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不怪許卿太敏感,上輩子她躺在床上當睡美人的時候,按理說她這樣跟木頭一樣躺在床上不能動的植物人,應該是毫無意識才對。

但是不知道為什麽,當初昏迷狀态的她大腦是有意識的。

她猛然記起來,上輩子在某個鳥語花香的下午,在醫院看護的許爸到外頭接了個電話之後,回來就語氣低沉的跟許媽說:

“林家的月月沒了。”

許媽當時正在給許卿按摩,一聽這個消息整個人一顫,眼裏的淚花就砸了下來,砸在了毫無聲息的許卿的臉上。

“老許,月月出了啥事啊?”

許媽語音顫抖,那些年自從許卿出事之後,佟月珍的精神氣就一天不如一天,多虧了跟許卿情同姐妹的林月義無反顧地幫助許家,不僅每星期都到醫院看許卿,還時常提着水果點心到家裏陪着許爸許媽聊天散心。

佟月珍早就把林月當成閨女一樣看待了,突然得知噩耗,她整個人就跟垮了一樣。

許爸也帶着哭腔道:

“這都是月月找的那個畜生文生,前頭我就看那畜生不是個好人,沒想到他這麽不是人,月月懷着孩子,他就跟月月離婚的表姐搞到一塊兒去了。

昨天晚上月月下班回家,撞見文生跟那個女的在屋裏,文生那個畜生還跟沒事人一樣,後來月月見了紅,文生才把月月送到了醫院,月月搶救了一晚上,還是沒救回來,今早上帶着肚子裏的孩子一起走了。”

“畜生!畜生啊!老許咱們不能就讓月月這麽走了,報警!不能讓我月月就這麽沒了!”

淚流滿臉的佟月珍拍着胸口,死命地往外沖,被許遠山一下子抱住了,許爸咬着牙道:

“月珍,我知道,我都知道,你放心,老林兩口子早就報警了,那對王八蛋也被公安帶走調查了,我這就去給小陸打電話,絕對要給月月一個公道!”

往後的場景,因為時間太過久遠,許卿已經沒有太多印象了,但是她記得,許爸說的那個男人就叫文生,也就是林月現在的這個知青對象。

至于那個女人是不是月月鄉下的表姐,許卿還不可知。

不過,不管那個女人是誰,既然她重生了,就再也不會讓那對狗男女像上輩子一樣,傷害月月了!

許卿垂下眸子,眼神冰冷,然後就聽見對面的林月害羞的聲音:

“卿卿,這周末,文生媽媽要來看他,我們約好了要一起去逛街,你能跟我一起去嗎?這算是我第一次正式見他家人,我有點緊張。”

機會來了!

許卿勾了勾唇,笑意不達眼底:

“好啊,正好周末那天我有空呢。”

對面的林月大喜,樂滋滋跟好姐妹道了謝,繼續低頭扒飯。

…………

進入七月之後,天氣越發悶熱,家裏一天天熱的跟蒸籠一樣,許家一家人都不大愛吃飯了。

許卿一向養的嬌些,一連好幾天苦夏吃不下飯,小臉兒越發瘦了,佟月珍看在眼裏急在心上。

這天難得工會不忙,佟月珍下了個早班,特意趕早到街上買了一斤肉,還有兩斤面條,一籃子新鮮的黃瓜,想回家做個炸醬涼面給閨女解解饞。

佟月珍騎着自行車往家裏趕,路上看見有賣西瓜的,脆皮帶花紋的西瓜,切開來水靈靈的紅,就這麽擺在攤子上,賣瓜的老爺爺帶着草帽,挽起的褲腳上帶着泥。

許媽停下車,看了看老爺爺,又問了問價格,西瓜兩毛錢一斤,不要票,咬了咬牙,選了兩個大西瓜。

許媽又踩着自行車回家了。

縣中學家屬樓,許家。

許遠山帶着眼鏡在沙發上看報紙,客廳窗戶大開,還是熱的悶的慌。

下班回家的許卿背着小包沖進家門,灌下一大杯酸梅汁,才對着許爸抱怨:

“爸,這天太熱了,跟個大火爐一樣,我看今晚上咱不用做飯了,在外頭磕上個雞蛋,一會兒就該熟了。”

許遠山一聽這話就樂了,還以為閨女饞雞蛋了:

“囡囡,你想吃水雞蛋了?那容易,一會兒爸給你煮上一鍋雞蛋,讓我閨女吃個夠。”

許卿:“………”

就在許爸父女倆大眼瞪小眼的時候,佟月珍拎着兩個大西瓜還有之前買的東西回了家。

“媽,您買西瓜啦?”

許卿一看見許媽手裏的大西瓜,就欣喜地迎了上去,大西瓜呀,大西瓜,用涼水鎮一晚上第二天就能吃上涼涼的甜西瓜了。

許卿跟個饞嘴的小奶貓一樣圍着許媽打轉,佟月珍把西瓜放在盛滿水的水盆裏,滿臉笑意地對着閨女打趣:

“行了,知道你嘴饞,現在可不能吃,這西瓜得在水裏涼涼才好吃。”

這年頭,縣城裏吃水都是從城外的水站運水進城的,水站裏的水甘甜甘甜,又涼沁沁的,每到盛夏天熱的時候,家裏都會買上些西瓜回來,冰在水裏吃。

許卿喜滋滋地摸了摸綠皮帶花的大西瓜,到了晚上吃晚飯的時候,多吃了小半碗涼面。

不光是許卿,就是一向不愛吃面的許爸都吃了兩大碗涼面,許媽做的炸醬涼面,在水裏過了一遍,搭配上口感清脆的涼拌黃瓜,一口肉醬一口涼面,清清爽爽吃起來真是太過瘾了。

飯後,許媽收拾桌子,許爸照例挽起袖子去洗碗,沒事幹的許卿還跟小時候一樣黏在佟月珍身邊說悄悄話。

佟月珍喜歡閨女這樣黏着自己,收拾幹淨了桌子,洗了手,母女倆在沙發上坐下,許媽突然拍了下大腿:

“對了,再過幾天是不是我幹閨女的生日了?”

許卿想了想,也拍了一下大腿兒:

“可不是,七月十號是月月的生日呀!媽今年您給月月準備了啥禮物呀?”

林月的爸媽都是教育局的領導,林父跟許遠山也是多年好友,林家上頭還有兩個哥哥,林月是家裏的小閨女,跟許卿是高中同學,倆姑娘從高中開始就是好朋友,從高中畢業了,又一塊兒進了鋼廠廣播室,更是好的跟一個人似的。

以前林月經常到許家來玩,許爸許媽都很喜歡這個可愛率真的姑娘,許家又只有許卿一個孩子,回來許媽索性認了林月當幹閨女,既然是自個兒閨女,每到林月生日的時候,許媽都會給林月做一身新衣服。

今年也不例外,許媽回屋從衣櫃裏捧出一塊紅色格子和一塊粉底白花的布料來,笑着開口:

“月月喜歡紅色,這塊布給她做件新裙子,你這丫頭喜歡素雅一點兒的,這塊布是給你做裙子的。”

許媽挑的兩塊布正符合兩個小姑娘的心意,七月十號那天就是林月的生日了,一大早的,許卿就從床上爬起來,穿上工裝,用報紙打包好了許媽做好的新衣裳,背着小包出了門。

今個兒許爸要到學校開早會,許媽也早早出了門,許卿只能到食堂去吃早飯。

食堂裏人聲嘈嘈,許卿擠在人群裏,跟撒丫子的羊群一樣一股腦兒的往前擠,好不容易蹿到了賣蔥油餅的窗口前,眼看着就剩下最後三塊蔥油餅了,許卿小臉兒一揚,對着食堂大媽甜甜一笑:

“阿姨,來兩塊蔥油餅。”

食堂大媽讓小姑娘的笑弄的心裏軟軟,啪噠一下,三塊蔥油餅全都扣到了許卿的飯盒裏。

食堂大媽笑成了一朵花:

“卿卿啊,這最後一塊蔥油餅,算是阿姨送你的了。”

許卿小嘴甜甜沖打大媽道了謝,轉身離開了。

同樣在邊上等着要蔥油餅的劉彩霞怒了,那張抹的跟猴子屁股一樣的臉一下子就難看的不行,她剛想撸袖子跟食堂大媽掰扯掰扯,憑啥有三塊蔥油餅,全都給了許卿那個女人!一塊兒也不給她留,是不是看不起她劉彩霞!

結果劉彩霞還沒開口呢,食堂大媽就一秒變臉,換上滿滿一筐子冒着熱氣的饅頭,對着外頭河東獅吼道:

“別吵吵,想吃就排隊,誰再鬧,老娘讓他吃一個月打不上飯!”

曾經一個月沒打上飯的劉彩霞默默放下了袖子:“…………”

時光飛逝,很快地又是一個周末到來了。

這天天還沒亮,許卿還在床上睡的甜甜的呢,興奮不已的林月就穿着新裙子,來了許家把許卿拽下床,洗漱打扮之後,拉着她出了門。

今個兒是周末,鄉下的女人們都搭着村裏的拖拉機來了縣城,有提着一籃子雞蛋的,有背着一麻袋大米的,還有挑着擔子來城裏賣菜的,總之大街上熱熱鬧鬧的,到處都是人。

喜慶洋洋的林月拉着困的睜不開眼的許卿邊在路上走,邊絮絮叨叨:

“卿卿,你說阿生媽媽是什麽樣的人呀?是不是跟書裏說的一樣,是位純樸勤勞的媽媽呀,阿生這麽優秀,阿生媽媽一定也很棒………”

林月激動的眼睛亮亮的,邊上的許卿昏昏欲睡,就在兩人快走到城門口的時候,突然前面圍着一群人,人群裏一個小腳老太太正惡狠狠地追着一個瘦小的小女孩罵:

“死丫頭,你還學會偷嘴了,我給阿生媳婦兒的見面禮都讓你個死丫頭吃了,還拿啥去見人?

你給我吐出來!”

老太太對着小女孩又掐又罵的,疼的小女孩一個勁兒地哭:

“奶,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那是給嫂子的見面禮,我肚子太餓了,才把那塊地瓜幹給吃了的。”

老太太啐了口罵:

“放屁!你個死丫頭都學會扯謊了,那麽快地瓜幹都讓你給糟蹋了,哎吆喂,我老婆子對不住老文家祖宗啊,養出個賊啊!”

老文家?阿生?文生!!!

難不成這老太太就是狗男人文生的親媽?

許卿目瞪口呆,邊上的林月也變了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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