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 正版在晉江文學城

◎衡陽,既然如此,朕便如你的意。◎

夜風自耳邊輕輕拂過, 有點涼絲絲的感覺,蛙鳴與風聲為初夏的夜晚添了幾分靜谧。

兩人并排坐在橫脊之上, 小酒壇随意的擱在一旁。

“衡陽, 朕今日既開心又不開心。”

李贏看着她,将一旁的小小酒壇整個的揭了開,仰頭飲了一大口。

聽了這話, 郗薇心裏奇怪的一緊,她不敢細想, 只趕緊将酒壇子搶了過來,“你別喝了, 等會兒還下去呢。”

他看向她,眼神裏有毫不掩飾的占有欲, “不下去。”

“朕不想這一天就這麽結束。”他又補充了一句。

園子空曠, 他說這話時聲音并未刻意壓低, 反而帶了一點賭氣,中氣就很足,在寧靜的夜晚聽來竟隐隐生了幾絲回音, 聽得人心中一顫。

郗薇垂眸, 他的眼神太過熾熱,她一時間竟然不敢直視,只好借故悶頭喝了兩口。

等平複好心情,她緩緩開口,語調沉靜, “陛下,你醉了。”

“或許是吧。”

李贏扯了扯嘴角, 一個仰身枕臂靠在橫脊護欄之上, 長腿有一搭沒一搭踢着瓦片, “你不想問問為什麽嗎?”

“什麽為什麽?”

李贏一瞬不瞬看着她,“為什麽朕不想這一天就這麽結束,為什麽不想下去,為什麽......”

“不想。”其實剛問完郗薇就反應了過來,不等他說完,她搶答着打斷了他。

Advertisement

李贏唇角微扯,突然生出了一種無力的感覺,她對他分明是有感覺的,但他也能感覺到她總是故意的回避他,是因為更喜歡謝昉?但是看她表現也不太像,與其說是喜歡,不如說是信任,但是為什麽她就那麽信任他?

誠然謝昉确實值得信任,但李贏還是想不明白,他究竟做了什麽,才讓她對他總是退避三舍。

所以不惜設了這麽一個局,費盡心思,想聽聽她的真心話,但是好像聽到的也不多。

作為九五之尊,他做了他能做的一切,甚至包括放下那所謂的自傲,但是總好像收效甚微。

這樣一想,其實是有些灰心的,他又猛灌了一口酒。

郗薇就是再遲鈍,也知道他是什麽意思,但是她無法給予回應,因為她要保護自己。

酒壇已經空了,他随手一丢,小酒壇就順着青瓦愣子咕咚咕咚滾了下去,只聽“啪”的一聲,想來是碎了。

李贏又随手開了一小壇,她伸手想阻止,卻被他擡手擋了住,“衡陽,朕說話算話,今日之後,再不會糾纏你。”

聽聞此語,本該如釋重負的,心頭不知為何卻隐隐有些失落,她極力忽視這種情緒,卻覺得越是忽視越是想分辨個清楚明白。

她搶過酒壇,咕咚咕咚喝了好一陣,這才扔了開,可惜這酒雖烈,但于她就像水一樣,壓根不醉人。

李贏卻沒那麽輕松了,他捏了捏眉心,大抵是想讓神思清明些,可惜他人本就有點暈了,方才又一口氣飲了太多,這會兒實在是有些暈乎乎的。

“你沒事吧?”

畢竟是在房頂上,郗薇有些擔心,想去拉住他,但想起要劃清幹系,又收回了手,只得将頭撇了開,當做沒看到。

久久未曾聽見身後有動靜,她回過頭,卻見他閉着眼睛似乎是睡着了。

“陛下?陛下?”

夜風簌簌吹過,發絲衣袂飄飄,他以手支頤半靠着橫脊的瑞獸,月光斜斜灑在他深邃的面容之上,挺直的鼻梁在如玉的肌膚投下一片暗影,仿如盡得造物主恩賜。

皎皎若玉樹臨風,想來不過如此。

正當她以為他睡着了的時候,他突然開口,語氣沒了平日那種矜傲,帶了絲散漫,“衡陽,朕好像有些醉了。”

傻子都能看出來,郗薇真想翻個白眼,她現在很愁一件事,雖說這屋頂比較平,還算安全,但是總不能一直在這裏啊,該怎麽下去啊?難不成得等他酒醒?

為什麽醉過去的不是她呢?也不知要等多久。

她忍不住吐槽,“你開始要我陪你喝酒,我還當你多能喝,心中害怕極了,結果你這麽不行,還敢讓我陪你喝,唉,為了騙吃喝,我三歲就開始跟着希長生練酒量了,沒個三五八壇的,壓根不會醉。”

她晃了晃手中的小酒壇,“對了,忘了說,那個壇子大概是這個的三個那麽大。”

說罷,仰頭又咕咚咕咚的喝了一大口。

看身邊人沒反應,也不知是睡着了還是醉着了,反正也無聊,她忽然心中的戒備忽然輕了下來。

不管是在皇宮還是郗府,她從來不敢将自己的心事洩露哪怕半分,盡管酒量很好,也從不顯露,因為她不能容忍一點疏忽,害怕一個不小心就會将自己真正的心事吐露出來。

她學着他的樣子将手臂枕在腦後,半靠脊獸上,也許是酒精作祟,傾訴欲突然很是旺盛。

她側過身子,戳了戳他的鼻尖,“你三歲開始練習射箭,現在便能百步穿楊,我三歲開始練酒,如今也能千杯不醉,如此說來,我的天分也不比你差嘛。”

“非要說差在哪兒,無非是身份罷了,你天之驕子高高在上,我卻是個假貨,整日惶惶恐恐擔心被拆穿,甚至養嬌了這身皮肉,連獨身離開的勇氣都不夠,還非得借助別人。”

她猛地灌了一大口酒,卻尤嫌不夠,等再看的時候,酒壇子已經空了,她失望地随手一扔,酒壇子就又咕咚咕咚的滾了下去,“啪”的一聲落在了地上。

天幕像一塊巨大的深藍色帳幔,将人包裹其間,給人無限包容。

月明風清,滿天星鬥都漸漸的消失不見,只餘彎成峨眉的上弦月高高的挂在中天之上。

說出那些話之後,仿佛整個人都輕松了下來。

她側身去看他,也不知是不是她的幻覺,他似乎稍稍移動了下位置,瑩白的月光溫柔的灑下,将他俊逸的側顏分成兩半,一半沐浴聖光,一般隐在黑暗。

不得不承認,有些人确實是天之驕子,盡得寵愛。

郗薇心中一動,行動沒有過腦,俯身在他左眼落下一吻,長睫似有微眨,吓得她猛然一驚,等反應過來,她一把彈了開。

她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做出這種事情,有些被吓到了,确認他是不省人事之後,她長舒了一口氣,好在他醉了,壓根不會知道發生了什麽。

酒壯慫人膽,她安慰自己道:“之前你欺負我那麽多次,我就這一次,不算過分吧?”

回應當然是不可能回應的,看他雙目微阖,絲毫沒有要睜開的跡象,郗薇膽子大了些,靠近了自問自答道:“應該是不算的,是你說的咱們現在是夫妻,那我親你一下算是天經地義。”

那邊的人仍舊毫無回應,他是當真醉得厲害呢。

她覺得一定是因為喝了酒,腦子才會這麽不甚清明,甚至越看越覺得他好看,她移開目光搖了搖頭,企圖找回一點理智,可是這一下竟然更暈了,并且她現在只想做一件事。

他微抿的薄唇盡在眼前。

他什麽都不知道。

她想親親他。

“衡陽,朕說話算話,今日之後,再不會糾纏你。”

就當是做最後的告別吧。

事實上這樣一想的時候,她就已經做了,軟軟的唇畔冰冰涼涼的,帶着菖蒲酒特有的藥香,讓人忍不住有些意亂。

酒喝得多了,不自覺就有些渴,她吮隕着想從他口中撷取水分,可是哪裏那麽容易,他也正渴着呢,也許是本能,他迎接了她,但是随之感受到了危險,兩個人你來我往的争奪着,為那點水源大打出手,寸土不讓。

郗薇不信她會輸給一個酒鬼,可是漸漸的,她感覺有些力不從心,身子越來越軟越來越乏力。

糟,竟然有些醉了。

她整個人如遭雷擊,一下子緊張了起來,她明明酒量很好的,怎麽可能醉呢?

不,她一定是醉了,不然怎麽會做出這種事情。

不能亂動,也不可以再喝了。

放平靜,趴下來,深呼吸,對,就這樣。

她記得以前這樣子是可以緩和一下的,可是今日卻很奇怪,腦子只覺得越來越暈,這菖蒲酒後勁兒這麽大?

天上星月似乎旋轉到了她的眼前,反而加重了她的眩暈,她只得将眼睛閉上,也許是今日太累,也許是又飲了酒,她的意識漸漸的消失了,趴在他胸口,很快就沉沉睡了過去。

而在她均勻的呼吸規律的響起的時候,身軀下的李贏倏地睜開了眼睛。

眼神清亮如炬,哪裏有半分喝醉的樣子。

指骨自她的鼻尖到唇畔,他輕笑出聲,“你是小騙子還是小傻子?嗯?朕是酒量不好,但是咬了沒香豈會那麽容易醉?”

本意是想跟她多說一會兒話,沒想到她竟然......伆了上來,沒香遇水易濕,遇菖蒲會降低藥性,所以他只飲了三杯便裝醉,誰知道方才被她盡數吞了去,他看了眼地上的碎片,這一攤,起碼有五六壇了,只怕神仙都頂不住,更遑論她。

小沒良心的騙子有時候真的傻得可愛。

“衡陽,朕早說過,你的身體比嘴巴誠實。”

他捏了捏她緋紅的臉蛋,“為什麽就是不肯承認喜歡朕呢?”

本以為借着酒勁兒,她會坦誠一點,但是她不想說的,當真一個字也不曾吐露,他突然很是灰心。

就在他以為她不會回答的時候,一個弱弱的聲音響了起來。

“因為你欺負人。”

他腦子頃刻一嗡,這裏不會有第三個人,除了她還能有誰?可是她明明像是睡着了一樣。

他一瞬不瞬的看着她,本想問哪裏欺負了,腦海中突然劃過之前在摘星樓的畫面,好像确實是他比較過分,但是那時候是他快氣瘋了,後來腦子裏那個聲音一響,也立馬認識到了錯誤,很真誠的道歉了,而且也做了補償,為此改了策略,還沒原諒他?

“衡陽,別睡,說清楚,朕怎麽欺負你了?”他撣了撣她的鼻尖。

許是癢,郗薇忍不住動了動腦袋,找了個舒服的姿勢。

看她不回答,他實在是太想知道了,又戳着她問了一遍。

也許是太困了,郗薇有些不耐煩,偏偏他不肯放棄,一直追問她。

為什麽呢?她努力回想着。

對,是因為他不顧少時情誼的背叛,是因為他選了最決絕的方式,是因為他沒有給她留一點婉轉的餘地......

她自己為了大長公主跟李亘站在了他的對立面,兩人走到陌路,他的做法她可以理解,但不能原諒,因為換她有機會也會弄死他,但她不會那麽絕,會給他留些後路,可他沒有。

看似有情實則無情,做的每一件事出發點都先是他自己,這就是帝王,是他的愛情。

她本能的怕他畏懼他,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瓜葛,偏偏造化弄人,兩人還是越纏越深。

她栽過跟鬥,不想期待這樣的姻緣,所以一直告誡自己要守好自己的心,只是不知為何,越是想極力忽視的,越是如芒在背,耿耿于懷,所以她只能将希望都寄托在謝昉身上,因為他是正人君子,符合她對合格夫君的所有想象。

前世的事情越想心中委屈的情緒就越放大,像陷入了夢魇,淚珠倏地一滴滴自雪腮滑過,怎麽也停不下來。

郗薇哭着哭着就昏昏沉沉睡了過去,一絲回應也沒有,但她記得,即使在睡夢裏,前世與重生回來這些事也是要三緘其口的秘密。

李贏不知怎麽就成了這樣,看她這傷心欲絕的模樣,他的心也像被人狠狠地揪了起來,他想解決好這件事,卻偏偏無從下手。

他是憤怒的,還從沒有一件事讓他如此惱火,也從沒一件事讓他需要費這麽多心思,偏偏這人還不領情,明明快快樂樂的,轉眼便翻臉不認人,也什麽都不說出口拒絕交流。

他也很是灰心,軟的硬的都試過,苦肉計美人計也安排了,這件事已經耗費了他太多的心力,他有他天潢貴胄的自尊與驕傲,想暫時停下來了。

“朕從前一直不願承認一件事,就是除夕宴那晚,你拉住朕的時候朕其實非常開心,後來坦然接受了,偏偏你是個氣死人不償命的,這幾年你眼裏有過李亘,有過謝昉,就是沒有朕,朕憤怒卻又無可奈何。”

他捏起她的下颌,一遍遍摩挲着,“是的,這世上竟然也有朕無可奈何的事情,按照朕的脾氣,其實搶過來就好了,但是不知為何,心裏總有個聲音讓朕不要這樣做,是朕潛意識竟然舍不得你有一點點委屈嗎?”

“朕軟硬皆施,卻對你下不了死手,确實是求而不得。衡陽,既然如此,朕便如你的意。”

......

他最後在她唇畔落下一吻,随即環住她的腰将她抱了起來,一個飛身便輕輕巧巧下了閣樓。

馬車行駛在茫茫夜色之中,很快就到了郗府的東北角,橫生的大槐樹枝已經被人伐了去,可惜卻依舊擋不住他。

絲蘿在大槐樹下已經候了許久,眼見着皇帝抱了自家主子回來,她不敢直視,趕緊低垂了腦袋上前引路。

安頓好之後,絲蘿識趣的跟着退了出來。

“以後你無需再做違心之事了。”

絲蘿心中一突,鼓起勇氣想要問個清楚,可是一擡頭,院子裏卻哪裏還有人影?

她思索片刻,不用再做違心之事......

意思是以後不用再去跟宮中報告自家小姐的事情了?

那可太好了!

她突然長舒了一口氣,好似得了解脫。

作者有話說:

啊,我把稿子放存稿箱裏忘記設置發布時間了!抱歉抱歉!我在外面手機點的發布這章,如果有格式問題我回去再修哈。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