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奢靡!浪費!◎
臨江王府的王福親自送邀請函跟骨裏紅到郗府的事兒是大張旗鼓辦的,沒多久就傳得滿府皆知。
郗薇是乘帶着大長公主府徽記的大馬車出門的,一路招搖往臨江王府而去,沿路車馬行人見了大長公主府的徽記無不退行禮讓。
郗素問跟郗素錦坐的馬車也不例外。
眼見着郗薇的馬車揚長而去,郗素錦“砰”的擱下車窗,沒好氣道:“當誰不知道她是去王府似的,臨江王謙謙君子素不喜鋪奢,就她這樣子,倒比人主人家還招搖。”
若是往常,郗素問定會說些看似溫柔寬慰實則添火的話,但今日她卻并沒有,她還沉浸在方才馬車過道衆人回避的情景中。
從前她就知道,盡管大家都是郗氏的女兒,但郗薇是不一樣的,她有一半的皇族血脈。
不過因得家中有郗老夫人坐鎮,郗太傅也尊敬兄長,大家在府中受到的待遇并沒有什麽多大的差別。
可是一旦出了府,尊卑有別,不說宮裏,就連在大街上,只要郗薇坐的是大長公主府的馬車,她們的馬車就得無條件給她讓路。
這就是權勢地位帶來的好處。
算算日子很快就要到上元節了,離太學開館也就不遠了,想起那抹龍章鳳姿的身影,相信很快就又可以見到他了,還有就是郗大夫人說他快選秀了,她的畫像已經送去了宮裏,郗素問的臉不自覺泛起了微紅。
郗素錦那廂還在喋喋不休的說着,看郗素問沒有半點反應,她也自覺沒有趣味,只發着脾氣叫車夫趕緊些。
總不能比郗薇晚上太多,不然指不定臨江王又被她給纏上了。
臨江王府在西大街最後,緊趕慢趕總算到了,可惜大街不知何故被堵了上,前面停了不少馬車,郗素問姐妹不得已只能步行往前,走到王府門口的時候,這裏已經圍了不少貴女,其中于靈犀也在。
“到底什麽事兒呀這兒堵這麽多人?”
“這門口大片大片的碎瓷片跟殘花是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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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你剛來嗎,我跟你說方才衡陽翁主的小厮直接在這門口砸了一排花瓶,這會兒王府的下人正進去找人呢。”
“啊?不會吧,衡陽翁主幹嘛在臨江王府砸花瓶?她不是一直喜歡臨江王嗎?”
“哎呀,那誰知道,說不得是愛而不得發洩呢。”
“也有可能是碎瓶明志,要一刀兩斷呢,嗐,只是這麽多精美的瓷器得花多少銀子啊。”
“奢靡!浪費!”這倒像是郗薇能幹出來的事兒,不少清貴人家的貴女一口銀牙咬碎。
“哎,我怎麽聽說好像是因為臨江王送了郗家五娘一支桃花釵......”
“啊,有八卦,快說說快說說。”
......
衆人正讨論得起勁,沒多久,王府的大門裏出來兩路家仆,而當先兩人不是臨江王跟江太妃又是誰,下人們收拾碎片的收拾碎片,指引馬車的指引馬車,管家王福陪着江太妃趕緊将各路夫人小姐往府裏請。
眼見着門口碎片殘花滿地,李亘下意識去找郗薇的馬車,可惜那高大奢華的馬車早就揚長而去了。
郗素錦走在最後,看李亘失魂落魄的立在道上,她不顧郗素問的反對徑直上前,“亘哥哥,四姐姐她素來就這樣子,蠻橫又不講道理,發起脾氣來誰都不認,你別跟她一般見識。”
李亘此時還在劇情怎麽跟前世不一樣的震驚中,聞言回頭,見是郗素錦,頭上還帶着那支桃花釵,他心中一時滋味難明。
不過他向來擅長維持謙謙君子的模樣,此事也不宜鬧大,于是只微笑着點了點頭裝作若無其事,便跟郗家姐妹一起進了去。
郗薇親眼看着人在王府門前砸了那些個花瓶,心情甚好,也沒着急回郗府,而是轉頭帶着絲蘿碧縧去逛坊市。
大街上人流如織,碧縧是個靠不住的,手裏糖人兒傩面,肩上扛着手裏拿着,一點沒閑着,絲蘿擔心有行人會沖撞到自家小姐,總是不自覺走在郗薇邊上護着。
街上排擋鱗次栉比,小販們叫賣聲吆喝聲不絕,惹得小童不顧爹娘打罵圍着不肯走,郗薇笑眯眯地讓絲蘿買了一大捧糖葫蘆分給小童們,孩子父母忙不疊地道謝,然後拉着心滿意足的小童們回家。
這樣的煙火熱騰氣是高門大院所沒有的。
郗薇忍不住想着,若是她親娘沒有早早的病死,若是繼父不沉迷于賭博鬥雞,她也不會把李亘當成救命稻草,義無反顧就跟他來了上京。
她向來有仇報仇有怨報怨,許是今日出了口惡氣,她突然想起除夕那天害郗禮生病之事,聽說他這兩日好些了,想着過兩日太學便要開館,她決定去書坊看看有沒有什麽适合他的禮物表示一下歉意。
燕子街往前拐角就是樹仁坊,這一片都是開茶樓書肆的,郗薇帶着絲蘿碧縧一路往裏,忽然在一座書坊面前頓住了腳步。
“啧啧,小姐,這七錄齋的生意什麽時候又這麽好了?”碧縧十分驚奇。
樹仁坊有許多書肆,其中最出名的非七錄齋跟翰墨閣莫數,這兩個書坊筆墨紙硯種類齊全,而且做了各個等次,吸引了不少客人,其中包括不少達官顯貴。
不過這是從前了,自打去年七錄齋出過一檔子事兒,生意就一落千丈了,而這件事還跟郗薇有關。
妙玉擅丹青,去年她生辰的時候,郗薇本是來七錄齋想為她挑些禮物,掌櫃的正為她介紹的時候,有個小姑娘哭着找爹爹,誰知道被一男子推搡着出了門。
郗薇讓碧縧打聽了才知道,原來那男子是個屢試不中的舉子,整日在書坊看書備考,家裏娘子漿洗衣裳供了他多年,身體一天比一天差,他家小女孩隔三差五來書坊請爹爹回去看她娘親。
開始的時候男子還會收拾好書本回去,結果發現妻子的病沒想象中嚴重,他覺得耽擱了他看書于是就非常生氣,後來幾次下來動作就慢了,再後來女兒再來叫他壓根就不回去了。
甚至這次他直接将女兒推搡了出去。
因得繼父讀書好賭,當初家裏也是靠重病的母親漿洗衣裳才能維持家用,寒冬臘月手上滿是凍瘡,看那小女孩哭得肝腸寸斷,說她母親只剩最後一口氣了,郗薇心中憋了滿腔憤怒。
當時掌櫃的正在給她調各色顏料,看那人仍舊執迷不悟坐在牆邊桌旁看書,郗薇随手抄起顏料盤就砸了過去。
被個女人打那書生氣不過,指責她多管閑事,郗薇懶得理他,看小女孩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就帶着小女孩回家了,可是回去才發現那女子已經咽了氣。
男子回家後悔不當初,可是人死不能複生,他心中有愧害怕別人的指指點點直接跑了。
那小女孩就是小禾苗,她失去雙親成了個孤兒,郗薇就将她帶到了藍宅跟藍老□□孫作伴。
大越人是有些迷信的,這間接死了人,七錄齋因此生意越來越差,客源被幾家新開的書坊給分走了。
經歷過整件事的碧縧就覺得很奇怪,看它生意又好了起來,就忍不住問出了聲。
郗薇也覺得很是奇怪,當初她書坊潑墨,後來沒少被人指指點點,不過當時的她并不覺得自個兒有什麽錯。
如今想想,那掌櫃的雖說未曾盡到勸說之責,但這七錄齋也算是受了池魚之災,理應得到補償,她提腳就往裏邁。
書坊裏雖然人不少,但是卻是偏安靜的,選文墨的,看書的......不一而足。
書童的聲音就有些突兀,“一樓是文墨鋪子,二樓書舍雅間,這位姑娘想挑些什麽,還請自便。”
郗薇沒有回答,她的目光被進門正對的牆面吸引了。
如果她沒記錯,當初就是這面牆被她潑了好些調好的石粉顏料,看着有些淩亂髒污,可是如今那面牆,上面是一幅色彩斑斓的春日踏青圖。
這圖跟時下流行的工筆畫還不一樣,大片大片色彩交疊,頗為寫意,仔細一看,分明就是在她潑的那些顏料上添了寥寥數筆而已,但是意境竟然就這麽出來了。
“小童,你們牆上這......”
郗薇話未說完,小童就笑了起來,“姑娘,這畫已經好多人問了,少東家說這不是他一人完成,可不敢賣的。”
“少東家?你們換人了?”郗薇回頭,“徐掌櫃呢?他在嗎?我有事找他。”想到來意,她又多問了一句。
眼前女子明眸皓齒,衣飾不凡,一看就不是什麽普通人,小童正色道:“姑娘找徐掌櫃何事?他年紀大了已經回陳郡老家了,現在這裏是咱們少東家做主。”
絲蘿看自家主子神色,上前一步道:“那就煩請把你們少東家叫來吧,我們小姐确有要事。”
小童看了眼堂中,随即笑眯眯道:“既是如此,還請姑娘移步,某這就去請人。”
郗薇順着他的目光掃了眼大堂,視線在那畫上停了片刻,随即跟着小童往二樓雅間而去。
“這七錄齋看着好像跟從前不一樣了,這一間間的書舍做得這麽雅致。”碧縧一邊給郗薇斟茶一邊感嘆道。
絲蘿是第一次進雅間,忙着将竹簾打開,所以也沒接話。
竹簾打開之後,光線進了來,這書舍不大,只是供人臨時看書之用,但是确實裝潢得很是雅致。
暗青色竹簾與白牆相得益彰,赭紅書案上是一整套的剪紙紋黑釉瓷盞,而書案正對的前方,挂着幾幅豎版字畫。
郗薇向來不愛舞文弄墨,鑒賞不來什麽,但覺得這字徘徊俯仰間有如鐵畫銀鈎,一看就是出自大家之手,她的目光很自然就落在了那方小小的紅色印章上面。
——七錄謝子游。
郗薇突然想起了一個人,她情不自禁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感嘆道:“嗯,書舍确實雅致,冬片自帶雪味,看來這七錄齋倒是真的破費了。”
“這茶能入美人檀口,怎能算破費?”只聽一聲輕笑,男子側帽青衫,手執畫卷站于廊前,整個書舍的光似乎都彙聚到了他的身上。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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