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光陰荏苒

灰沉的天空,飄揚着細細的小雨,輕灑在臉上,輕灑在身上,竟是冰涼入骨。

馬蹄飛踏,水窪四濺。迎着雨,穆承歌策馬狂奔。

這小小的雨,讓天地一片水霧朦胧。穆承歌只覺得視線越來越模糊,臉上的雨水有些冰涼,又有些溫熱,滑落臉頰,又被風吹了去。

耳邊風聲呼嘯。

雨停,天黑。

又天亮。

夕陽又落了山,天也變得越來越冷。

遠遠的,看見一座蒼茫的山。

夜幕徹底籠罩了天地,世界卻是一片茫茫白色。

還有徹骨的寒冷。

只穿了仲夏的衣裳,穆承歌連夜爬上了白狐雪山。到了小木屋前,穆承歌便一頭栽倒在地,昏了過去。

……

次日清晨,封流痕剛出門便看到倒在雪地裏的穆承歌,忙把他扶進了房間。

穆承歌發起了高燒。

連着兩天兩夜滴水未進、粒米未沾,到了雪山又挨了凍,在雪地裏躺了一整夜,就是鐵打的身子也受不了。

迷迷糊糊間,穆承歌嘴裏不停地說着些什麽,眼角有淚,表情痛苦。

Advertisement

青河派被滅門的事封流痕已有所聞,便以為穆承歌是因此事而悲痛。熬了些冰枯草喂他喝下,他終于不再說胡話,沉沉地睡了。

到了第二日的下午,封流痕又熬了冰枯草湯端進他房間,先伸手探了探他的額頭,燒已經退了,正準備扶他起來再喂他喝一碗冰枯草,剛碰到他身體,穆承歌突然大喊一聲驚醒坐起,雙手亂舞,嘴裏不住地吼着:“放開!放開!葉飛夏你給我放開!別碰我!”

封流痕忙抓住他的雙手,柔聲安慰:“承歌,承歌,別怕別怕,是大師伯,大師伯在呢。”

聽到聲音,穆承歌漸漸從噩夢中醒來,第一眼見到的,是大師伯那慈祥的臉。

封流痕這才把穆承歌抱入懷裏,拍着他的背,柔聲道:“沒事了,沒事了,還有大師伯在,別怕。”

“大師伯……”穆承歌哽咽着,緊緊攥着封流痕的衣擺,極力地想要克制自己不哭出聲來,卻仍不住地顫抖着嗚咽,眼淚也不争氣地掉落。

封流痕只是抱着他,輕輕拍着背以示安慰,等穆承歌漸漸平靜下來之後,才問他:“你和飛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穆承歌低着頭,沉默。

想到剛才穆承歌的喊叫,封流痕試探性地問道:“莫不是……他對你做了什麽……越矩的行為?”

穆承歌忽然僵硬了整個身子,仍不說話。

封流痕心中卻已了然,嘆口氣:“這個葉飛夏,前些日子才說不會打擾你的生活,怎麽轉眼……”又嘆口氣,卻是語氣一變,帶着些疑惑和不解,“不過,他這變卦也太過突然,實在蹊跷得很。或許你有所不知,他對你……”

“大師伯!”穆承歌立刻打斷他的話,“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知道他不願意聽,封流痕無奈,只好點點頭:“好,那我去給你準備些吃的。”

封流痕起身離去,房裏便只剩下穆承歌一個人。

同樣的雪山,同樣的房間,同樣的一個人。

“……飛夏會讓他擁有一個屬于他的未來,他要成家便成家,娶妻便娶妻,而我……不過是想守他一生幸福罷了……”

“……只要對他有傷害的事我便阻止,對他有傷害的人我便除掉……”

“……他若需要我一日,我便守他一日……”

嘲諷地笑了笑,穆承歌又躺了回去,閉了眼睛,再不願多想任何事。

……

自那以後,穆承歌便在白狐雪山住了下來,潛心習武。

封流痕年輕時也是個江湖風雲人物,武藝超群,打遍天下少有敵手,固然早早隐居,可那一身功夫卻一點也未落下。他早就想傳授武藝給穆承歌,只是當時的穆承歌太過頑劣,心思全然不在練功上。如今遭了連番巨變,心智變得成熟,再也不曾有一絲雜念,練起功來格外認真。而他本來天賦就高,封流痕稍稍一點,他便即刻領悟,再加上他基礎底子也好,不需多時便能融會貫通。

寒風凜冽,白雪蒼茫,整個天地間,只看得到一個光着膀子的少年不畏嚴寒,在雪地裏勤苦練功。

白狐雪山,不分四季,只有晝夜。

日出又日落。

一年複一年。

那個身影,漸漸地變得更高、更壯,雄姿英發。

這一日,天氣晴好,封流痕一如往常地起了個早,準備好早飯,對着不遠處的那個舞劍的身影喊道:“承歌,過來吃飯了。”

“來了。”穆承歌應了一聲,卻是将一整套劍法全部練完之後,這才擦了額角的汗,穿了衣服走過去。

待到他走到了身前,封流痕驀然驚覺,那個原本矮他半頭的少年,如今已高出他一整個頭,身板也更壯實了。

封流痕頗為感慨:“你在雪山,有多少時日了?”

“已經……”穆承歌剛要回答,突然神色一凜,将封流痕護在身後,沉聲道:“是雪狼。”

封流痕微愣,凝神聽了聽,卻并未聽到任何響動,又聽了一會兒,終于隐約地聽到幾聲狼叫,漸漸地,越來越清晰。

是雪狼群!

白狐雪山之上,最珍貴的東西是“雪藤蔓”,傳言有起死回生的功效——雖不能真的讓死人複活,可若是重傷瀕死的人吃了它,倒真能留住一條小命。

只是,越是珍貴的東西就越是難得。

凡是長有雪藤蔓的地方,必有成群的雪狼守護。這雪狼,一身雪白,看起來着實漂亮,生性卻極為兇殘,逢人必咬,不死不休。一個人就算武功再厲害,一旦被雪狼群圍攻,也難再有一線生機。

“雪狼到此,難道是這附近有雪藤蔓長出?”封流痕驚疑不定。

穆承歌笑道:“大師伯,這區區八只雪狼,就交給我來對付吧。”這笑,是絲毫不懼,是胸有成竹。

封流痕又是一驚,他能聽出雪狼也來越近,也能聽出雪狼至少在三只以上,卻根本判斷不出具體有多少。可承歌……

欣慰一笑,八只雪狼雖難應付,但以穆承歌如今的身手,倒也不足畏懼。只是這雪狼本該是幾十只結群而行,今日卻只遇到八只,來的又是這個不曾有雪藤蔓出現的地方,實在是蹊跷。

穆承歌持劍凝立,他只穿了一件單薄的青衣,卻絲毫不覺得冷,衣袂輕揚,長發飄然。

靜了一會兒,封流痕發現狼叫聲又漸漸地遠了,只聽穆承歌道:“全都繞過去了,看來只是路過。”

封流痕松口氣,贊賞地笑道:“武藝精進不少,倒是比大師伯都厲害了。”

穆承歌轉身,輕輕一笑,卻是回答了封流痕之前的那句話:“承歌在雪山,已經三年了。”

三年。

十七歲的少年,轉眼已是弱冠年華。

作者有話要說:

同類推薦