緒平和一點,陶寧雨還真願意幫他搞一盆過來。
不知道是不是陶寧雨的錯覺,總覺得越隽看似平和正常的外表下似乎隐藏着暗流,有時候覺得他隐隐有些陰晴不定,雖然在她面前沒有怎麽表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