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朕心悅你很久。◎
“絲蘿呢?”她耳尖有些紅, 立馬坐直了,回首問他。
其實沒什麽好問的, 很顯然是被他給打發出去了, 但她看他樣子心裏有些虛,于是沒話找話。
深褐色酸棗木的窗臺上,汝窯大肚敞口青瓷插瓶裏粉□□白的芙蓉與芰荷, 在陽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澤,形态閑适, 婀娜生姿,像極了鮮妍的少女, 明媚生香。
李贏将目光移至了她瑩白的小臉上,“衡陽, 是你昨日說會将一切都如實告知, 可還算數?”他已經等了太久, 耐心都快被耗盡了,必須現在就要知道答案。
郗薇的心跳得飛快,她垂眸, 努力讓自己沉靜下來, “你說。”
該說的就說,不該說的她也一個字都不準備開口。
李贏一看就明白她是什麽意思,扯了扯唇角。
“除夕宴的時候,你就已經讨厭李亘了,所以那晚選朕不是偶然, 你是特意候在那裏的?”
郗薇眼睫微顫,“是。”
“為什麽讨厭李亘?只因為他送了別人桃花釵?”他搖頭, “不可能, 以前你為他争風吃醋的事兒可沒少幹。”
“不是, 我只是突然看清了他的真面目罷了,”她擡眼,正視着他,“也或許壓根不是真的喜歡,只是遵從大長公主的意志,她希望我喜歡,我便盡全力去争取。”
所以知道身世後,對他的态度發生了很大的轉變,李贏颔首,對于這事兒她倒老實。
感覺到她的戒心輕了些,他話鋒一轉,“為什麽那麽信任謝昉竟然選擇跟他協議成親?”
果然,就知道,定是昨晚說漏嘴了,郗薇有些懵。
她還沒想好要怎麽回答,李贏手臂支在貴妃榻的扶手上,“為什麽一開始選了朕,後面又換人?”
郗薇忍不住想後退,可是身後是貴妃椅的靠背,她退無可退。
正緊張的時候,他又俯身靠近她,四目相對,語調有些咬牙切齒,“朕不值得你信任嗎?還是那晚的表現讓你不滿意?嗯?”
他這越說越不像話,她整個臉都燒了起來,腦子裏只有一個想法,這會兒裝病還有用嗎?
她伸手本是想去按按眉心,順帶隔開一點兩人的距離,可是李贏哪裏肯,一把将她的手捉了按在頭頂。
深衣的袖口寬大,料子又滑,整個的掉了下來,細長的藕臂就這麽現了出來,而赤金鐐铐與鎖鏈,因為這一動而發出了清脆的撞擊聲。
不知為何,他心中突生一股暴戾,靠近了重複,“為什麽一開始選了朕,後面又換人?嗯?”
鼻尖幾乎貼上了鼻尖,四目相對,他的眼神太過熾熱,郗薇一時竟不敢直視,稍稍側首,避開了些,想活動手腕。
“你先松......松開些......”
她的耳尖像熟透了的櫻桃,紅紅的,透着一股特有的甜香,青玉櫻花耳墜輕輕晃動着,像是跟着主人一起在抗議他的粗暴。
她屬貓的,有時候得順順毛。
一想到此,他稍稍往後退了些,給兩人之間留了些許空間。
這一松開,壓迫感輕了許多,郗薇深吸了一口氣,“開始與後來不一樣,那日宮宴,也只有陛下相對熟悉且值得信任。”她明着給他戴高帽子,說得很是委婉,其實是方便事後一拍兩散,誰都不惦記。
李贏哪裏聽不出來,冷笑道:“那倘若那日謝昉也在,你是不是......”
都不用問出口,答案非常明顯,他實在是生氣,但生氣之餘竟然還有幾絲慶幸,年輕的帝王為自己如此卑微有些無奈,憤怒,種種情緒交織,簡直灼人心肺。
偏那人無知無覺,十分認真地思考着,“我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但如果那日他在......”
她試着想了一下,發現對那般如匪君子,她竟然完全想象不出來。
“如果再來一次,我還是會去假山攔你。”
“你說什麽?”李贏幾乎以為自己幻聽了,巨大的喜悅讓他一時有些難以置信。
郗薇抿唇,實話實說,“我說如果那日謝昉也在,我還是會去找你,正如再讓我挑個人合夥,我還是會選擇謝昉。”
這起起落落,可還真是夠大的。
他冷笑,“你倒說說這是為何?”
她覺得他的眼神像深潭般,森森望着她,從前她是不敢直視的,總覺得像在窺探她的內心,但今日她準備豁出去說個清楚,倒是難得坦然了。
她回事着他,“那晚我被人故意下藥,若不找您,第二日鬧了開,只怕還會有人說我是自己設計自己,而對象是您就不同了,這件事會被壓下去,此其一。”
“其二,您那時候不是讨厭我麽?”她移開了目光,“這樣發生那種事後,我們比較容易能達成共識,都想當做沒發生過,也方便全身而退。”
李贏不爽地糾正,“朕何時讨厭你了?”雖然理是這麽個。
郗薇纖翹的羽睫一旸,“那是誰之前滿臉厭惡的告誡我,讓我在太學好好上課不要整日圍着男人轉的?”
這話一說,兩個人都沉默下來。
李贏的思緒忽的就被拉回了兩年前。
那是她及笄的前幾日,那會兒他登基才一年多,大長公主跟左相沒少給他使絆子,好不容易抽了空帶着禮物去昭文館看她,結果卻聽說她追着李亘跑了,花蕊夫人還将她入館以來的表現都說了一通。
他滿肚子氣在昭文館等了快一個時辰,她才姍姍來遲,憤怒下那些話就脫口而出了,确實每一句都是大實話,但是她說滿臉厭惡?有那麽明顯嗎?他那是恨鐵不成鋼!氣她不追他!
郗薇也想了起來,一直到現在,她還是對這句話耿耿于懷,不然也不會記得這麽清楚。
說話難聽也就罷了,那嫌惡的表情,簡直視她如臭蝦爛魚,她又羞又氣,現在想起來,還是覺得委屈。
同樣是沒有學好,謝昉就多會說啊?理解她是基礎不好,讓她從頭開始學起。
誠然她确實不勤奮,那些王孫貴女都是上了好幾年家學才進太學來的,可她什麽基礎都沒有,連字都不認識幾個,筋骨都已經長成,怎麽跟人比?所以她選擇了走捷徑,追李亘,模仿讨好大長公主。
越想越委屈,眼淚不自覺就掉了下來,她也不知今日怎麽如此脆弱,明明之前不會的,但是她就是控制不住,可能是大病初愈吧,為了不讓他繼續笑話,她負氣似的轉過身側躺在貴妃椅上。
原來他們當初會漸行漸遠,起因竟是如此。看她這樣,李贏覺得再多的氣也被撫平了,再也沒法像之前那麽理直氣壯。
“朕當時是氣急,朕從未厭惡過你,”他将她掰正了過來,指腹一遍一遍摩挲着她的面頰,“你該知道的,衡陽。”
朕是一直心悅你,或許開始的時候是抱着看好戲的心态,但這句話他沒說出來。
現在想想,或許确實如此,也不是誰他都有空去說上一嘴,但是當時這對一個快及笄的少女來說還是很傷人的,她剛回上京,本就缺乏安全感,心思格外細膩,難免就鑽了牛角尖。
她深吐了一口氣,随手将眼淚擦了擦,半坐了起身,“都過去了,這次說出來,也算是解了個心結了。”
看她是真想開了,李贏也放下心來,順勢捋了捋她胸前的長發,繼續追問,“唔,那你再說說為何是謝昉。”他實在是想不明白,就因為他說了她?不至于,後來她還跟他談條件了。
郗薇對着手指。
“你是皇帝,富有四海,任何人任何事都唾手可得,什麽對你來說都是輕而易舉,你也知我身世,大長公主府更像是個坑,我一無依傍,二無才德,若是留在深宮,根本沒有解脫的機會,難道以後要靠你偶爾的憐惜活下去麽?我做不到。”
她看着他,“而謝昉不一樣,他如匪君子,品性性情都是可靠的,雖然謝氏世家大族,但他這支人口簡單,我與他成親,一方面有個依靠,另一方面,若是能培養出感情,相敬如賓也挺好,若是不能,他日後有了喜歡的人,我退位讓賢,亦不會傷心可惜,我們也能好聚好散。”
她娓娓道來,不像是在說自己的親事,倒像是在挑揀東西,冷靜理智,權衡利弊。
原來如此,竟是如此。
李贏站直了身子,掃了圈這寬闊的大殿。
陽光自窗牖照射進來,他逆光站在那裏,面容像是陷在了陰影裏,郗薇仰首,幾乎看不清楚他的神情。
原來這就是她的另一個心結。
他生氣憤怒,為什麽她不早點說出來,給他一個解釋的機會,他又慶幸,她現在說了出來,心像被反複揉捏着,靜不下來。
良久,他才終于開口,“衡陽,你到底是低估了朕,還是低估了你自己?”
看她眼神疑惑,他看向窗臺上插瓶中正亭亭玉立的芰荷,“離了大長公主與郗氏,你也是朕金冊敕印的翁主,有封號有屬地,何至于無枝可依?”
她垂首,語帶自嘲,“這些難道不是因為我的母親是大長公主才有的?一旦不是,我還算什麽翁主?”
李贏負手行至窗臺,随手抽了枝粉白芙蓉出來,“朕在冊封你的旨意上按下金印,從來都只是因為是你,并非因為你是誰的女兒。”
當初大長公主與左相下達的許多政令都被擱置了,只除了這一件,那是他登基之後,唯一一件與大長公主達成一致的旨意。
郗薇震驚,她忍不住仰首看向他,正巧他側首看過來,陽光灑在他深邃的眉骨與高挺的鼻梁之上,連眼睫也透着微光,而那周身之處,隐隐泛着淡金的色澤,恍惚間貴若神祇。
他暗金袍袖一甩,攜光與花大步朝她走來,“你的封號還是朕親自拟的,想知道由來嗎?”
郗薇的心跳得飛快,一時間竟忘了回答。
他也并非真的在等她回答,兀自說道:“朕在安陸王府的書房,開窗即可見得衡山,傳聞衡山之南有諸多神跡,朕卻不曾得見,一直心向往之。”
衡山橫跨安陸與颍川,衡山之南已經出了安陸地界,當初不管是作為藩王還是王世子的他,都是不能踏出安陸國一步的,甚至因得忠獻王早崩,他很小就肩負了封國的國事,連王府都不曾離開。
李贏居高臨下,将芙蓉花遞與她,向來濃如漆墨的瞳仁,隐隐閃着暗光,“衡陽,朕從未想過要這深宮繁花開遍,朕想要的,從來只這一朵。”
“砰——砰——砰——”
郗薇能聽見自己有力的心跳,其實這一切并不突然,一切都有跡可循,但是一直被她或有意或無意的忽略了,因為她實在是不敢相信,甚至到他親口說出來,但現在已經由不得她再繼續裝傻了,他幾乎将話已經挑到了明面上來。
她看着粉□□白的芙蓉花,猶豫着,“你......你什麽意思......”
“朕心悅你已久,想你做朕的皇後,”李贏此時如何還準她逃避,俯身迫她正視着他,“所以——朕值得考慮嗎?”
“像你考慮謝昉那樣......”
兩個人離得很近,鼻尖差點抵着鼻尖,他情不自禁貼上了她微涼的唇瓣。
心悅已久......
郗薇承認,她心動了,她挺直了背脊,想留住這份愉悅,為它雀躍狂歡。
整個人像飄在雲朵裏,周圍白茫茫一片,只覺得軟綿綿的,暖洋洋的,暈乎乎的。
但是也有一種着不了地的不真實的感覺,無法腳踏實地,總覺心頭難安,所以最終她撇過頭,躲開了。
李贏的表情在一瞬間凝固,方才她明明是有所回應的。
鳳眸危險的眯了起來,他将她額間的碎發撇至耳後,“衡陽,你到底還在顧慮些什麽?”
是啊,在顧慮些什麽?就差不知好歹了呢。
當初的李亘也說得那般好聽,即使這世也還纏着不放,難道是不喜歡她嗎?也沒有,但是就是走到了那個地步,更何況他是坐擁天下的帝王。
或許一時,兩時,以後相看兩相厭的時候,他會不會後悔今日所言?若接受他給的巨大希望,又會不會迎來巨大的失望呢?她早就已經失去了對美好姻緣的一切期待。
但是他又是那般真誠,一次次将真心捧了出來。
她實在是不想就這麽放棄,畢竟她能騙得了別人騙不了自己,她其實是喜歡他的,對謝昉可以坦然面對他以後有喜歡的人,但是對他,她不能接受,心會痛。
離水的芙蓉在陽光下很快的低垂了下來,你看,就連一朵花都在笑她的膽小。
郗薇将芙蓉花梗捏在了手上,她決定一瓣瓣數着,如果是單數,就是上蒼讓她不要随便信任,如果是雙數,她就給自己一個機會。
李贏沒有催她,就這麽看着她動作等着她回答,他不是個有耐心的人,但是對她可以等。
“一瓣,兩瓣,三瓣......七瓣,八,九......”
是單數......
她說不出來心中是什麽感覺,上蒼的指示已經給了,她應該拒絕他。
但是心中突然湧上了一股從未有過的不願,她不能這樣做,這個機會既是給他也是給她自己。
或許她應該遵從自己的內心。
她怔怔地看着他,“你了解全部的我嗎?”
李贏挑眉,“你跟謝昉約定的時候也問了這個?”
看她搖頭,他将她的手握在了手中,以她的性格,也許這不是他之前認為的不信任,也許是更認真,想确認。
“衡陽,你如果不願把你內心的秘密都說出來,朕永遠也不會了解全部的你。”
本來是不打算說的,但是他真的......
她決定賭一把,反正她也沒什麽好輸的。
她将手臂伸了出來,特意将袖口撩了上去,露出了一雙皓腕,晃了晃,“吾妻薇薇,你看見這金鎖上的字了麽?”
李贏的薄唇抿了起來。
沒有去看他的臉色,她繼續道:“在前世,我跟李亘做過夫妻,因為除夕宴我被人下了藥,跟他有了夫妻之實,你也知道我不會做人,樹敵頗多,害怕被揭露,于是特意跟宮裏請的婚。”
“但是成親時我的身份被拆穿,郗太傅并不承認跟我母親的私情,大長公主恨屋及烏與我劃清幹系,因得江太妃十分讨厭我,李亘不得不與我整日冷臉相對,我灰心之下就去了別莊,可是誰知道江太妃嫌我擋了她兒子的道,于是賜了我一杯毒酒,我以為是李亘給的,于是毒發前拿簪子刺死了他,再醒來的時候我就回到了剛被下藥那時候。”
她的語氣很平緩,像是在說別人的故事,但李贏每聽她說一句,眉頭就緊一分。
這些事情她沒有跟任何人提起,因為每一次回憶都像是在提醒她前世的她是有多不堪,看他這表情,她的心開始忐忑起來。
但其實他只在想一件事,那天晚上被下藥的她朝他跑過來的時候,該是有多絕望?
難怪她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從前明明是那般明媚張揚的人,卻開始敏感多思,身邊都是靠不住的,沒有一個人可以幫她......等等,那個時候的他呢?
李贏一下子就找出來這裏面的關竅。
“你大婚時身份被拆穿,是朕幹的?”
郗薇沒想到,刻意忽略不談的事情,他竟然一口就道了出來,半晌,她點了點頭。
李贏扶額,這确實是他能幹出來的事情,大長公主跟臨江王府張太後一直眉來眼去,他這麽做簡直是釜底抽薪,他甚至懷疑這還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朕沒做其他的了麽?”他想知道他有沒有朝她伸出過援手,他不可能沒有,是不是她拒絕了?
郗薇垂眸,“江太妃嫌我擋道,是因為有人傳定國公之女看上了李亘,而那支金簪,是絲蘿給我的生辰禮物,當時我們在別莊,身無長物......”
李贏簡直難以置信,但兩廂一聯系起來,他眉梢緊緊攢了起來,“你懷疑是朕設計的。”難怪她知道絲蘿是陸允的人時反應會那麽大。
郗薇沒吭聲,她确實這麽想的,因為他做事情,從來都是這樣,一環套一環,一石能二鳥三鳥。
李贏也沉默了,他試着代入了一下。
大婚拆穿她身份釜底抽薪是有可能的,不讓她看清他們的真面目,不把她逼上絕路,她又怎麽會乖乖的回到他的身邊,雖然最後也沒有,這計劃是失敗了的。
送金簪也有可能,但是設計讓人給她毒酒,這絕不可能。
他突然開始懷疑,為什麽心裏總能聽見一個聲音,在他每一次想本性畢露狠狠逼她的時候,就會提醒他不要那麽做,那會不會就是另一個世界的他的忏悔?
但這些事情他沒有說出來,他也只是懷疑,她本就覺得他可怕,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信任,他不想就這麽毀掉。
他也徹底明白過來,那日李亘說的那些話,竟然全部都是真的,但是他再也不會生氣憤怒,他只覺得特別心疼,特別懊惱。
不過有些疑問倒是可以提點一下她。
“那金簪确實非常有可能是朕送的。”
看她一臉“果然如此”的表情,他立馬又補充了一句,“但是衡陽,按你的說法,那個時候臨江王府跟大長公主已經不足為懼,朕何必多此一舉趕盡殺絕?”
“就算要趕盡殺絕,朕可以随便捏個罪名,何必要讓你們殘殺?而且萬一你毒性發作得快,萬一他去晚了一步,怎麽能保證你剛好在毒發前能殺死他?這風險太大,朕不可能做。”
郗薇也想過這個,但是她實在是找不到其他的理由了,“那為什麽要借絲蘿的手送我金簪?”
他黑白分明的眸子裏,是她從來沒有見過的眼神,就那麽克制的看着她,“為什麽?就不能只是想送你一份生辰禮麽?”
郗薇移開了目光,算了,現在的他,也未必懂前世的他的心思,反正也沒法問了,不糾結這個了。
她将袖口扯了下來,重新将手腕縮了進去,“好了,你現在知道所有事情了,我沒你想的那麽好,我膽小怯懦,愚蠢蒙昧,重來一世,也沒有大殺四方,将自己過得風生水起,甚至還連累了對我有恩的謝昉,我壓根配不上你的喜歡。”
一聽這話,李贏覺得心裏像被人狠狠揪了一把,敢情糾結半天原來她在擔心這?
他沒好氣将她的手重新捉了出來,雙手合十放在心口。
這鐐铐就像前世的記憶,将她鎖在了裏面,他現在只慶幸一件事,他聽從了內心的聲音,選擇一步步慢慢走近她,而不是采取其他的強硬的手段,別看她有時候怯懦,但其實她膽子比誰都大,還一身反骨。
“衡陽,你很好,你沒有錯,錯的是他們太壞,錯的是前世的朕,沒有保護好你。”
明明是最簡單的一句話,郗薇的眼淚卻倏地就掉了下來,她告訴自己要堅強一點,努力睜大着眼睛,卻仿佛徒勞無功。
李贏一把将她摟進了懷中,“無事,你最醜的樣子朕也見過。”
刻意被遺忘已久的記憶像洪水突然開閘,一樁樁一件件湧現。
一句話讓她成功破防,雙手緊緊環住了他的脖子,她終于放聲大哭起來。
他安撫着她的後背,突然無比慶幸處心積慮小心維護了這份緣分,但凡有一次放棄了,他也不可能走到現在,能有機會打開她的心。
她喜歡他只有一點又如何?剩下的他來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