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墓室(修筠篇)

至于那次蠱毒事件,似乎只有徐殊珵安然無恙,我本來覺得有些奇怪,然而回憶起夢中的內容,才知道他可能也中了毒,只不過症狀體現在精神層面,沒有被及時發現。徐殊珵本性溫潤謙恭,自那以後性情卻越來越狂暴,經常出現身邊的人要加害于他的錯覺,時而喪失理智,從最不親近的人開始迫害,直到最後只餘他一人,将自己放火燒死在大宅之中,也許徐殊珵他,早就瘋了吧。

幻境中,我曾多次打聽過嫽顏的下落,只聽說在被趕走的初期,她身無分文又無家可歸,幾次回來想要探望兒子,都被趕了出去,她想盡辦法終于混進府中,卻又被徐夫人發現,許是又趕了出去,後來不知怎的,就再也沒有了蹤跡。

若說冤屈,徐夫人必然冤屈,心愛之人違背諾言,三個子女都被迫害,身染惡疾長期癱倒在床…然而徐夫人病逝時已年過半百,據說自蠱毒事件以後每日吃齋念佛,并不至于有如此深重的怨念,自己被縛在此處,還要将徐府其他人的魂魄扣留,一遍遍陪她将往事重演。

還有,就是徐夫人枉死的女兒,然而當時那個小女孩也不過七八歲,小孩子的冤魂,是無法形成強大的惡靈的。

因這惡靈實為女子,所以排除下去,只有嫽顏了,也許,她是被冤枉的,這樣的事,發生在古代的大戶人家,也并不稀奇。想着這種可能性,仔細的盤問調查之後,才知道事情的真相。原來徐夫人對嫽顏的好,只在表面,嫽顏孤身一人來到徐家,連身邊服侍之人都是徐夫人安排的,只要徐老爺不在時,就對她百般欺淩,戲臺上也只唱離情殇懷、凄婉憂傷的曲子。有侍女曾聽到徐夫人對嫽顏說過,屬于她的,沒有人能夠搶走,她會不惜任何代價,奪不回,就毀掉。

而那蠱毒也是徐夫人親手放在嫽顏做的湯食裏,看着自己的孩子們喝下去的,我始終不願相信這件事,很難想象一個母親會不顧自己孩子的生死來奪取她要的東西,轉念一想,也許她的精神本就不正常,頭痛痼疾,可能就是現在的某種神經疾病吧。也有可能,徐殊珵便是遺傳了她的瘋癫。

嫽顏被趕走後,日子過得實在凄慘,因思念兒子,不舍得回到父母身邊,終于混入徐府後,卻被徐夫人發現,她懇求着想要留下來為婢,只為能經常見到自己的兒子,徐夫人的确讓他留下來了,采用的卻是另一種方式,用銀簪刺穿了嫽顏的咽喉,将她推進戲臺旁的深井中,讓她永遠的留在了徐家。

想來是因為死得冤枉,又目睹自己的孩子每天被人欺辱,咽喉處的銀簪,讓她的魂魄無法離開古井,冰冷漆黑的深水裏,怨恨越積越深,才最終成為惡靈的吧,她仍躺在井底,無時不刻在想着,如果能重來一次,她絕對不會再那樣單純善良,竟以為徐夫人是真的對自己好,她要保護自己,要保護她的孩子,她要報仇……日複一日,也許幾十年過去了,人們已逐漸将她遺忘,某一天,一個不知情的小丫頭,來這口禁忌的井邊打水,卻撈上來一只銀簪,因實在漂亮,就偷偷藏起,卻未想到解開了嫽顏魂魄的封禁,然而沉寂了太久,這時她已經忘記了自己是誰,只是将徐家其他人的魂魄都扣留,一遍遍重演當時發生的事,連這樣做的目的都不記得。

将這些講了出來,身邊那些飄忽的魂魄,有的在哀泣,有的在慨嘆,我向着戲臺的方向問道:“你叫做嫽顏,對吧?”

一團黑煙化作一位絕美的女子,“你可以走了,林俢筨說得對,你是個善良的孩子,你們,都自由了。”

與此同時,我的眼前一片漆黑,一陣眩暈窒息的感覺,讓我猛然意識到,幻境解除了。看來,我是猜對了吧?

過了很久,我才重新找到知覺,而現在的處境并不樂觀,我正平躺在一個非常小的空間裏,背後硌得很疼,這是一口棺材?在幻境中過了十年,現實中也将近三天了吧,我覺得身上疲乏至極,嘴唇幹裂開許多口子,積聚了一會力氣,想把棺材蓋推開,也許是年代久了吧,竟然用力一推,就碎裂開了。

費力爬出來以後,周圍仍是一片漆黑,念一個咒術,升起小團火,我發現剛才身下硌着的是一具骸骨,還有燒灼的痕跡,應該就是徐殊珵吧,而這個黑暗的房間裏擺着許多棺椁,又密不透風,似乎是一個墓室,這是徐家的祖墓?

我踉踉跄跄的走着,尋找赫五,腳下軟綿綿的沒有力氣,也不知摸索了多久,終于在一個較小的墓室裏找到了他,用火把将那些蛇蟲趕走,赫五就栽倒在我身上,我試了試他的鼻息,還好,只是微弱了點,我把頸上的護符摘下來,給他戴上,看到護符的熒光,才安心了些。雖然知道他聽不到,還是說道:“堅持啊,我帶你出去。”看赫五狼狽的模樣,又感嘆,幸好這毒不會致死,不然渾身上下都是傷口,哪裏吸得過來。

我過來的路上,沒有出口,也不知我們現在被埋在地下多深,但是看墓室裏面棺木都被撬開,又沒有随葬物品,應該是被盜過吧,這樣說來,我們總會有條路出去的。雖然想把赫五變回只小貓塞進口袋裏帶出去,但是他身上被那麽多蛇蟲兢兢業業的注射了三天的毒,小貓那麽丁點的體積,應該承受不住吧。這樣一來,只好咬着牙把他背了起來,我的老腰、老胳膊、老腿呀……

其實我也沒剩下多少力氣,剛開始還能直立行走,後來幾乎是手腳并用的往外爬了,可是這墓道彎彎折折,就是看不到出口,也沒有光亮。總覺得似乎不遠處有什麽人在注視着我們,卻沒有力氣回頭,感覺不到戾氣,應該不是什麽壞東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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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我意識已經模糊時,背上的人微微動了一動,就跳了下來,“你……”是赫五的聲音,底氣十足嘛,看來是死不了,心中終于踏實下來,費力坐起身看他……這小子,恢複得也太快了,身上的傷竟然已經全部愈合了,正一副糾結的表情看着我,迅速把護符摘下來還給了我。

“我們在這裏,多久了?”他突然問到。

“三……四……天吧……”我吐字都有些費力,見他似乎更加糾結,站起身不知跑去了哪裏,又折了回來,“這裏,沒有水,沒有食物。”他眉頭蹙得很深,我非常無語,這小子是餓了嗎?确實是有很久沒吃東西了。赫五卻不知從哪裏找來一塊鋒利的石頭,在手臂上用力一劃,就流出了鮮血,然後送到我嘴邊,“毒已經解了,沒事了。”

我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他是什麽意思,赫五卻難得露出焦急的神情,“人三日不飲水會死”,我已經非常遲鈍的腦神經轉了許久,才終于明白,赫五是讓我喝他的血?這怎麽可能,我又不是原始人,茹毛飲血,更何況是喝人的血,我無論如何都做不到。

我将他手臂推開,赫五也沒有再說什麽,只是直直的盯着我的雙眼,他那琥珀色的眸子裏突然閃出金色的光芒,他又道:“喝下去。”

什麽時候,他的聲音變得這麽好聽?我仿佛木偶一般,按照赫五所說的,大口大口的吮吸着他的血液,溫熱的液體流盡腸胃裏時,卻突然醒悟過來,這是惑術,本來以為這是狐妖的專利,原來豹子也會……

強迫自己清醒過來,推開他的手臂,一拳就打了下去。

想來我這反應有點突然,赫五先是一愣,本能的想要向後退一步躲過去,卻又原地頓住沒動,我本來以為自己沒有力氣了,于是下手也沒什麽分寸,誰知給這小子嘴角都有點打破了,知道打雞血讓人亢奮,看來這豹子血的威力也不可小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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