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顧慮(羅谖篇)

回到農舍時,只有六點鐘左右,怕恪兒把另外兩個孩子吵醒,便帶着他坐到汽車裏。小家夥坐下後,“哎呦”了一聲又站了起來,然後又試着輕輕坐下,也許還是會有些疼吧,他帶着哀怨的表情問我:“師父真的不給治治嗎?”

“明天就沒事了,忍着。”聽我這樣說,小孩子拖下鞋子,像昨晚一般趴在我的腿上,小聲的哼哼耍賴。

過了一會兒,恪兒自己安靜下來,擡頭看我,似乎想說什麽,然而幾次欲言又止。只好及時教育他以後在我面前不必有那麽多的顧慮,小孩子坦率一點才好,諸如此次,就該直接說出想要完成契約,而不是做一些不必要的試探。

幾經鼓勵,恪兒才小心翼翼的說他也想要禮物。

“什麽禮物?玩具還是其他?”對于購物,我并不擅長,那些琳琅滿目的商品多數華而不實,我不覺得有何用處,所以平時幾乎都是由俢筠來為這幾個孩子安置衣食用具,如今想來,似乎從未給恪兒買過什麽。

“不是小孩子的玩具,就是……就是像筠哥的吊墜還有小五哥的爪刀那樣的……師父給的東西……”恪兒認真的解釋着,仿佛前幾天抱着玩具的他不是小孩子一般。

那兩樣東西倒是極為難得,若要再找出一件,并不容易,我只能告訴恪兒:“師父沒有乾坤寶袋,随身帶着的,恐怕也只有這些了。”

“哦……”小家夥很是失望,趴在那兒把我的衣角揉的滿是褶皺。

想來小孩子總是會擔心被其他的孩子分走家人的關心和愛護吧,“恪兒這是在嫉妒兩個哥哥?”

“沒有”,小家夥急忙否認,“我希望師父對兩個哥哥好,可是…可是……心裏還是有一點點盼望師父更喜歡恪兒一些的,因為恪兒只有師父……這樣想,是不是很壞?”

我并不知道小孩子會這麽敏感,能夠注意到這些小事,想來恪兒是覺得我厚此薄彼,所以才會失落和不安吧,恪兒此時也不管身上疼不疼,坐起身來,垂着頭,一副等待着審判的表情。

“恪兒是個誠實的好孩子”,小家夥聞言驚訝的擡頭看我,雖然他的想法完全談不上“壞”,但是能夠有勇氣把心中自認為“黑暗”的想法坦誠說出來的人,并不多。

“送給俢筠的護符,可以保護他的安全,送給小五的爪刀,可以助他隐藏身上的妖氣,這兩個孩子都離開了父母親人,但是恪兒的親人就在身邊,師父有時分給他們的關懷照顧會多一些,但是對你的關注并不會因此減少,恪兒能懂嗎?”

小家夥懂事的點點頭,雖然我知道他現在還不能完全理解。略微思考一下,我問他道:“師父的确還有一物可以給恪兒,可惜只是一件普通的飾物,恪兒想要嗎?”

小孩子睜大了眼睛,快速的點頭,“恪兒不要什麽寶物法器,只要是師父給的就好。”

我把一塊白玉放在恪兒展開的小手裏,正好是孩子掌心的大小,小家夥欣喜道:“好漂亮,好像牛奶布丁,還暖暖的,上面刻的是麒麟吧?背面寫得是……‘長命百歲’嗎?師父,這是什麽?要怎麽佩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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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命鎖,辟邪去災,保佑孩子平安成長的一種飾物,小娃娃都戴在頸上”。

“那……這是師父以前買給小寶寶的吧?恪兒可以要嗎?”

小家夥的洞察力實在不可低估,的确,曾經任憑林嬈怎樣勸說,我堅持不要孩子,因為我知道自己不會是一個稱職的父親。直到那次遠行歸來,才意識到,也許可以嘗試着改變,所以偶然得到一塊羊脂白玉,便毫不猶豫的請人雕成了長命鎖的形狀,兒子也好女兒也好,若是将來有孩子,戴着都會合适……

看着恪兒心愛的擺弄着那塊玉,我笑道:“恪兒也是我的孩子。”不想讓好奇的小家夥再問下去,打發他去向周家父子道別,我回農舍去叫醒還在睡着的俢筠和小五。

不知現在的孩子,睡相是不是都這麽難看,俢筠的身子鋪展着,橫在中央,把小五擠得緊緊貼着牆壁,而小五雖然睡姿尚可,被子卻一層又一層的卷在了身上,俢筠的被子也卷在其中。

關門時輕微的響動,把小五驚醒,他費力從一團被子中脫身,看到了被晾在外面的俢筠,遲疑了一下,将一團被子抱起。

我想他本意應該是給俢筠蓋上被子,只是俢筠恰好這時睜開了眼睛,小五愣了一下,手中的被子就全扔到了他的身上,俢筠被砸得皺了下眉,卻只是轉身到另一側,蒙上了頭繼續睡了。

我試了試小五頭上的溫度,已經不燒了,背上的淤血也幾乎痊愈,只是肋骨的傷還要再養幾天,在俢筠的背包裏找出了一套衣服遞給他,小五卻只是搖頭,不肯穿上。

我逗他道若是喜歡原來那身,回去再買同樣的就好,小五默默坐在那裏不說話,再三詢問,才低垂着眸子,平靜的說:“他說不再多管閑事……所以我不應該再穿他的衣服……”

雖然知道小五指的是俢筠,我仍是問道:“哪個他?”

見小五抿唇不說話,我又問:“俢筠在你心中,可稱得上是兄長?”倔小子沉默了一會兒,微微點頭,我揉了揉他的頭發,“既如此,就該有禮貌的稱呼。”

“是……”小五似乎并不情願的應了一聲。

“俢筠所言,無非是一時氣話,不必多想,不過若真是因你做了什麽,把俢筠那樣的好脾氣都惹到了,就老實的認錯道歉。”

“我不知惹他生氣的原因…他平時很多話,但昨天不是…”小五這孩子平時總是一副冷淡的表情,對任何事都漠不關心,包括他自己,然而這一次,隐隐能感覺到他情緒格外低落。

“你保護恪兒,救人都沒有錯,但是不該在身體狀況不允許時還這樣逞強。以你平時的身手,可以毫發無傷的做這些事,然而已經持續高燒一整天,救人就在你的能力之外,要付出同等或是更高的代價。馬蹄踏在恪兒身上會疼,踏在你身上就不疼不傷了嗎?周父的性命寶貴,你的就随意取舍奉獻嗎?關心珍視你的人很多,他們也會如同你保護恪兒一般,不假思索的保護你不受傷害,而你自己卻偏偏不以為意,雖然不知俢筠所為何故,至少這件事讓師父氣惱。”

俢筠還在一旁睡着,所以我的聲音很輕,然而小五似乎更加沮喪。我于是勸慰道:“師父不是在責備你,只是想告訴你這樣一次又一次的遍體鱗傷難免讓人心疼擔憂,以後哪裏不舒服,要及時說出來,不要拖到最後導致事情越來越嚴重。”

然後不顧他是否願意,就把衣服披在了他的身上道:“發生一點小矛盾再正常不過,不許再別扭。”

見這小子還有要躲的趨勢,我只好把他拉過來按趴在炕沿,打了兩巴掌,道:“把衣服穿好,還想發燒嗎?記不記得師父曾經說過,別讓我第三次提醒你照顧好自己?”

小五低聲答了一句“記得”,然後就閉上了眼睛,安靜的趴在那裏不動,我怕他壓倒傷着的肋骨,把他扶起來,無奈道:“罷了,回去再慢慢教你。”

小五這才微微擡起一直低垂的濃密睫毛,擡頭看我,咬了咬唇,接過衣服自己默默穿好,俢筠似乎是被剛剛的聲音吵醒,爬了起來,睡眼朦胧的對我說:“師父,早啊……”

回去的路上,仍然是小五坐在前面,俢筠和恪兒坐在後面,只是這一次三個孩子都很沉默。

到了林宅,已是傍晚,下了車,俢筠來到我身邊,有些躊躇道,“師父,我有些事需要對您說……”頓了下,又加上一句“私下……”

我們來到前堂的家塾,以前林家的族長在這裏教導家中子弟禓祓技能,現在已近乎荒廢,只剩下幾把破舊的桌椅。

“怎麽了?”我問他。

“師父,在湖底時,赫五已經昏迷,我找到他時,隐約看到他身上有一個符咒,和那個惡靈身上的,完全一樣。”

這個孩子的靈力最近倒是增長了不少,我點頭,表示知道了,告訴他:“小五的主人就是驅使那個惡靈的人。”

俢筠有些急躁,追問道:“那赫五應該能知道那個惡靈的藏身之處吧?我去問他。”說着,起身就走。

“俢筠”,我将這孩子叫住,他停下來望着我,臉上帶着苦笑:“師父,沒那麽容易,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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