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露端倪少年惹情絲

更新時間2013-6-6 8:56:03 字數:3760

上文且說道如煙雖然也有點發毛,但她當年小小年紀就經歷血腥殘酷之事,也不知道多少個夜裏千求萬盼死去的魂靈能生返人間,卻從未曾如願過。于鬼神一事上,她本來就比尋常人膽大的多。細辯聲音來處,卻是院中傳來,并不在屋裏。如煙只略一沉吟,便向紀寧道:“爺,從來只有鬼怕人,哪有人怕鬼。我們且出去看看!”語罷不待紀寧回答,便已率先出了屋子。紀寧無法,只得把心一橫,也跟了出去。

到了院中,不管是人是鬼,卻是半片影子均無。紀寧道:“這府裏陰氣甚重,有鬼也不稀奇。不去惹它們的好!”便要拉如煙遁走。如煙卻道:“聽!哭聲卻是在院外牆根處傳來!”不待紀寧來拉,自己先出了院子,也不走遠,只沿着牆根查看。紀寧忙跟上。

果然行不多遠,在這院後面,臨水之處的牆角,有個黑魆魆的人影蹲着,細看之下,哭聲正是從此傳出。

紀寧道:“這,是人是鬼?”原來這院子的後面正是清越府中心的大湖,湖面與院牆之間,只有尺餘長的泥坡,并無道路,且那院牆湖面也沒什麽其他特別,誰會特地跑到那仄逼之處流淚哭泣呢?難道當真是鬼?如煙輕嘲道:“血肉之軀,還知道悲傷流淚,分明就是人。哪來的鬼!”紀寧聞言便要呵斥那頭,卻被如煙攔住。

原來那人影竟緩緩站起,沿着狹窄泥坡慢慢走動。那舉止說不出的古怪。待走的近了,二人都分明瞧清楚是個年輕丫頭,只聽如煙道:“咦,這不是胖丫嗎?”紀寧待要問,如煙卻不及解釋。只見胖丫已走過兩人身前,還在嘤嘤哭泣,邊哭口中邊振振有詞:“燒壞了……爹爹要把我丢到湖裏去……以後要當水鬼了……嗚嗚嗚……”然而雙目緊閉,面目呆滞,顯然神智并不清醒。如煙詫道:“她目不識路,竟然沒摔到湖中。”紀寧道:“想是夜游之症。”如煙恍然大悟,便輕聲喚道:“胖丫!胖丫!”紀寧拉住她冷笑道:“你若把她驚醒,估計她半條小命得因為你沒了。”如煙不敢再多言。只聽紀寧卻走到那丫頭身旁道:“這東西燒了,你爹爹可要氣壞了。”那丫頭竟然回道:“幸好還留了些殘餘,補齊了,興許可蒙混過去。”紀寧問道:“蒙混不過可怎麽好?”丫頭道:“沒事的,老爺那裏,老太爺那裏,大約一時半會也不會去找這東西。”

這二人聽聞她竟然提到冷家上層,不由心裏咯噔一下。如煙是大喜,越是機密她越有興趣,便要追問,卻被紀寧一把扥住。只見他壓低嗓門厲聲向如煙道:“還要命不要?”目光冷峻至極,哪裏像個十六歲的孩子。如煙一時竟也被他唬住了。正怔忪間,那丫頭已行的遠了。

紀寧便問道:“是誰?”如煙便向他解釋,原來這丫頭是冷琌身邊的大管事李氏的閨女,也算是家生子,有個小名叫胖丫。紀寧道:“原來是李管事的女兒。”又向如煙道:“你既是我屋裏的人,明哲保身的道理便須牢記。否則他日可別怨我不念舊情。”如煙咕哝道:“你我卻有什麽舊情?”紀寧聽的分明,氣道:“是了,便只有你那阿牛哥與你有情。”

兩人一路不語,返得流光院已是三更天後。折騰一晚也自是疲憊,便匆匆睡了。第二日大天光,紀寧還在呼呼大睡,顯然又預備逃學不去。正是好夢酣甜,只覺屋裏陣陣嘈雜之聲。他躲在薄被裏翻了個身,将頭蒙住勉強又睡。不一會兒,又聽見嘆息聲、翻書聲、讀書聲。

只聽道:“《詩》雲:‘夙興夜寐,無忝爾所生。’以孝事君則忠,以敬事長則順。忠順不失,以事其上,然後能保其祿位,而守其祭祀。蓋士之孝也。咦?什麽意思?”紀寧忍無可忍,擁被而起,卻見如煙悠哉坐在案邊,面前雜亂陳放着一大堆書籍典藏,手中還拿着一本,正搖頭晃腦的大聲誦讀。紀寧不由大吼一聲,雙手抱頭怒道:“混蛋!這是在幹嘛!”卻見如煙不但不懼,反沖他甜甜一笑,迎上前來道:“爺你睡飽啦?如煙來伺候你起床更衣。”紀寧平常見她都是不搭理不耐煩的樣子,何曾見過這般好臉,一時竟然無語。一時如煙端來面盆,要替他抹臉,紀寧不及反應,只覺一塊抹布般的東西往自己臉上搓來,差點沒閉過氣去。連忙奪了抹布跳了開去,大叫道:“離我遠點!”

如煙一臉無辜,卻也沒說什麽。紀寧又指着案上書籍問道:“那堆是什麽東西?”如煙答:“書啊!”紀寧又跳腳道:“你當我瞎子!就是問你哪兒來這麽多書?”如煙卻慢條斯理答道:“是這樣的,爺。今晨您還睡得香甜的時候,老爺着人來吩咐,要抓緊督促爺您的學業,倘若躲懶不去學裏,那在家中書房學習也是一樣的;倘若書房也不想去,就在屋裏讀書也是一樣的。還特地囑咐我要多多從旁協助提醒。并特命人單送了一些爺需要常讀的經典史籍備在房中。喏,就是那些啦!”紀寧頓時頭如鬥大,便要換衫出門。如煙又慢慢道:“老爺還說了,請爺初一十五各作大文一篇,或針砭時事,或談古論今,或抒情暢興,一概不論,從這月起,到時送給老爺、老太爺過目。來人又說,今日已是十七,須得補上這月十五的這篇,明日就要拿給老爺看呢。”紀寧郁悶,又不得不回轉身來,氣道:“又不知是哪個龜孫在老爺面前出的損招陷害我。”

如煙見他氣悶,便在旁嘿嘿偷笑。紀寧便道:“這樣吧,你來替我寫……”如煙忙擺手道:“如煙雖然識字,不過讀過一些詩詞歌賦應景兒而已,作文章可是萬萬不行的。”紀寧又要發作,如煙忙又道:“不過辦法卻也不是沒有。”見紀寧眼光已如刀子般射将過來,忙道:“如煙想爺平日在外交際,難道還不認識幾個酸腐秀才?俗話說,有錢能使鬼推磨,捉刀代筆這點小事,有何為難的?”聽得紀寧直點頭,想想卻又道:“秀才倒有的是,但從未以文結交,卻不知道他們水平如何。”如煙搖頭道:“搜羅來的文章,爺也須勞煩抄一抄才是,時日久了自然知道好壞。”紀寧道:“你說的有理。”又睨她道:“怎麽今日這麽乖巧貼心?”如煙卻嘻嘻笑道:“如煙與小爺您,本來就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一個戰壕裏的戰友,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爺可千萬別把如煙當外人。”紀寧卻皺眉道:“又在冒什麽壞水?”如煙心說你才一肚子壞水,嘴上卻道:“小爺院中凡事有人打點妥當,如煙整日無所事事,實在也是無聊。看爺每日逍遙,如煙很是羨慕。”紀寧聞言卻又把如煙細細打量了一遍,确也是稚氣未脫,只聽如煙又道:“昨日探險之行,如煙很是覺得有趣刺激。”紀寧嗤道:“屁點事兒,你就有趣刺激了。”如煙道:“那可不是麽!我才知道世上還有睡夢中也可以活動自如的人,着實新鮮好玩!”紀寧哈哈道:“這有什麽!古籍志怪錄中早有記載!”如煙奇道:“原來您也是看書的麽?”紀寧又翻臉不語。

如煙另有所圖,不欲惹他不快,便說回正題道:“小爺對待戰友一向親厚寬澤,有好玩的事,難道不應該分享?”紀寧道:“什麽意思?”如煙便直言道:“如煙也想跟小爺去看看外面的有趣刺激。不想天天關在府裏,悶也悶死。”

紀寧心中已有計較,臉上卻不動聲色,向如煙道:“本小爺去的地方,可不适合丫頭片子亂逛。”如煙臉上一紅,心想我還不知你去的必定是那些銷金窟、花柳地,嘴上卻仍道:“如煙本來就是鄉野粗人,沒這許多規矩。從前在樂府學徒,年紀小不懂事,扮作小厮在外行走也是常有的事。”紀寧見她臉紅,卻不知為何心中一動。一邊又習慣性生出了捉弄之意,便故意道:“要去也行。卻得先把我這糟心事了結了。”如煙大喜,忙道:“省得省得!一會兒我就叫冬福去找秀才搜羅,晚間回來如煙先替您抄上一篇,把這回的打發過了再說!”紀寧點頭道:“這還差不多。還不換了衣服,跟着就走吧!”

一時如煙果然從舊日衣衫找了件男裝換了,把頭發草草盤成一髻于頭頂,用根木簪子簪了。紀寧見她模樣,差點沒将一口茶噴到她身上,搖頭道:“你要是這樣不男不女的打扮,可別跟着我。我可不想被人腹诽是玩兔兒爺的。”原來如煙本來在樂府門下,往來皆是清雅,加上她小姑娘愛美,便是男裝也是難免素雅講究,打扮起來還真是更襯托的她唇紅齒白、嬌嫩青春,确是一清俊少年,哪裏有半分小厮樣子。紀寧走到屋前,向院外一個總角小厮喊道:“你去,往家找套平日穿的衣服來!”那小厮見主子吩咐,忙丢了手裏活兒,邊走還邊問道:“爺要我衣服幹嗎?要新點舊點?肥的還是瘦的?”紀寧便唬他道:“甭管新的舊的,往日穿的就行。再遲些,就仔細你的皮了啊!”那小厮忙不疊去了。

紀寧複又叫如煙坐定,去拆她發髻,如煙叫道:“哎哎……我可是好不容易才盤好的。”原來如煙一頭瀑布青絲,又厚又滑,平常只是結成辮子垂在胸前還不明顯,要盤成發髻卻極是不易。紀寧看似粗魯,下手倒尚算輕柔,只可惜也是笨手笨腳。兩人折騰半天,也沒把這發髻順利盤起,只見如煙披頭散發,不時因扯痛頭皮嗷嗷直叫。紀寧也是滿頭大汗,只覺滿手烏絲滑不丢手,抓一把漏一把,越弄越亂,越亂越急。最後如煙忍無可忍,大叫一聲道:“給我撒手!”一邊跳将起來,躲得遠遠的。這時正好那小厮取了衣物回來複命,如煙見最上頭正好有一頂烏布小帽,便松了口氣,道:“用帽子遮着就好了。”總算兩人收拾停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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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出了角門,車馬早已備好。如煙心裏惦記着如何給姑姑傳上話,靖王府那位,倘若真因自己有個三長兩短,這個責任她可擔待不起。便一力撺掇紀寧往那人多熱鬧的地方去。豈料這位小爺卻一路古古怪怪,也不言語,只深蹙眉拿眼睛瞪她。瞪得久了,如煙只當是他又在跟自己鬧別扭,心裏暗想今兒也沒得罪這位爺吧,面上卻也不肯示弱,也睜大眼睛瞪他回去。不曾想紀寧反而面上一紅,把目光躲閃了開。

一時上了官道,車夫便問紀寧往哪個地頭去。紀寧想想道:“那就往東市逛逛。”如煙大喜。她雖不知姑姑身在何處,但卻知道人群之中自然有人能識別接頭的暗號。因而集市一類的地方,就算紀寧不去,她今日也必定得想法設法去一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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