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牢獄之災2

“李郎莫意氣用事!那些人根本不會跟你講什麽理法,若是辯理可以說得通,在下也不至于如此了!”開口這人叫何孝義,正是額上有傷的那個,此時王敬同已給他清洗過傷口,他拿了一個幹淨的帕子按在傷口上。

王敬同忙完了,沖外面喊了幾聲,想讓獄史再給換盆幹淨的水洗個手,但喊了辦天沒人應,于是在地上盤腿坐了下來。

“何兄這話何解?”山東書生問道。

何孝義嘆了一口氣,道:“你們可知,為何他們獨對我下手這麽狠将我打至如此?”

沈雲之想了想,記得這何孝義好像是大罵了晉國公之子秦有才跋扈纨绔、仗勢欺人、目無法紀之類的話,想來是因此受累,于是開口道:“可是因辱罵那秦有才?”

何孝義點點頭:“正是!”

“行榜之辯論,都是以平、昭二王為議題,為何你卻要罵那秦有才呢?難道是與他有什麽恩怨不成?”

何孝義恨恨道:“他燒了我的詩文!”

“什麽!”衆人極為震驚,連那一直看着牢外面無表情的黃臉書生也将視線轉移了過來。

學子們十年寒窗,平生所學都注以詩文,大家都會把自認為比較精彩的詩文作品收集起來,以作為日後進谒之時的投獻,像科舉這種事,大家都會攜帶畢生所做精華詩集文策一同進京,借機向權貴朝臣投獻以盼慧眼識金,如果科舉沒有取得名次,但運氣好被哪個大官看上了,不說仕途坦蕩,至少也是衣食無憂了。

為便于攜帶,學子們都會把平日舍不得用的紙拿出來,将竹簡上的詩文抄錄于紙上制成冊随身而行,并會惜之如命地小心保管。

這些詩文都是學子們的心上肉,那燒詩文之人,若是不小心還好,但如果是故意為之,當真是卑劣到極致。

“怎麽回事?”有兩個人同時開口問道。

于是何孝義便将事情原委與大家講來。事情發生在半個月前的崇仁坊,那天他剛從曲州到長安,正在平康坊找落腳之處,但各個驿館邸舍都住滿了跟他一樣趕考的學子,直到戌未他都沒能找到住處,一個人牽着馬孤零零地在坊間街道游走,但不想碰上兩個坊間的夜巡武侯。

他急忙躲進旁邊的一條小巷子,因為太匆忙沒有注意到迎面而來的人,恰那些人手持火把照明,他的馬因此受驚,沖撞了為首的一個貴公子。

但他很快就安撫住了馬兒,之後趕忙向對方道歉,可那貴公子身後的一幫子仆從不容分說沖上來就将他給推倒在地,還要搶他的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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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當然不從,于是搶奪間,不慎将騎囊弄掉,詩文灑落在剛下過雨的地上,紙張遇水就濕,他急忙去撿,可沒還是沒能救回幾本。

他自然非常生氣地找那些人理論,結果那個富貴公子非但一點沒覺得理虧,反而反咬一口說他将他撞傷了,要讓他賠錢,沒錢就拿馬去抵。

他不從,于是那些人就去搶他的詩文,他在拼命搶奪的時候,又不小心将那公子撞倒在地,那公子怒了起來,命人将他沒能搶到的詩文一把火全部給燒了。

之後又将他一頓好打,那兩個武侯聽到動靜過來,只遠遠看了看就走了,若不是一個金吾衛的将軍帶着人及時趕到,他還不一定有命在這兒呢。

他的故事講完,大家都對秦有才這舉義憤填膺,而只有沈雲之卻關心的卻是另外一點:“你說的那個人,可是右眼戴了一個黑色面具?”

“正是!”

“那天可是八月二十?”

“沈兄你怎麽知道?”

沈雲之笑而不語,長長的睫毛閃了閃,原來在秦楚樓那晚他随李大匆忙離去是為這事兒啊。

“後來呢?那秦有才如何處置的?”

“說來也怪,那秦有才本來非常嚣張,連萬年縣的縣尉都管不了,可那個帶面具的将軍一來,他的氣焰瞬間滅了一半,雖說還是那麽跋扈,但至少制止了仆從打我,然後也沒再讓我賠錢賠馬,與那将軍龃龉了幾句悻悻離開了,看來這秦楚才對這個人還是有些忌憚的,他是何人?能讓不可一世的秦有才都不得不退讓。”

“黑眼羅剎,賀蘭齊!”沈雲之正想開口,王敬同搶在了她前面。

“黑眼羅剎?”何孝義顯然是沒有聽過這個名字。

王敬同正想開口與他說道說道這個人,突聞身後人叫何孝義,于是站起身來。

“誰是何孝義?”一個高大的黑臉獄史打開了牢門,又問了一遍。

何孝義站了起來,按在頭上傷口的帕子已被血浸透,順着額角流了下來,眼見着就要流到眼裏,他真心拿下帕子擦了擦,半張臉都是血,“我就是!”

“走吧!該你了!”說着就去拉他。

何孝義本就因失血而很是乏力,被他猛地一扯差點摔倒在地,幸好他身前的王敬同手快,将他扶住。

“等等!”沈雲之有些看不下去了,出聲制止,“你們這是要帶他去什麽地方?”

“問話!”獄史冷冷回了一句,

“有什麽話不能在這裏問?”

“關你什麽事兒”那個黑臉獄史有些不耐煩,“再多話先把你拉去!”

說完不再理會他,推桑着何孝義出了門。

“他都這樣了,你們手下留情些吧!”王敬同起來追了兩步,被關上的牢門堵了路。

“放心,如果他夠配合,據實以告,我們自然不會為難他!”這黑眼獄史把門鎖好,“若是不配合,或者信口雌黃亂說話那可就難說了。”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所謂的問話,不過是用私刑企圖達到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罷了,你們這是以公徇私,無視朝綱國法,就不怕此事上至天聽,觸怒龍顏嗎?”

那個黑臉獄史那冷冰冰的三角眼盯着王敬同看了一會兒,問:”你叫什麽名字?“

”在下王敬同!“王敬同不懼他的眼光,回答的铿锵有力。

獄史将他上下看了看,拿起方才審訊時還沒來得及放下的皮鞭,用木柄戳着他的胸口,道:”膽子不小,敢污蔑公門,嫌活得久了吧!沒事兒,再忍一柱香,讓你遂願。“

他說完又狠狠地戳了他一下,轉身離去,剛走兩步又停了下來回頭,三角眼中是陰森笑意:”對了,告訴你,不用擔心陛下他不知道!不出兩日,李司丞他便會請下旨來。“說完哼了一聲就走了。

“迂腐!”待那獄史與何孝義走遠,牢房裏響起一句鄙夷的冷斥。

說話這人是一直在東北角落裏坐着的那個黃臉書生,依舊是嘴裏銜着一根稻草,面無表情,并不理會衆人詫異的眼光。

“趙之渙你何出此言?”山東書生問道。

黃臉書生嚼着口中的幹稻草杆,慢慢道:“知險不拒,知禍不避,還偏要往上撞,不是迂腐是什麽?”

山東學子不同意他的說法,反駁道:“一腔熱血,仗義真言,不畏權勢,如此乃是君子正義之舉,怎可說是迂腐!如若像你所說,那還有誰敢說真話,斥權貴,行正道?”

“君子要懂得審時度勢……”

沈雲之無心于他二人的辯論,一心在獄史剛才的話上,看來他們想要順利出去,怕是不那麽容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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