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身世
葉飛夏給他拿來了跌打藥酒,準備給他擦藥,穆承歌卻又一把搶過,也不看他,冷聲道:“出去。”
葉飛夏垂了眼,掩去了眼底的心痛,轉身退了出去。
穆承歌自己擦了藥,又木然地坐了半天。
到了午時,葉飛夏準備午飯,正要送去穆承歌房裏,他卻早已走了出來,自己拿了飯菜去吃。
不過是半個月前,他被葉飛夏打倒在地,還吼着要他扶他起來;不過是半個月前,他還笑嘻嘻地挺着胸膛要葉飛夏幫他擦藥;不過是半個月前,去往白狐雪山的路上,他所有的一切都需要葉飛夏打點。
他不再是那個幼稚的穆承歌,不再是那個坐不住的穆承歌,不再是那個如春日陽光般燦爛的穆承歌。
短短幾天時間,他徹底變了。
穆承歌每天都要求和葉飛夏比試,每次都要求葉飛夏全力以赴。葉飛夏也從不留情,每次都不過三招,就打得他躺在地上動彈不得。
舊傷未好,又添新傷,穆承歌的身上已無半寸完好的肌膚。
拿了藥酒,輕輕地推門而入。已是深夜,明月當空,月光透過窗戶灑進房間,朦胧而清冷。穆承歌因疲累過度而沉沉昏睡,葉飛夏輕輕地走到床邊,并不點燈,只借了月光給他臉上塗上藥酒。
每一處傷口,每一處淤青,都是他親手造成的。
指腹劃過,極為輕柔,穆承歌卻仍皺了眉頭,抿了嘴唇,似乎感受了一番又一番的痛楚。
還記得白虎客棧的那一天,就連睡夢中的他也是帶着笑意。而如今,不管是醒着,還是睡着,他都再也不會笑了。
上好了藥,葉飛夏就坐在床沿靜靜地看他。穆承歌将被子緊緊地捂在胸口,把自己護得很緊,葉飛夏想為他再往上撚一撚被子,他卻立刻伸了手死死攥住——縱然他猶在夢中。
暗暗嘆口氣,葉飛夏脫下自己的長衣,輕輕地蓋在他身上。起身退出,輕掩房門,卻并未離去。
月光之下,白衣飄然,葉飛夏靜靜地站立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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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練功吃飯,穆承歌便整天把自己關在屋裏,連葉飛夏都不讓進。
一扇門,隔了兩個人。
一扇門,隔了兩顆心。
……
葉永終于回來了,他在路上便聽聞了噩耗,快馬加鞭地趕到青河派,卻早已物是人非。
回到家中又見穆承歌的模樣,更是悲痛不已。
“貢月山莊向來和青河派井水不犯河水,為什麽彭興會突然就帶人滅了青河派?”穆栩是葉永幾十年的至交,如今慘遭滅門,他雖然也想為友報仇,但也很清楚,以自己的實力,根本不足以對付整個貢月山莊。
貢月山莊乃是武林第一大幫,彭興身為莊主,也不說是有多正義無私,可也絕對不是什麽大奸大惡之人,這番滅門行為實在不像是他會做出來的樣子。
葉飛夏道:“我暗中打聽過,彭興似乎是練了什麽古怪的魔功才心性大變……”
葉永神色一凜:“魔功?!”
葉飛夏問道:“爹知道這魔功的來歷?”
葉永一愣,神情卻變得複雜起來。
葉飛夏認真地望住葉永的眼睛:“這段時間我一直在調查,年長些的前輩似乎都知道些什麽,卻是諱莫如深,三緘其口。”
葉永表情凝重,沉默了好一會兒,輕輕嘆口氣,目光望向了遙遠的天際:“彭興練的是什麽魔功我并不清楚,只不過,想起了一位故人。”
“二十年前,曾有人修煉了一門叫‘血冥大法’的陰毒魔功,在江湖上掀起一場腥風血雨。”葉永凝立不動,似乎陷入了深深的回憶之中。良久之後,才又開口:“江湖上有位武學奇才,叫□□武,他一心想要破解血冥魔功,便每天廢寝忘食,鑽研武學,甚至連他剛剛懷孕的妻子都不曾關心過。可突然有一天,他失蹤了。在他妻子即将臨盆之際,江湖突然傳出魔頭被殺的消息。殺掉他的人,正是□□武……”
葉永的聲音有些哽咽:“……同歸于盡。”深吸一口氣,盡力維持聲音的平穩,“他妻子楊心雲聽聞噩耗,受不了打擊,當場出現臨盆征兆……最後難産而死……留下剛出生的嬰兒。”葉永再次深吸一口氣,眼淚卻忍不住滑落臉頰。
擡手拭去了淚,葉永盡力平複着情緒:“楊心雲的同門師兄收養了這個孩子,讓孩子跟着他姓,給他取名——葉飛夏。”
葉飛夏怔住。
“你娘,是我的同門師妹,楊心雲,而你的親生父親,是□□武。”
葉飛夏愣愣地看着葉永,葉永輕嘆口氣,望着他,道:“小時候,你也曾問過你娘的事情,可當時你還太小,我不想讓你知道這些事。如今……你也長大了,也是時候告訴你了。你本該,喊我一聲師伯的。”
“爹。”葉飛夏卻溫和一笑,一如往常。
葉永動容地望着他,又是老淚縱橫,不住地欣慰點頭:“好,好,好!不愧是我葉永的兒子!”抹了抹淚,又拉了葉飛夏的手,道:“來,随我來。”
把他帶到自己的房間,從一個暗格裏取出一個包袱,也不打開,直接交到葉飛夏手裏,道:“這是當年你爹娘留下的遺物,我一直不曾動過,就想着等你長大後再親手交給你。”
緊緊拿着這個看起來有些舊卻完好無損的包袱,葉飛夏沒有急着打開。
“你先看看,爹不打擾你,先出去了。”葉永便留了葉飛夏一人在房裏。
包袱裏不過兩樣物件:一幅畫卷,用一根細細的紅繩綁着;一只小木盒,打開後是空的。
葉飛夏先解了畫卷上的紅繩,展開。一個小院,滿園□□,綠色藤蔓纏繞而成的蔭棚之下,一名秀麗的白衣女子撫琴而笑,仿若天仙,那一雙滿含愛意的雙眸所望的,是一個正在舞劍的藍衣男子,身姿潇灑,眉目俊朗,劍氣浩然。
右下方蓋了兩枚印章,不難猜出,這是□□武和楊心雲的合作之畫,畫的是彼此。
看了很久,葉飛夏才舍得放下,這才拿起這只奇怪的空木盒。不算大,甚至遠不及女子的首飾盒,可做工倒是極為精致,上面刻了許多細致的花紋,卻看不出是什麽圖案。
葉飛夏一連研究了十數日,也仍不明白這木盒究竟作何用處。
一次偶然,他靠在窗邊,映着陽光細看,忽然覺得眼角一閃,對面牆上似有什麽亮光晃過。葉飛夏略一思索,忙細細地調整了木盒的角度,終于,牆上再次出現一抹亮光,是這木盒上的圖案反射了陽光照在牆壁上的。
那一抹亮光不過半個手掌大小,呈四方形狀,明明暗暗,看得出也是一副奇怪的圖案。葉飛夏仔細辨別了一番,猛然一驚。
這哪裏是什麽圖案?分明是四個大字——
血冥大法!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