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遠征伐相思空餘恨

更新時間2013-6-6 8:31:36 字數:2723

上回說到衛政得了佳人首肯,二人以知音相交,果然兩三日間便要見上一見。二人同好音律,相聚多是調素琴、閱金經,又畢竟年幼,也常有同乘野游之樂。時日一久,二人益發覺得志趣相投、相見恨晚了。只因雅澹尚未及笄,不及婚配,兼之大華朝身負婚約的男女又豈能如他二人這般時時見面攜手同樂那麽自由,衛政也便不急于向冷家下聘,他心中卻早就認定非卿不娶了。

十五年秋,北狄又在邊境制造摩擦。消息傳到朝廷,一時人心惶惶,議論紛紛。原來大華朝立國四百年,一向重儒以德治國,并不推崇武力。是以軍力微弱,又兼和平日子過得久了,早就不記得戰争年代的教訓,如今滿朝文武,卻找不出幾個能勝任國防的人來!為此,茂帝日夜憂慮,恨不能一夜培養些個精兵良将來。

這日下朝,茂帝正在昌運殿發愁,忽聽唱報:“靖王求見。”只見衛政三兩步行至殿前,座下禮畢,又至茂帝膝下行家禮。茂帝忙慈愛地将他半摟在懷。衛政道:“父皇可是在為北狄犯境之事發愁?”茂帝長嘆一聲,道:“可嘆我大華挺立四百年,現朝中竟找不出一個能為大華戍邊的人!”衛政道:“兒臣正為此事而來。北狄本以游牧為生,逐水草而居。到了秋冬,牧草稀少,便難免做些強盜營生。雖然可惡,不過一竿子買賣,實不足為懼。然兒臣聽聞三五年前,北狄也立都建殿,且今春風調雨順,北境亦無饑荒,此等蠻夷卻五次三番舉兵來犯,時打時退,卻分明存了試探之意。其狼子野心,不可不防!”茂帝點頭道:“政兒所言極是。”衛政又道:“我朝自祖宗開國,歷時四百年,一直國運昌盛,并未經歷大規模戰争。是以百官皆不以兵家為重。然國邦之守,疆土之争,又豈可不仰仗軍力?眼下北狄蠻夷犯境事小,父皇不若借此機會,重振我大華軍威,也好讓領邦小國都知道,我大華不是好欺負的!”茂帝欣慰道:“吾兒此言深得朕心啊。只是如今朕身邊卻無良将,實在堪慮!”衛政道:“我大華朝人才濟濟,父皇無須挂心。只消朝廷旗張幟立,良才莫不相從!”茂帝深蹙道:“可眼下該如何是好?”衛政後退三步,跪請:“兒臣向父皇請旨,特準戍邊守衛疆土!”

茂帝既驚又喜,思慮一番,下殿來将衛政扶起,道:“朕幾個孩兒中,政兒最得吾心。此番你既然有建功立業之心,為父又豈不成全?邊境苦寒之地,你去磨練一番也好。對你将來繼承大統也是百益無害。”衛政見茂帝出此重言,未免一驚,心裏卻也十分感動,忙又跪倒:“兒臣絕無此念。父皇鴻運承天,必當萬歲萬萬歲!”

不日便有聖旨到,賜封衛政上将軍銜,統領精兵三千前往北境,并號令邊軍,操練整合以防犯境賊寇。靖王府上下忙碌,為此次遠征打點行裝。

衛政卻另有一事操辦。大華禮制,皇室宗親訂立婚約須查實宗譜姓名、祖宗門庭,因冷雅澹尚未錄宗譜,依制并無資格婚配。衛政想于出征前把婚約定下,首要便是得冷家承認這個孫女才行。雖說他身份尊貴,依禮卻也不好幹涉別人家事。唯一的法子就是私下行事。他幾次想要拜訪冷越山,卻聽說冷相自入秋來身體抱恙、纏綿病榻,訪客外人一概不見。

這日衛政與冷雅澹又約于西山雅廬。雅澹自也聽聞了衛政要出征北境的消息,不免有些郁郁,又心知以後見面難得,只能強作歡喜。衛政也看出來她情緒低落,便講幾個笑話來逗她。雅澹知他心意,待要笑又笑不出來。衛政見她如此,心中憐惜,便向她細道:“我雖生在皇家,看似錦衣玉食,無憂無慮;實則男兒建功立業的志向,卻不比別人少一分。如今我有此良機,自當投報國家,雖九死一生亦無悔矣!”雅澹聽聞更覺不祥,嗔怪道:“子昂怎麽胡說起來?報國之志固然高遠,也未必就得覓死求生的。澹兒不愛聽!”衛政最見不得她撒嬌,立刻便繳械投降,笑道:“是了。什麽死啊活啊,都是空話!我這條命何等珍貴,可得留着迎娶美嬌娘呢!”雅澹臉上緋紅一片,卻問他:“此去卻得到幾時能回呢?”衛政笑:“不多時,去去就回!”雅澹道:“又來哄我!”

衛政貪看她滿面飛霞,故意逗她:“澹兒可會想念子昂?”雅澹輕道:“瞻彼日月,悠悠我思。道之雲遠,曷雲能來?”卻是《詩經》一首“雄雉”。衛政大為感動,情不自禁靠上前去,将雅澹螓首納入懷中。兩人靜靜依偎片刻。衛政道:“此行雖說無甚艱險,我卻怕夜長夢多,萬一誰家登徒子趁我不在捷足先登,可如何是好?”雅澹不由淺笑,道:“澹兒還怕殿下在外逍遙自在,沒兩日便将我抛到九霄雲外了呢!”衛政聞言便笑道:“既然如此,不若澹兒就與子昂定下三生之約!”雅澹低首不語。

衛政正色道:“我自新波偶遇澹兒,日思夜想,無不是你;我癡長十八載,除了國事功課,只有澹兒一人使我萦挂于心。澹兒于我,是知音,也是唯一想要的伴侶。遇見澹兒,我方知什麽叫‘金風玉露一相逢,勝卻人間無數’。如若澹兒拒絕我,我便心死,将終身不娶!”

雅澹紅了眼圈,喃喃道:“子昂……”

衛政見她遲遲不回應,心中忐忑;觀其神色,卻也不像反感自己。他日常談論國事慨然自若,處理這等小兒女情事卻有手足無措之感。眼下也沒了主意,只将眼睛緊鎖于雅澹臉上,希望能瞧出個一二來。

半晌,雅澹方道:“澹兒遲疑,并不為其他。實在是身份卑微,雲泥之別。子昂鴻鹄于天,将來……權傾天下,所需不過時日而已。到時候,你便知道人間美色,不過浮雲。你今日所做所感,也不過少年風流而已。”

衛政不料她小小年紀卻有此等感悟,一時竟語塞。雅澹又道:“澹兒雖然身在相家,母親卻不過一介樂伶,居無定所,身世飄零。今天是皇家的人,明天也許就被賞賜下臣。況且澹兒血統不純,時至今日,也并未被冷家承認,不過私生子而已。子昂若與澹兒結親,也不過使明珠蒙塵、君子蒙羞罷了。”

衛政越聽越覺不悅,便扳正她身子,重聲道:“你這番話卻也忒小看了我罷!你怎知我就是少年風流、貪圖美色?若是如此,我何須費盡心思,幾次三番想給冷相遞話?”越想越火,竟丢開手,負氣坐于一旁,再不言語。

這下雅澹也覺得自己別扭太過。這原不是她懷疑衛政一片真心,只是身世孤苦自卑所致。眼下衛政着惱,卻是自己不對,她姑娘家臉皮薄,也不知道該怎麽哄轉他。二人便一個負氣,一個無措,幹坐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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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衛政呆坐片刻,心說眼看聚日無多,何苦來哉浪費時間置氣!一時反轉身來,卻見雅澹剪剪雙目,波光盈盈,正欲語還休的看着自己。立時火氣全消了,心裏也暗怪自己沒用,手卻已然先一步伸了出去。

“罷了罷了。若再聽見适才所說一言半語,看我還理你不理!”衛政咒道。一時又煩惱道:“你祖父告病,入宗譜一事也不知太常卿大人可做不做得了主。”雅澹低頭輕聲道:“子昂莫急。澹兒知道你心意便好。澹兒的心也與子昂一樣。眼下出兵在即,殿前多少事要操持忙碌,實不應為我分心。況且澹兒尚未及笄,并不急于婚配,宗譜無我名錄,子昂也好放心。子昂盡管放心出征,全力為我大華效命,澹兒自在原處,等候子昂大軍告捷,凱旋歸來!”衛政見她總算肯表明心跡,略略放下心來,細想也覺她說的有理,只好勉強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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