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兄弟之情

剛下過一場春雨,樹枝頭嫩綠的葉還沾着瑩瑩的水珠,幾只鳥兒飛了上來,歡快地叫了幾聲,又撲棱幾下翅膀,葉子上的水珠便滴滴的落下,仿佛又飄了一瞬微雨。

虎化城的大街上,一匹棗紅色的馬從街的那頭急急地飛奔過來,馬上坐着一個青衣少年,眉清目朗,神采飛揚。

“籲——”棗紅馬停在了街尾的一座宅院前。此時,二人高的院牆上頭,忽然飛出一只白色的信鴿。

青衣少年從馬上一躍而下,沖着院內高聲喊道:“秦管家!”

院裏頭一個蒼勁有力的聲音立刻應道:“來了!”不過一會兒,院門就被打開,快步迎出來一位五十多歲的老漢。

“少爺在書房呢。”不須少年多問,秦管家自然明白穆承歌前來的目的。

“嗯。它就交給你了。”穆承歌把缰繩交到秦管家手裏,還不等對方答話,閃身就進了院門。

熟門熟路地來到後院,一眼看到涼亭裏坐着喝茶的葉永,穆承歌朝那邊響亮地喊了一聲:“葉伯伯!”

葉永擡頭,沖他一笑:“承歌過來了啊!”

穆承歌也不走過去,就隔着老遠嘿嘿笑問:“葉伯伯,又給您那位神秘的朋友寫信了啊?”

葉永也只是笑,并不解釋那位神秘朋友的來歷。

打完招呼,穆承歌便直接沖進了書房,不出所料,葉飛夏正在案頭畫畫。

雨後的陽光從窗戶斜射進來,将他的一襲白衣染上淡淡的金黃。他靜靜地站着,只有執筆的手在紙上勾勒,他的身影仿佛要融進那光芒裏去。

“喂喂,我說葉飛夏,這麽久沒見,你也不來看看我,整天悶在屋子裏畫些什麽鬼畫符,你還當不當我是兄弟了!”穆承歌走到茶桌旁,運力于掌,右手猛地一拍桌面,所有茶杯淩空飛起,穆承歌伸出左手接住飛得最高的一只,還不等其它茶杯落下,右手又是猛地一拍,茶壺也上飛了起來,穆承歌立刻伸出右手托住壺底,此時另外幾只茶杯方才落回桌面,竟是穩穩當當,絲毫不見歪斜破碎。

托着壺底,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仰頭喝了一口,穆承歌這才把茶壺放了回去。

葉飛夏頭也不擡:“你跟桌子有仇是嗎?喝杯茶搞那麽多花樣。從小到大,我們家都被你拍壞幾張桌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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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葉飛夏還在專心畫畫,穆承歌嘴角一揚,忽然将手中還剩着茶的杯子平平地擲了出去。葉飛夏手中的筆忽的一停,左手一伸,穩穩接住飛來的茶杯,一滴水也不灑漏。

葉飛夏終于擡頭,他的臉有些削瘦,眉目狹長,嘴唇很薄,嘴角帶着些笑意,映着雨後清新的陽光,讓人覺得特別溫和。

偷襲未成功,穆承歌深感無趣:“沒意思。”

“幼稚。”葉飛夏輕笑,随手将杯子放在案上。忽然眼前一花,穆承歌便已經站到了他身旁,歪了個脖子看他筆下的畫。

“哎,為什麽你每次畫人都只畫背影,從來不畫正臉?”穆承歌表示奇怪。畫中,是一副廣闊的天地,天上無雲,地上無樹,近處無河,遠處無山,西邊的天際一輪昏黃的落日斜挂,兩個人共騎一匹馬,朝着夕陽西落的方向悠然前行,落下一地斜長的影。仿佛整個天地之間,就只有畫中的那兩人。

葉飛夏沾了些墨水,在馬尾上又潤色了一番,這才答道:“沒必要。”

穆承歌笑他:“你是怕畫正臉畫得太醜,跟鬼一樣,被我看到了會把我吓死吧?”

葉飛夏扭頭看了他一眼,眼裏似有一種莫名的光芒在閃動,随即又消逝了去,只留下盈盈的笑意:“是怕吓到你。”

對于葉飛夏如此痛快的承認,穆承歌又覺得無趣起來,可這種事他早就習以為常。面對自己的調侃,葉飛夏總是順着他的意思來,他說什麽就是什麽,從來不反駁,哪怕自己有時候挖苦他,他也痛快承認,最後總讓自己沒有興趣繼續調侃。

“還有七天就是初十了,今年是我大師伯六十歲的壽辰,我想早點過去看望他老人家。”穆承歌随手拿起案角的一本書,卻不看,而是像一件玩物般随性地抛着玩。

葉飛夏點頭:“嗯。今晚你便住下來,我們明天就出發。”

“默契!”穆承歌一把抓住被抛上半空的書,回身一拍葉飛夏的肩,樂道,“我今天來,正是這個意思!”

這一拍,讓葉飛夏還在潤色細節的手微抖了抖,立刻畫岔了去,那多出的歪歪扭扭的一筆着實難看。扭頭瞪了他一眼,葉飛夏無奈:“你說話歸說話,別總是動手動腳的行嗎?”

穆承歌嘿嘿一笑,卻似在耍無賴。扔了手裏的書,轉而去拿那幅畫,舉高了故意瞅了半天,搖頭晃腦地稱贊道:“好畫!好畫!二人共乘一騎,天地間唯有你我,不容他人……哎喲!我們的葉大公子這是在思慕哪家的姑娘了呀?”

葉飛夏探手抽回畫紙,也不搭理,重新壓回鎮紙下,将那畫岔的地方細細添了幾筆,完美融進了整張畫作中。

穆承歌話還未停:“不過話說回來啊,你今年也十八歲了,也是時候娶妻成家了。你看你,提筆能作畫,舞劍能退敵,人又長得英俊,家底也算不錯,背後還有我們整個青河派給你撐腰,傾慕你、想嫁給你的女孩子能從你家門口排到城外五百裏之外……”說着又嘿嘿一笑,用肩膀撞了撞葉飛夏,對他擠眉弄眼:“就是不知是哪家的姑娘有這麽好的福氣,能被我們的葉大公子給看上啊?”

仔細晾着畫上的墨漬,葉飛夏笑道:“你堂堂清河派的少掌門,還關心別人的終身大事?”

“我兄弟的終身大事……”穆承歌說着便要去攬住葉飛夏的肩,葉飛夏卻腳底一滑便躲了開去。穆承歌來了興致,一笑:“……我怎能不關心?”右手一伸就要去奪畫。

葉飛夏掌中運力,揚手一抛,畫便輕飄飄地飛到了空中。穆承歌腳下一頓,飛身又要去搶,葉飛夏擡腳就踹向他的前胸。穆承歌忙一扭身,空中一個側翻,斜落在地,腳還沒站穩,一條腿影帶着一陣勁風又已迎面而來,穆承歌雙臂一合,就此擋住葉飛夏的飛腿,可他身形本就沒站穩,又受了一力,立刻又連退了數步,後背抵在了門框上方才穩住。

“被關了一個月,武功卻退步了不少。”葉飛夏搖着頭微笑,忽而身影一晃又沖了上去。

穆承歌縱身一躍便到了門外,大笑道:“裏面地方小,拳腳施展不開,要打出來打!”

尚在空中的畫已開始晃晃悠悠地落下,葉飛夏也不管它,跟着飛出了屋外。

穆承歌将外面的青衣一脫,随手甩到地上,他裏面只穿了一件白底長衫,上面繪着一株水墨青竹。一撩下擺,穆承歌拉開架勢,大喝一聲:“來吧!”

葉飛夏淡淡地說了一句:“不長記性。”話音未落,人已攻了上去,拳風如浪,勁氣生猛!

拳到眼前,穆承歌才聽完“不長記性”這四個字,猛然驚覺。葉飛夏曾不止一次地告誡過他,“遇敵先下手為強”,等敵人先出招,就已輸了一半。葉飛夏武功本就在他之上,這拳法淩厲無比,根本不是他所能硬擋得下的,不得已,穆承歌只好讓身而退。

可就是這一退,徹底讓他陷入了被動。葉飛夏攻勢不停,招招緊逼,直打得穆承歌連連後退,絲毫沒有反攻之機。

坐在遠處涼亭上的葉永悠閑地喝着茶,饒有興趣地看着二人打鬥。

原本一直後退的穆承歌突然猛地頓住腳步,迎着呼嘯而來的拳頭就是一挺胸。他就是料準了葉飛夏不會真的打到他,見他不躲肯定立刻收招,他甚至已經想好了反擊之策。卻不想葉飛夏的拳頭速度絲毫不減,直直的砸在了他的胸口上。

穆承歌一聲慘叫,人就倒飛了出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半天才喘過一口氣,穆承歌一聲怒吼:“葉飛夏你個混賬!”

葉飛夏微笑:“我哪想到你會突然不躲,自然是收勢不及,所幸還能收了七分力道,沒把你打成內傷。”

“哈哈哈哈……”涼亭上的葉永大笑,頗有大贊兒子之意。

穆承歌哪裏會相信他的解釋,這家夥分明就是故意的!葉飛夏過來要扶,穆承歌賭氣一把拍開他的手,躺在地上裝屍體。

葉飛夏無奈地笑笑,蹲下身來看他,道:“我這是要讓你記住教訓,永遠不要以為敵人會對你手下留情。”

穆承歌翻個白眼:“我們是敵人嗎?”

葉飛夏道:“不是。如果是敵人,此時你恐怕早就沒命了。”

穆承歌又翻了幾個白眼給他,仍不解氣,卻又實在拿他沒辦法,只好一伸手,粗聲粗氣地命令道:“扶我起來!被你打得只剩半條命了!”

葉飛夏握住他的手,将他拉起。穆承歌的一只胳膊順勢就挂在了他的肩上,另一只手捂着胸口“哎喲哎喲”無力地叫,活像一條半死的狗。

葉飛夏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穆承歌正好斜着眼偷瞄。葉飛夏目光往下,看了一眼他完全沒站穩的雙腳。穆承歌也順着往下看,察覺到自己全身的重量全都在他的身上,接着,他看到葉飛夏的右膝蓋似乎一動。

穆承歌想也沒想,忽然直了身體一個後躍,遠遠跳開了,奈何下盤本就不穩,這一跳顯得頗為狼狽。

再看那邊,葉飛夏卻只是一派安然姿态。

意識到自己被耍,穆承歌大怒:“葉飛夏!你竟然使詐!有你這樣對待兄弟的嗎!”

葉飛夏氣定神閑:“我只是活動一下膝蓋罷了,你跳那麽遠做什麽?”

“你!”穆承歌氣得鼻子都要冒煙了。

葉飛夏卻只淡然笑笑,走過去撿起被穆承歌扔在地上的青衣,揚手丢給他,道:“我房裏有跌打藥,擦不擦随你。”說罷,也不管對方是不是有回應,轉身便走。

“喂!喂喂!”穆承歌在後面喊,葉飛夏卻是頭也不回。穆承歌無奈,只好快步追了上去。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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