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亘心悅之,欲聘為妻。◎
都說上元佳節好事連綿, 但臨江王李亘卻失了眠。
如果他沒記錯,他記得前世就是在上元佳節這一日, 郗薇求了父母長輩親自進了宮, 找太皇太後跟張太後下旨為他們賜婚。
那日她在王府門口砸花瓶,他還只以為是她鬧脾氣,按照她對他的感情, 他想着她總會回來找他的,可是等着她進了宮, 又出了宮,卻也沒有再來, 連他遞給她的約見信也沒有理,思來想去他才買通了車夫, 想讓她過來王府他們好好談談, 可是沒想到車夫竟然失蹤了。
沒辦法他只好親自上了, 今日是上元佳節,兩家的花船自然很容易遇見,好在大長公主并未跟郗薇一般生臨江王府的氣, 這會兒跟江太妃在一處寒暄, 只是沒見着郗薇的人影,于是心不在焉跟郗太傅等人聊了幾句便找了出來,沒想到她竟然跟一個眼生男子在一處吃酒。
他越想越覺得事情沒有按照前世的軌跡走,看來是發生了什麽變化,這一次他不能再被動等待了, 想着還是要先發制人。
于是翌日一早,他就大張旗鼓帶着禮物跟江太妃一起親自登了郗府的門。
昨日在汴河兩府就向世人展示了關系仍舊親厚, 今日還親自上門, 大長公主對臨江王府這反應很是滿意。
不過她本就是無理也要争三分的人, 該端的架子總是要端的,“前幾日砸花瓶那事兒鬧得人盡皆知,我聽說是因為你有喜歡的人了?”
李亘心一顫,猜測這話可能是郗薇說的,他想着她果然是因為那桃花釵的事情生氣,如此就好說,他心神一定,按照事先準備好的說辭解釋了起來。
“年前的時候,亘本來計劃的是要送衡陽一個禮物,就跟郗五小姐打聽了一番她的喜好,然後親自描了底圖送去的首飾坊,卻沒想到中途出了岔子,那邊說原料出了些問題,所以遲遲沒有拿到成品,但不知為何郗五小姐除夕宴上卻戴了一支跟底圖十分相似的桃花釵。”
“姑母,太傅,事情就是這個樣子,亘猜想着衡陽定是因着那桃花釵的緣故生氣,偏生她現在又不聽我解釋,只能請姑母代為轉圜一二了。”
江太妃其實對兒子有些恨鐵不成鋼,早知今日何必當初,他若是早點願意将郗薇那丫頭哄着,說不得兩家早就成了好事,如今鬧成這樣,可算知道後悔了,現在人家要劃清界限,他倒巴巴的趕上來了。
好在終究是自個兒兒子,她也想他更好,本來跟大長公主聯合就是她跟張太後早就搭好的,還能拆臺咋的,就指望着将他們倆綁一起呢。
聽兒子這麽說了,她趕緊幫着解釋:“吾兒畫技精湛,說不得是首飾坊那邊摹了花樣另打了幾支,又正好合了郗五小姐的眼睛,這事兒呀,将他們叫過來一問就清楚了。”
她話說得好聽,叫誰問?大長公主當然不會為這事兒去問個小輩,至于首飾坊那邊,本就是他臨江王府的産業,只怕早就對好詞了,況且也沒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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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她跟江太妃打得火熱,李亘卻總是對郗薇若即若離的,像是被她們逼着的一樣,這次卻突然轉了性子,大張旗鼓過來賠罪解釋,難不成上次除夕宴那事兒張太後她們策劃成功了的?而郗薇之所以去王府門口砸瓶子,也是為了逼他做個決斷?
大長公主心下十分不屑,不愧是柳詩情養大的女兒,用的手段仍舊這麽上不得臺面,不過看着效果倒也不錯。
大長公主樂見其成,欣然接受了這個解釋,朝着一旁的郗太傅嗔道:“衡陽那丫頭,就是愛使小性子,這下好了,兩人鬧個別扭弄得滿城皆知,也難為亘兒還過來解釋。”
江太妃很是上道,聞言也笑着打趣,“自他父王英年早逝,都知道咱們王府是什麽狀況,多虧亘兒撐了起來,這孩子別的不敢說,耐性包容都是一等一的。”
李亘聞言,臉上也不見羞赧,大方起身行至廳中,兀自跪了下來。
“姑母太傅再上,亘今日過來,實是有一事相求。”
大長公主雖是長輩,但李亘也是正兒八經的宗親王爵,她跟郗太傅對視一眼,親自上前将他扶了起來,“你這孩子,有什麽事兒說就是了,一家人說得上什麽求字。”
李亘側首,王福捧着一個錦盒上得前來,他自揭過打開,靛青綢布中間躺着一塊鵝卵般大小的玉璧,流光溢彩似有水波盈動,頓時滿室生光。
都說臨江王府有許多礦山工坊,此等美璧,即使見多識廣的大長公主也忍不住驚嘆。
李亘再次掀袍跪了下來,“姑母,衡陽明媚率真,亘心悅之,欲聘為妻,請姑母跟太傅允準。”
大長公主跟郗太傅對視一眼,這本就是他們看了好久的婚事,難得李亘松口,郗太傅不知內情,又問了一遍,“你是認真的?”
江太妃察言觀色,“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比真金還真,衡陽可是我看了好久的兒媳婦兒,只這倆孩子的事兒咱們先看着商量好,請婚還是得向宮裏開口,這樣也更為風光體面,大長公主跟太傅覺得如何?”
聽了這話,郗太傅沒有再做聲,這些事情向來是大長公主做主,她一心盼着收臨江王做女婿,他下意識看向她。
郗盛趕緊上前接過李亘手中的錦盒,遞給大長公主。
她打量了一番玉璧,臨江王府的封地論理早該收歸皇室了,而若不是那些意外,皇室本也該是她李令愛的私産。
她無聲地笑了笑,伸手拿出了玉璧,“此璧甚美,璧如其人,亘兒是本宮打小看着長的,與衡陽無論哪方面來說都挺般配,本宮也樂見其成。”
“就如太妃所說,咱們選個合适的日子,禀報了母後,就把這事兒定下來吧。”
大越宗室定親,通常是由兩家商定好,然後報于宗室府,宗室府再上報,由宮裏出面下旨并賜予賞賜,這樣的親事才算體面。
李亘是上了玉碟的宗室,又是王爵,而郗薇也是有封號的翁主,他們的親事是不能私下就定下來的,雖然說大長公主權勢滔天,但也不能壞了規矩,只是她可以少了報宗室府這一環,自個兒親自上報,聽大長公主的意思,這是要親自去向太皇太後求旨了。
有她打頭陣,江太妃當然樂得,她的親姐張太後前些日子同意了以皇太後之禮迎忠獻王大妃蔣氏進京,她還以為大長公主會遷怒于他們臨江王府,今日能這麽順利,是她始料未及的,因此當聽着大長公主說要進宮禀報,她趕緊附和。
“這樣一想我都有些迫不及待了呢,真想明日就進宮去,可惜這上元剛過,倒不好就又進宮去叨擾。”
大長公主明白她的意思,張太後畢竟是她親姐,這麽大的事兒進宮難免也要見見,聽說她不是生病,而是跟妙玉婆媳倆打架傷了臉,倒不急着現在就進宮,況且她有另外的打算。
“确實,年節剛過,倒不好又進宮叨擾,不若等忠獻王大妃進京,到時候衆命婦定是都要進宮的,咱們再當衆請婚,大好日子,也多個添頭。”
江太妃笑着應了,她心想着聽說大長公主跟忠獻王大妃蔣氏不睦,看來傳言非虛,之前一直攔着不讓進京,如今妥協了,卻也想在這等大好日子搶人風頭。
富貴險中求,她既上了大長公主這條船,自然是全力支持的。
兩個人心照不宣的商量着以後,而李亘雖在一旁聽着,但他的心思早就飛到湛露院去了。
前世因得他的夢,一直不敢正視自己的心,讓那麽驕傲的郗薇為他受了不少委屈,婚後又因為他的軟弱,沒法好好保護她不說,甚至刻意疏遠她,這才造成了前世的悲劇。
算算日子,那些人快馬加鞭也該快到安陸了,只要解決掉隐患,這輩子就不會再重複上輩子的悲劇,而不管是郗薇還是這個江山,都将是他的囊中之物。
湛露院,燕子房。
“小姐,奴婢們自個兒來吧,怎麽好勞煩您親自動手。”看郗薇撸了袖子給她上藥,碧縧有些不好意思。
絲蘿也跟着附和,“奴婢們身上髒污,沒得污了您的眼睛。”
郗薇拿玉簪小心翼翼挑了一塊,“你倆再說,等把花月蘭舟招來,報了上去,你倆可還得吃頓排頭。”
一聽這話,絲蘿碧縧紛紛捂嘴,不敢再言。
大長公主下了令的,不許給她們找大夫上藥,誰都不敢接近這燕子房,若不是郗薇偷偷進來送藥,她倆這傷口指不定現在還出血。
看着她們腰臀部烏紫的傷口,郗薇臉色很是不好,她的四個大丫環,絲蘿碧縧聽她的話,對她也最為忠心,但吃苦是最多的,而花月蘭舟,是大長公主賜下來的,基本算是大長公主的眼線,不得她信任,但在府裏日子過得最好。
她決定了,等脫離郗府跟大長公主,若是她有好的去處,就将這倆丫頭帶走,若是什麽都沒有,或許她确實該離這倆丫頭遠些。
一想到此,她又有些難受,她沒有什麽朋友,也沒什麽親人,似乎孑然一身,而絲蘿碧縧于她,不僅僅是丫環,更像是一直照顧她的姐妹。
看郗薇臉色不好,絲蘿安慰道:“小姐,這藥可真厲害,今天傷口都不怎麽痛了呢,是吧碧縧?”
“啊,對,不過才用了幾次,效果就這麽好,只要再兩天,這傷估計就恢複得差不多了。”碧縧應道。
雖然這藥确實效果不錯,但是郗薇也知這其中不乏安慰之意,她上好藥後淨了手,随她倆一般趴在了榻上。
絲蘿心細,忍不住問道:“小姐,這藥是往常那家醫館配的麽?我感覺這次的效果似乎好很多。”
郗薇眼珠一轉,撒了個小謊,“嗯,不是,我迷了路沒找對地方,就換了一家,倒沒想到效果更好。”
“壹心堂可是上京最好的醫館了,沒想到這藥卻配得更好,”碧縧笑眯眯,“迷了路那倒是陰差陽錯,老天都幫我們呢,是吧絲蘿姐姐?”
絲蘿看了眼自家小姐,她心細,自然能發現自家主子臉色有些微妙,于是沒有接話。
碧縧沒想那麽多,又問:“哎,小姐,晚上前後門都關了的,您怎麽回來的呀?難道又是......”她指了指花圃那邊的院牆,默默張嘴,看口型像是在說“翻牆”。
郗薇刻意遺忘的畫面頃刻在腦中閃現,她一個翻身坐了起來,揉了揉碧縧的發髻,“就你話多,好好養傷就行了。”
碧縧吐了吐舌頭,她年紀跟郗薇差不多,正是活潑的時候,躺了這兩日早就憋得慌了,于是又道:“小姐,昨日上元佳節,可有沒有什麽特別好玩的或者好看的,您給我們講講吧。”
絲蘿也巴巴的看了過來。
想起昨日,郗薇的臉色不自覺柔和了下來,“今年的上元佳節似乎比往年熱鬧許多,州橋幾乎是摩肩接踵,自禦街到汴河,沿岸一百零八坊,全部亮起了各色花燈,哦,今年耍百戲的也較之前多了許多,不過我也沒仔細去看。”
“啊?為什麽?”碧縧不解。
郗薇輕咳一聲,“唔,路上遇見了個朋友,就多飲了幾杯。”
“朋友?什麽朋友啊?”兩個丫頭對視了一眼,她們不過才歇息兩天,自家小姐何時多了個能一起喝酒的朋友?
絲蘿倒是沒有問這個,她擔憂的看了眼自家主子,“聽今日送飯的小丫鬟說臨江王跟江太妃今日過來拜訪了呢,聽說方才還沒走。”
李亘跟江太妃,能有什麽好事?她上次都做得那麽絕了,郗薇的眸光一下子變得深邃了起來。
藍序不知何時回來,順利的話可能也還有半月,到時候還不知道事情會怎麽變化,雖找李贏要了個承諾,但他那樣的人怎麽靠得住,思來想去還是不放心。
若要徹底擺脫大長公主跟郗太傅,外力是必不可少的,比如謝昉就可以是個十分不錯的人選。
他出身大族本身有能力,後來還因《禮辨》會成為李贏的左膀右臂,最重要的是謝氏家風好,無高堂,以後內宅也沒那些糟污事,兩人的頭開得不錯,只要再多相處幾次,她自信一定可以拿下他。
要多相處幾次......
想起昨日他說的話,她眼睛一轉突然有了個主意。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3-04-15 00:01:35~2023-04-15 22:09:4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打西邊來了個凹凸曼 5瓶;April 3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