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委托(下)(俢筠篇)

女子表情極為沮喪,右手将左腕衣袖上的扣子系了又解,解開再系,“我坐在車裏等了他兩個小時,天漸漸黑了,我非常生氣,他怎麽能把我丢在這個地方這麽久,打他的手機,一直不在服務區,就自己先回了木屋,那天晚上,他一直沒有回來,我開始胡思亂想,猜測他是不是從另一條路離開了,甚至想到他可能留在了那個女孩家裏,畢竟,我們吵架就是因為他催着我離婚,而我考慮到家人,考慮到對公司的影響一直沒有同意…也許,對他來說,找一個年輕的女孩才是最好的選擇。可是,當天晚上,我就做了一個怪夢,夢到他血肉模糊的站在黑暗處,神色痛苦的望着我,輕聲喚我的名字,說我們從此後不能在一起了……”

女子身上又開始小幅度的顫抖起來,“我當時就吓醒了,雖然很害怕,但也只當是一個噩夢,可是,誰知,第二天,第三天,直到昨天,他的手機一直不通,而那個夢,每天都會重複,我離開了小木屋,重新沿着那條小路尋找女孩所說的村,子想打聽司銘的下落,可是小路的盡頭什麽都沒有,司銘的車被丢棄在山腳下,他卻不知了去向。我去縣城裏找了一家賓館住下,試着求助警方,因為不方便透露姓名,只能打匿名電話,可是警方卻以為我是惡意騷擾,他們說,我說的那個地方,從來就沒存在過什麽村莊。”

“這件事情讓我神經極度衰弱,連着幾天,晚上都只能開着燈,不敢睡覺。然而昨天下午困極了,靠在沙發上就睡着了,突然一陣冷風将我凍醒,我睜開眼睛,房間裏一片漆黑,已經是深夜了,我站起來去關窗,卻發現,窗子根本就沒開。因為沒有拉上窗簾,冰冷的月光照射進來,我伸手去拉窗簾,可是竟然看到…司銘他…他正站在窗簾旁靜靜的望着我……”

“月光只能照亮他一半的身子,另一半還隐藏在黑暗中,因為我對他的身形太熟悉了,所以一眼就認了出來,我很驚訝,問他怎麽知道我在這裏,又怪他怎麽一直不和我聯系,害得我以為他出了什麽事情而擔心了這麽久,他沒回答,只是僵直的站在那裏。我這才注意到他有些不對,臉色發青,衣服上有成片暗色的痕跡,有什麽東西從膝蓋處支了出來,似乎是白森森的骨頭,我要開燈看個清楚時,卻被他突然拉住了手腕,他的表情有些扭曲,語無倫次的說這裏太危險,讓我和他走,他的手十分冰冷,力氣很大,我無比害怕卻掙脫不了,然後,他的身子突然僵直,灰蒙蒙的眼睛看似極為空洞,直直的擡起另一只手臂,就要掐住我的脖子,慌亂中我踩到了落地燈的開關,燈亮起來的瞬間,他飛快的從我面前消失了,雖然只有剎那,我也看清了他那時可怖的模樣……然後,我可能是暈了過去,今天早上醒來時,躺在房間的地板上,本來以為,這又是一個噩夢,但是……”

女子說到這裏,雙手顫抖着将衣袖卷起,我看到她左手腕上青紫潰爛的瘀痕,五個指印清晰可見,是一個成年男子手掌的寬大程度。

師父的目光掃過女子手腕上的傷痕,然後問她:“淡藍色上衣,灰色長褲,白色運動鞋,他是張司銘?”

女子忽然睜大了雙眼,嘴唇微微翕動,顫抖着聲音夾雜着驚懼:“你怎麽知道?那天他就是穿着這身衣服,他,他現在,是不是,已經,已經……”

師父微微點頭,她突然激動的站起身,死死抓住師父的手,尖聲道:“那我的夢,昨晚的經歷都是真的,對不對?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他,想殺我?”

“前幾日只是托夢,鬼魂常用的交流方式,人死後,魂魄尚可留在人間七日,而後魂離魄去,至昨晚,恰是他去世的第七日,大概是因為死于非命,身上仍有遺憾或者怨怒,才導致魂散而魄滞。都謂魂善魄惡,魂散則人去,魄所附着的僅是一具沒有情感的行屍,也許傷害你并非他的本意。”師父不着痕跡的将手抽回,“那麽,你想要我做些什麽?調查他的死因還是其他?”

女子又坐了回去,思考片刻道:“能不能,您能不能,讓我,不再夢到他?他的樣子,太過恐怖,我……還有,若是他已經去世了…能否幫我找到他的…好将他安葬?

我看到師父不知從哪個抽屜裏取出一塊絲綢手帕,經過女子的同意,蓋在她的手腕上,然後将自己的手也輕輕覆上,真想提醒師父這個時代已經不用再避諱如此小意思的“肌膚之親”了。女子的手腕一振,淡淡的黑色煙霧升起,傷口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了。

師父告訴她,張司銘的魂魄已經不會再來擾她,至于安葬一事,可能需要幾日調查出他的死因才行。聽到師父這樣說,她的表情有些哀傷,然而卻放松了許多,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她問能否在客房借宿一晚,師父同意了,便要赫五先帶她去休息。赫五回來後,師父說他明日要去那名女子所說的縣郊調查,讓我們二人帶着羅恪留在老宅裏,好好相處,不要惹事。

這些日子我一直老老實實宅在家中,都快捂得發黴了,正想努力争取讓師父帶着我同去時,赫五卻先開口道:“師父,請讓我随行。”沒想到師父竟然也點頭答應了,我立即趁機表達想要同行的願望,卻被無情駁回,只好跟着師父絮叨着“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實踐出真知”,“暑假家長大人都會帶着孩子去旅游”等強行拼湊的理由,最後理屈詞窮嚷着“我一定要去是有原因的”時,師父已經拉開房門了。

然而打開會客室房門的時候,羅恪險些跌進房間裏來,身上被淋濕了,正抱着雙臂瑟瑟發抖,大概是其他人都聚在會客室,他害怕了才跑過來。師父微微蹙眉道:“我告訴過你行事要光明磊落,何時學會偷聽他人講話?”

羅恪許是看出師父不悅,輕輕咬唇,小聲嗫嚅着他也要去。師父則是簡潔的告訴他不行,我看到羅恪眼圈已經微微泛紅,就把他一把拉到我身後,這才感覺到這小孩身上燙燙的,便轉移話題道:“師父,羅恪淋了雨好像有點燒,這兩天我留在家照顧他好了。”

但是小家夥可能很是失望,說了一句“才不要”就跑開了,卻被師父一句“站住”吓得停在原地哭了起來,師父走過去将手覆在他額頭上,輕輕嘆氣,告訴我與赫五都回自己房間去收拾行李,明天就由我們二人先行去調查,然後就把羅恪也帶回宅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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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我去探望羅恪時,看到小家夥可憐兮兮的趴在床上,裹着厚厚的被子,小臉燒得紅撲撲的,正帶着萬分不情願又不敢反對的神情,小口小口喝着師父喂過來的湯藥,我蹲在床旁邊,笑着問他有沒有燒糊塗,還認不認得我是誰了,羅恪偷偷瞟了一眼師父,湊近我耳旁小聲說:“筠哥,對不起。”我一愣,聽他又帶着點喜悅的說:“不過,谖也同意做我的師父了哦。”我默默感嘆,這個小家夥,心思還挺重。

第二天一早,師父無奈的看着登山包塞得滿滿的我以及兩手空空的赫五,讓我把包裏的東西都倒出來擺在桌上。我雖然心中腹诽着又不是小學生了,怎麽還要檢查“書包”,但仍是照做了,師父從那些物品中挑出了一大半他認為無用的裝備後,就讓赫五按照留下來的東西也準備一份。

沒想到赫五還當真一絲不茍的照做了,不但旅行裝的洗漱用具,雨披,登山棍,手電筒,折疊刀,餅幹,密封水杯他全都帶上了,就連換洗用的平角褲都完全按照我帶的數量準備了三條。随後師父又開始交代出行需要注意的事項,囑咐我們要記得只是前去查探村子的存在是否屬實,不許冒進,若遇到任何可疑之處,要等他來了以後再行動。

終于,一個小時候,我們一人背着一個正常大小的雙肩包上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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