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變故(俢筠篇)

房間裏,赫五坐在角落閉目養神,羅恪仍是自己拄着臉頰發呆,我試着将這件事理出一個清晰的脈絡,可是腦中卻突然浮現出那個小孩子的模樣,臉上帶着畏懼慌亂的神情,前襟上隐隐可見血漬,又是一個冤魂吧?

我問周延他的父親或家人可曾經歷過諸如交通事故之類的意外,或者親友中誰家的孩子年幼夭折,周延仔細回憶後說沒有發生過類似的事情。于是請他先替我照看一下羅恪和赫五,我打算去找師父,告訴他剛才發生的事以及我的疑惑。

還未出門,周父那響如洪鐘的聲音就再次先人而來,摻雜着幾分醉意,嚷着要帶我們去幾個景點轉轉。周延看出父親喝醉了,勸阻道:“今天太陽都快下山了,明天再玩也不遲,先回去休息吧。”

周父卻一擺手,“太陽下山了還有夜景,老子的酒量好着呢,不用你小子瞎操心。”

周延為難道:“剛才我帶他們去騎馬,馬不知怎麽就驚了,雖然沒傷着,但是這幾個孩子可能也吓到了,讓他們今晚先歇下,明天再玩吧。”

“混話,小夥子就得多摔打摔打才長得結實。”

周延想要再勸,卻終究拗不過父親,只好出去發動一輛小巴,我問周父師父在哪裏,他說師父臨時有事要處理,晚一些才能回來。本來還擔心師父不在,羅恪會鬧着去找,然而在生人面前一向腼腆的小家夥竟然主動跑過去抓住周父的胳膊搖晃着,撒嬌一般央求:“今天漫天濃雲,日落時一定會看到粉色的天空,我們去看好不好?”

周父剛才的表情頓時僵在臉上,眼睛掙得很大,神色變幻莫測,由開始的無法置信變為愧疚,而後似乎釋然,一把将羅恪抱起,粗犷的面龐上也增添了幾分少有的溫柔,朗笑道:“好,我們去看。”

在周父的指揮下,車子停在了一個山腳,據說這座山曾經是一座火山,熔岩堆積成的地方形成了河流湖泊,雖然海拔不高,但高處的湖泊水天相映,是個觀賞日出日落的好去處。只是,在濃雲密布的時候,能想到來這裏看天空的人應該不多吧。

登山的途中,羅恪與周父走在前面,我們三人跟在後面,羅恪看起來很開心,拉着周父走得很快,不知在說些什麽,隐約能聽見他似乎一邊走還一邊唱着童謠,歌詞相當古老,似乎是五六十年代的産物,連我都沒聽過。

一路上我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總覺得有什麽不對的地方,馬兒不會将身為石靈的羅恪甩下,除非它感覺到了危險,我們将羅恪救起後他就未曾說過話,表情僵硬呆滞,不關心師父的去處反而表現出對周父的熟絡…

腦中猛然閃過一個令人心驚的想法,我只能不動聲色的默念一段咒文,擡頭再看羅恪時,果然他的身周散發着隐隐的黑氣,這小家夥,被鬼魂附身了?現在該怎麽辦,若是冒然行動,只怕會打草驚蛇,鬼魂控制羅恪在這深山老林中躲起來的話,就很難找到了,我如果能早點發現就好了……

快到山頂時,手臂突然被身邊的赫五拉住,“羅恪,有些不對…我能…聽到他們的對話…”他邊說邊喘着粗氣,以赫五的體力登幾步山路怎麽就累成了這樣。

我低聲道:“知道了,你和周延保護好他的父親”,赫五點頭,沿着石階繼續向上走,然而手臂上被他剛剛握住的地方傳來了滾燙的溫度,這才提醒了後知後覺的我,原來從今天早上開始,他就在發燒,這就解釋了赫五一直疑似“羞惱”的紅潤臉龐,否則這塊板磚哪裏會有那麽豐富的表情?

怪不得今天早上他變回雲豹縮在被子裏,定是昨天跳到池塘裏捉魚着涼了,師父說赫五前不久跑去和其他雲豹争地盤受了重傷,傷口雖然痊愈了但是身體還在恢複中,昨天竟然就把這件事忘了,他別扭着不肯多穿一件衣服,我也就随他了。

将赫五叫住,我擡起手想放在他額頭上試試體溫,被他側身避開了,“我沒事。”

Advertisement

又是這句話,我心中莫名的燃起一股怒火,下意識擡手在他背上狠拍了一下“你小子又不是鋼筋鐵骨,長了一張嘴是幹什麽的,難受不會說出來?”

本來以為以赫五的身手,躲過輕而易舉就能躲過這一巴掌,所以力道不小,純屬發洩,誰知他根本沒有要躲的意思,一掌打下去雖然還是立在那裏不動,但是可以看到他眉心輕蹙,身子也顫了一下。

他身上一定還有其他的傷,而且不輕,因赫五說最遲明日就好,所以剛才只當他背上是輕微的擦傷,現在看來,驚到馬的必然是那個鬼魂,而魂魄附在羅恪身上,馬胡亂踢踹的蹄子可能就是沖着羅恪來的,赫五當時把羅恪牢牢護在身下,定然傷得不輕。

“把上衣脫了,我看看。”

赫五皺着眉,毫不在意道:“我說了沒事”,然後就自顧自的大步登上了山頂,我在後面趕上來時,正好看到他臉色略顯蒼白,滿頭冷汗的樣子。于是終于忍不住,怒道:“你TM這麽強撐着有什麽意思?我是會嘲笑你生病還是會趁機暗害你?行,你就這麽別扭着,我以後不會多管閑事自讨沒趣,等你病死後給你立個英雄豐碑,也不枉兄弟一場!”

說完也不再理會他,徑自向觀景臺走去,心裏盤算着一會兒先把附身羅恪的魂魄驅逐,等師父回來後自然有人修理赫五那倔小子。令我不解的是,師父給羅恪的靈魂最為純淨,正常來說,陰邪之物應該不敢随便沾染才對,怎麽輕易的就被附身?除非,是羅恪自願…

羅恪和周父已經到了有一會兒,那裏視野最為開闊,厚重的雲層堆積着,看不見天空,日落時的餘晖,經過重重反射,的确将雲層渲染成了粉橙色,原來這就是粉色天空的由來。

赫五和周延也登上觀景臺,借着大家都擡頭仰望着天空的時候,我在觀景臺四處布下陣法,至少可以先把那小孩子的魂魄困在這裏。天空漸漸變為藍紫色,且越來越深,夜幕即将降臨,周延提醒大家該回去了,天黑了以後,路就不好走了。

當我正要繼續施驅逐之法時,周父卻突然對“羅恪”說:“拖欠了四十年的承諾,終于兌現了,我這就來陪你,你也要答應我不要傷害周延。”

還未反應過來周父這突如其來的一番話的含義,他竟然快步跑到觀景臺的邊緣,邁過護欄縱身躍下,耳邊是“羅恪”嘶聲的叫喊,與此同時,眼前一個身影閃過,是赫五!

雖然事前有所準備,但是我們的精力主要放在了被附身的“羅恪”身上,以為他可能會突然采取什麽舉動襲擊周父,卻從未想過言行舉止一直與常人無異的周父,竟然就這樣自己跳了下去。

我與周延以最快的速度跑到觀景臺邊緣,看到赫五左手抓着石壁上的一塊凸起,右手死死攥着周父的腰帶,兩人就憑借赫五的一只手支撐着,而後者許是因年齡和血壓的原因,已經暈了過去,我們手邊沒有繩索,沒有任何可用的工具,觀景臺下面雖然是一個湖泊,卻也足有三十多米的距離,若是入水的姿勢不對,和摔在地面上也相差不了多少。

我們試圖将赫五拉上來,他卻道:“兩個人,太重”,只見他深深吸氣,手臂上的青筋暴起,整個身子都在顫抖,竟然只用一只右手将足有一百七八十斤重的周父舉了起來,我和周延一人拉住周父一個手臂才将他拖拽上觀景臺。

然後,我立即過去拉赫五,他似乎耗盡了力氣,精神也有些渙散,我喊了好幾聲才費力的把手伸給我,可是就在将要觸到他手的瞬間,那小子竟然閉上了眼睛,松開了抓住岩石的手,直直的墜了下去。

手抓空的一剎那,我的大腦一片空白,這小子什麽時候暈不好,偏偏選在這麽關鍵的時刻,這下好了,這一幕絕對會深深刻在我的記憶裏……是我沒有把你抓牢……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