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景铄轉身後,雲錫看着景铄的背影漸行漸遠,收了手裏的荷包重新揣回懷中,回太子府去了。
太子府偏院。
趙沁坐在上座盛氣淩人的看着子離:“哈,我還真當你有什麽本事,人家如今不還是穩穩當當的坐在太子妃的位子上,同太子舉案齊眉麽,要我說,他當初說要走也不過就是一句氣話,我瞧着,他是舍不得的。”
子離捏了捏手中的茶盞,雲錫拒絕今日走子離實在意料之中,雖然瞧起來雲錫恨景铄恨得不得了,但針線筐裏的料子子離還是清楚是何用意的,子離本想着不急在這一時,左右他是想等雲錫生辰時送雲錫一份大禮叫雲錫半刻都不想多留在這,但今日趙沁所說卻有些讓子離動搖了,或許雲錫真的有點舍不得了?
不,不可以,夜長夢多,有些事還是盡快做得好。
未央殿偏殿。
一群大臣急得團團轉,或幾人交頭接耳或抻長了脖子往屋裏看,唯滇安候面不改色的坐在一旁飲茶,片刻,景铄送太醫出了屋子瞧着衆位猶如熱鍋上螞蟻一般的大臣,清了請嗓子道:“衆卿。”
衆人忙行了禮複不知誰挑了頭向景铄發問:“太子殿下,皇上如今情形如何,是個什麽症狀?”
“殿下,臣鬥膽,能否準許臣等入內一探。”
“太子殿下,皇上究竟何時才能轉醒。”
“殿下...”
衆位大臣你一言我一語完全不個景铄開口的機會,景铄被吵得心煩皺了皺眉複道:“衆卿稍安勿躁,方才邢太醫已然為父皇請過脈了,父皇不過近日操勞過度,神思郁結,有些體虛罷了,孤已經喂了參湯,想必父皇片刻便能轉醒,邢太醫此刻已然回太醫院去開方子了,已然傳了後宮幾位娘娘來侍疾,衆卿皆可安心了,今日天色已晚,明日衆卿再來請安不遲。”
衆位大臣這才長抒了一口氣。
景锴還拍了拍景铄肩膀說道:“皇兄辛苦,今夜臣弟陪着父皇吧。”景铄頗為欣慰的按了按肩膀上的手:“锴兒孝順,今夜已然如此锴兒便先回府吧,孤在這裏即可。”
景锴也不推拒倒做出一副為難之相勉強說道:“那便辛苦皇兄了。”然後頗為不舍得看了緊閉得屋門一眼,才率先離去,衆臣随後。
景铄的目光越過衆臣落到景锴身上,這個弟弟還真是長大了,不知不覺都能做那麽多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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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铄眯了眯眸子,眼神晦暗不明,頗具意味。
林知遠一盞茶飲完,衆臣已走得差不多了,林知遠才起身便聽景铄喚道:“舅舅留步,天色已晚,舅舅回府孤不放心,且等孤進去禀了父皇親自送舅舅回府。”
林知遠沒說話,只一笑便重新坐回了凳子上。
景铄轉身進了屋子,後妃尚且沒到,景啓卻醒了,吉忠正在喂茶,景铄一手搭上吉忠的手,嘴唇微翹道:“公公,還是孤來吧。”
吉忠見此奉上茶碗退下去了。
景啓的的确确是體虛才暈倒的,不過那只不過是脈象上能看出來的罷了,脈象上看不出來的病症尚有許多。
景啓此刻虛弱至極,氣若游絲,見景铄捧着茶碗遞在唇邊,下意識就想抗拒,深深喘了幾口氣才道:“是你,是你,朕、朕要殺了你。”聲音極其之小,但偏殿之空曠景铄聽的還是很清楚的。
景铄一笑,将茶碗微斜,茶便漾到景啓唇間:“父皇省些力氣吧,此刻殺了兒臣立誰為太子呢?景铖麽?還是景锴啊?”景铄擰着眉故作思索之态,又道:“還是景锴吧,畢竟他現在手握骠騎營,兒臣的禦林軍也才能堪堪擋住他,兒臣倒是不知道景锴何時入了父皇的眼了,連景锴斷了景铖一條腿這樣的事父皇都能忍。”
景啓氣極十分想給景铄一巴掌,最好此刻能立即坐起來寫上一道廢太子的诏書,可惜什麽都做不了,就只能瞪大眼睛盯着景铄。
景铄擦了擦景啓嘴角的茶漬,又道:“父皇放心,兒臣不會殺了您,兒臣此刻要去送滇安候回府,順便問些事情,父皇早些睡吧,兒臣明日一早再來看父皇,哦對了,今夜是肖貴妃侍疾,父皇可喜歡?”
放下茶碗,景铄轉身出了屋子,全不管榻上的景啓如何嗚咽。
景铄送滇安候回府的路上一句話都沒有多問,仿佛只是單純的送滇安候回府,馬車拐了幾個彎之後,滇安候才開口:“铄兒有事要問我。”
景铄一笑:“舅舅所言不錯,铄兒有事要問舅舅。”
不等景铄提問,林知遠便嘆了口氣道:“我不知你母妃究竟是不是死于他手,我只知,那日他從你母妃宮裏出來不過兩個時辰你母妃便薨了。”林知遠神色蒙了些黯然繼續道:“你母妃誕下你之後他便禁止任何人入毓秀宮探望,太後也不例外,終日裏只有進進出出的太醫,論問哪一個都說你母妃誕下你之後身子虛調理不得,怕是難長久,可我沒想到你母妃真的就沒撐過去。”
林知遠說完,明明沒給景铄什麽肯定的答案,可加上那日景铖酒後所言,那事竟容不得景铄懷疑了,景铄握了握拳,後将懷中揣着的那日從毓秀宮搖籃被子裏取出來的那幾張紙片遞給了林知遠。
“舅舅且看看,這是何物。”
林知遠接過紙片對着馬車裏的燭臺晃了晃,瞧不出什麽就幾個字而已,但林知遠卻笑了笑:“你母妃還真是聰明,竟用了這法子。”
林知遠将紙片放在火苗上烘烤片刻過後,紙片上接浮出了幾行蠅蠅小字,林知遠并沒看紙片而是重新遞回給景铄,都這把年紀了,有些事糊塗一些也好。
景铄接過紙片将幾片拼起來,上面清清楚楚寫着景啓當初做過的事情,從林家如何扶持景啓坐上皇位到景啓得知林知卿懷孕便開始謀算着如何殺了林知卿如何殺了林知卿腹中皇子再到景啓當年遞給林知卿那杯毒酒時是如何表情。
坐在晃晃蕩蕩的馬車中讀完紙條上那些清晰卻血淋淋的事實,景铄再難壓制心中的怒氣,景铄知道他的父皇從來都不喜歡他,也從未祭奠過他的母妃,景铄無數次的猜過緣由,卻從來沒想過真的會是這樣的原因,明明那個女人是親手送他走上皇位的,他怎麽能,他怎麽下得去手!
景铄咬了咬牙關,想到如今景啓的情形,景铄心中的憤怒才堪堪消退了一些,他不會就這樣放任景啓死去,他要景啓時刻保持清醒,他要景啓眼看着握了半輩子的江山一點點攥到他的手上,他要景啓清清楚楚的聽着景啓所在乎的一切是如何崩塌、消亡,當初母妃所受一切,兒時至今他所受的一切他都要還給景啓!
林知遠下了馬車,站在府門前輕輕拍了拍景铄的肩膀,什麽話都沒說便轉身進了府。
雲錫回到寝屋将懷中的荷包放到了書案上便坐到軟榻上飲茶讀書,正要喚人擡水沐浴之際,外面有人通傳子離來了。
子離進屋一如既往地白衣淺笑,一如既往地單純純潔,跟着子離的小太監奉了個簍子來,雲錫瞧了,裏面放着幾塊心熏香餅子,子離淺笑道:“太子妃,前日殿下賞了子離些香餅子,子離想着太子妃也該是喜歡的,帶來些給太子妃熏着。”
雲錫彎唇淺笑道了謝,抄起一塊香餅子聞了聞,是雲錫喜歡的味道。
子離坐了片刻便走了,卻在門口處頓了腳步說道:“子離之前獻給太子妃補身的丸藥太子妃可用沒了?”
雲錫微微皺了皺眉,并沒有什麽關于丸藥的印象,好大一會沒回子離的話,卻見一旁的清然屈膝對子離道:“回子離公子,還有幾粒,奴婢平日裏都伺候太子妃用着的,公子放心。”
子離微微颔首道:“那就有勞姑娘了。”說完轉身勾了笑。
看來還真的在慢慢忘掉之前,就是不知道等将他弄出府那天能不能徹底将前塵忘個幹幹淨淨,如此到時他方才能求助無門啊,子離想着剛才雲錫對那香餅子的滿意之色,唇角的笑的更深了。
子離走後,清然拾掇子離奉來的香餅子時也放鼻下嗅了一下轉頭一臉欣喜的對雲錫說道:“太子妃,子離公子送來的這餅子着實比咱們的香不愧是殿下賞的,咱們今晚就熏上一塊吧。”
雲錫點了點頭,這種東西無所謂的,只不過雲錫瞧着清然對子離的态度有些不解罷了,雲錫零碎的記憶中正院裏的人似乎大都對子離十分不屑,清然卻不然,雲錫也未多思由着清然去了。
景铄還記着禦花園裏同雲錫說的話,一回太子府便要去正院,可連正院的門還沒進去就被永勝攔了,永勝拱手道:“殿下,秦沖在書房等殿下。”
秦沖自從查出景铖斷腿是景锴所為之後受景铄之命去徹查景锴,此刻怕是查出了更多事,景铄望着院子裏燭影微搖的窗口抿唇一笑。
再等一下,一刻後,我便來。
書房,景铄負手而立,聽着秦沖禀報。
“啓禀殿下,殿下在醉霄樓外遇刺,也是祁王殿下所為,所派之暗衛與傷了榮王殿下的人是同一批人,都是江湖人士,至于祁王殿下如何搭上江湖勢力的,恕奴才無能,奴才尚未查出。”秦沖一言畢并未起身。
景铄放在身後的手攥了又攥,景铄腦海中頓時浮起景锴那張總挂着明朗的笑的少年臉龐,幾個弟弟中景铄最疼景锴,總覺得這是天家這攤淤泥中難得的純淨,可卻沒想到偏偏是這片純淨将他騙得團團轉,景铄深沉了一口氣。
景铄回首,瞧見仍跪着的秦沖,景铄擡了擡手道:“無事便退下吧,孤自有打算。”
秦沖卻微微蹙眉,重新拱手道:“殿下....”
秦沖的欲言又止讓景铄有很不好的預感,景铄不安的輕咬了下牙關:“還有什麽事就說。”
秦沖像是做什麽準備一般深吸了一口氣說道:“殿下,太子妃正在與淩子風通信,求、求淩子風帶太子妃....”
話說到這裏,景铄已經猜到秦沖沒說出來的後半句,卻還是不甘心想要聽秦沖說完,景铄一拳砸在書案角,筆架挂着的毛筆蕩了蕩。景铄斂氣道:“說完!”
“回殿下,太子妃求淩子風帶太子妃離開太子府。”秦沖說完壓根不敢擡頭看景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