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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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他上門跟公子道謝,可公子不在府中,管家說公子昨天去了邱河後就沒回來了,似乎接到京城軍令匆匆趕馬回去。

道謝一事便不了了之。

冬日,父親打了勝仗,回來途中遭遇變故,雪山塌了,父親死在了邊域的雪山下,被找出屍骨時已經面目全非,聽到消息的母親沒哭,晚上有人拜訪,客走了母親傷心欲絕,匆匆來至他房中,強勢的制止他習武,他看母親傷心不已,答應了從不再習武。

第二日,母親将他的所有刀劍都扔了,連同十二歲那年商冊尹的送的那份賀禮。他不知為何心裏很難受,他甚至沒有時間感傷,就被匆匆送去了京都,從此再也沒見過母親,也再沒出過京都。

在京城呆了四年,他的武技已經荒廢了,天天上學堂讀書,也變得文绉绉的,日漸成了清貴溫柔的世子,再不見當年狂野。

公子和商冊尹從南邊打仗回來,他得知消息去城門相迎,浩浩湯湯的軍隊在城門百裏外安營紮寨,都成了螞蟻似的黑點堆在一塊。

他看到公子策馬而過時意氣風發的笑容,那是少年恣意,連同揚起的發絲都剛好是熱烈的,他第一次看到公子笑的這樣張揚,騰的一下臉就紅了。

慶功酒後幾天,沈青安自己辦了小宴,請來了幾位當初待他很好的哥哥們,那天酒似水的下腹,誰也不比誰少。

也才半個時辰的時間,他就醉倒了,便癡癡的纏上了公子,把壓藏心底的愛意述說,那天什麽情形他忘記了,只知道後來公子把他背起來,公子的背寬闊厚實溫暖有力,盡是公子的強悍熱烈的氣息,和那日落水是把他撈出擁他入懷的那個氣味一樣,他使勁把頭往裏埋,很是戀戀不舍,正鑽的起勁,就聽到公子很冷淡的說,“跟只貓似的。”

這聲音很模糊,也不怎麽像平時日公子,有一瞬間,他覺得這個聲音有點像商冊尹,只是他記得,他沒有看錯人……

之後沈青安登門拜訪,公子視而不見,還是每日站在公子府邸門外,門前的小厮見到他便無奈的說,“公子公務繁忙,世子何必等呢。”

沈青安從沒被誰拒之門外過,他心裏着實委屈,搖了搖頭,望向禁閉的府門,他已經不知道看過多少遍了。

他沒脾氣的說:“我再等一等。”溫柔得苦澀。

以前公子是不舍的叫他等的,就算有事務,府門前的小厮一見他來直接不通報放他入府,公子也從不會指責他不懂規矩,看到他反而只是唇角帶笑,就跟清晨的風那樣溫柔,說:“天天跑來看我,看不膩嗎?”

他就提着食盒,到不敢往前湊了,坐在一側眉眼彎彎的看他,說:“我怕公子只記得事務,忘記用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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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這時便會将看箋書的目光移開,認真的看他,“你沒用膳就先自己吃了,別等我,我還得忙一個時辰。”

沈青安很體貼的笑,“我不急,等得起的。”

公子還是軟下心來,把手中箋書放下,無奈道:“先用膳吧,再看也提不起筆了。”

……

公子不會再敞開府門讓他進入了。

不知多少天後,商冊尹上門,他依舊冷峻可靠,面容被邊域的風雪沙塵磨得更冷沉,赤忱之心壓在這樣堅硬的外表下,已經沒人能看懂他了。

他來的匆忙,汗流浃背的,還帶着濃郁的汗味,衣服沒換,是剛從練武場下來就往他這裏走。

商冊尹開門見山,“公子不見你,是想讓你明白他不是你的良人,讓我過來跟你說一聲,你自己想明白,過兩天我們又要去邊域打仗。”

商冊尹看他抿唇強裝鎮定的表情,低沉着雙眼,“想明白了,就來給他送別。”

送別那日,是個豔陽天,已有了春意,沈青安來時,城門口已經擠滿了百姓,人肩接踵,都是來為将士們送行的。

他們站立如松,面色嚴肅,越是這般決絕毅然,就越是不舍的,公子還未上馬,神色也剛毅堅定,老練的再沒有少年意氣般,全是肅穆,朝他走來,神色該是松了,從懷裏掏出一塊上好的白玉,“給你的,明年的生辰禮。”

沈青安心裏一下子就郁悶的心疼,淚水不受控的湧上眼眶,又硬生生給憋回去,眼尾濕潤微紅,聲音啞的微微發抖,“不回來了嗎?”

公子是因為他喜歡他才不會來的……

“別多想,也別等了,不值當。”公子還很溫柔,越是溫柔他就越想哭,不知不覺間,竟已經流了眼淚。

他已經許久沒流淚了。

“哭什麽?”公子卻笑着揉他的頭,使了勁,讓他覺着這個手掌不僅溫暖還厚實。

他才知道,他舍不得公子。

公子用較光滑的手背擦去他面頰殘留的淚水,“東西拿好,我走了。”

沈青安拿好玉,攥在手心裏,指腹被壓得發白,公子欣慰的笑笑:“不跟你商哥哥道別?”

“要的。”

他下意識往商冊尹那兒看去,這天光熱烈,照在他的盔甲上隐隐泛着金光,坐在馬上挺胸昂首,眼神,光是這樣,就已經很讓人崇拜了。

唯一遺憾的,是他的身邊沒有人。

好像就從來沒有人過。

……

這邊公子的家人也來了,便拍拍他的肩背,“去吧,你商哥哥等着你。”

沈青安不知為何見到商冊尹心中就有些難過,輕搖了搖頭,把這樣無厘頭的情緒晃掉,緩步走去,一身藍金色的衣裳攏着層薄光,金白的純潔,一步一步走來,步步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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